张拓奕听了听外边没有动静,才轻轻放开她,小心道:“别把人引来了。”
“张拓奕你个混蛋,晚上吓我两回了。”朱孝宁愤愤地捶他胸口。
张拓奕呵呵傻笑,握住了她的拳头:“适才我见玉芊过来了,生怕被她发现,就躲到上头去了。”
朱孝宁闻声抬头,撅着嘴打趣他:“真正梁上君子。”
“做得君子,即使是在梁上又何妨?”
“真当是夸你了。”朱孝宁白他一眼,坐到桌边去,舀了一碗粥递给他,“你晚上也没吃东西吧。”
“你心疼我?”张拓奕笑得得意。
“那是我用过的碗,不介意吧?”朱孝宁答非所问。
“你吃剩下的,都是香的,我又怎会介意你用过的碗?”
“油嘴滑舌的,你这跟谁学的?”朱孝宁终于问了出来。
“哈哈,没人教我啊,我无师自通。”张拓奕打着哈哈,却心虚地别过了脸。
“张拓奕,不许撒谎。”朱孝宁轻轻揪了他耳朵。
“了缘大师说你将来肯定会是个恶婆娘,好像挺有道理的。”
“什么?”朱孝宁瞪眼。
“你揪了我两回……”张拓奕话说了一半,发觉自己竟在不经意间就把了缘给卖了,欲哭无泪。
而朱孝宁一听,脸就沉了:“你的意思是温镶教你的?”
“不是。”张拓奕心口不一。
“嗯,我知道了。”朱孝宁眯了眯眼,温镶不仅自己骗她,还教张拓奕骗她,什么时候得去张府“捉个奸”。
张拓奕唯恐她找了缘算账,腆着脸靠过去:“孝宁,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
“那个菡萏郡主好像喜欢,喜欢彦王,似乎……倾慕?哎呀,不对,这……”张拓奕欲言又止,想要找个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却久久未找到。
“菡萏跟四叔?你方才说喜欢?”简直是平地惊雷,朱孝宁目瞪口呆。
“我仔细与你说吧,我出了皇城之后挑了条小路回来的。经过一处亭子时,忽然听到里边声音挺熟悉,我就……我就做了隔墙之耳。我听到他们在争执,似乎是那天的茶惹了祸。朱菡萏忍不住跟彦王告白了,我没想到她居然对自己的父王有那种心思……”张拓奕猛然得知皇家秘辛,尴尬不已。
“你没听错?”朱孝宁不敢置信。
“没有。他们只两个人单独在那处,似乎是故意避开了所有人,只是没想到被我听了去。我从头听到尾,不会听错。”
“菡萏她,居然……”朱孝宁在殿上时就觉得朱菡萏跟彦王有些不对付,彦王以退为进,想让她联姻,朱菡萏却一直推脱。原来父女间已有隔阂,只是这缘由实在是令人……真是难以言表。
“孝宁,我只是说来让你知道,你心中有数,或许可利用。”
朱孝宁遮了遮额头,颇烦恼:“这事不磊落,且放着吧。你再告诉我,皇爷爷找你做什么?”
“我,可以不说吗?”
“为何?”张拓奕第一次拒绝她,朱孝宁吃惊不已。
“我想等事成了再说。”
“好罢。”朱孝宁略烦闷,缓缓起身。可是,她刚跨出一步,脚下却被绊住了,忍不住往前边栽过去。
张拓奕眼疾手快,却只抓住了她的袖子。袖子嘶啦一声裂了,朱孝宁则实实在在地摔在了地上。
“啊!”
“孝宁,伤着哪儿了?”张拓奕扑上前去,扶她起身,幸而地上铺了厚厚的鹿皮毯子,否则这一摔,又要伤筋动骨的。
“没有。”碰上他总没好事,朱孝宁扁了嘴,抱了腿坐在地上,怎么也不肯起来。
“怎么了?”张拓奕替她撩开额前的碎发。
“你是我的灾星。”
“孝宁……”
“总是受伤,今次又摔着了。”
“孝宁……”
“第一次是右手,第二次是左手,后来是胸口,我身上还有哪儿没摔过?”
“还有很多……”张拓奕被她一瞪,闭了嘴。
“我不开心。”
“你打我罢。”张拓奕伸出手心。
朱孝宁看他一眼,竟真的一口咬了上去。
张拓奕也不喊疼,就静静地看着她,张大了眼睛,泪水如珠子般掉了下来。他知道,今日在宫中,她压力很大。头巾之事虽解决了,可是这让她看清了,朱菡萏运筹帷幄甚于她,甚至她引以为傲的小聪明,在皇上那儿也激不起半点水花。
朱孝宁无声哭泣,咬了一阵,放开他,扑到他怀中:“你晚上陪我。”
“啊?”张拓奕悄悄扭头,看了看床。
☆、47品尝
“你想什么呐?登徒子。”朱孝宁拧他胳膊,笑着擦掉了眼泪。
“呵呵,没。”张拓奕讪讪一笑,手张合一下,才揽住了她的腰。她的袖子被撕破了,藕臂尽露,那雪白嫩滑的肌肤在他眼中就像美味的佳肴,却不能细细品尝。
朱孝宁瞅了瞅他不自然的神色:“张拓奕,不许胡思乱想。你若不想被我赶出去,就安分些。”
“嗯。”张拓奕轻轻应了,敛了神色。只是这孤男寡女的,朱孝宁又这般,怎能不引人遐想。还是说,他果真被了缘大师带坏了。其实了缘不是大师,而是个神棍?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朱孝宁缓缓解释了自己的逾矩行为,“我心里有些慌。”
“有我在呢。”张拓奕看她抽了抽鼻子,泪盈满眶,伸出手替她擦了擦。
“我冷。”朱孝宁将手塞到他怀里。
张拓奕自己也只穿了一件袍子出来,总不能脱给她,而且在这屋内,有的是遮盖物:“我去拿条毯子给你盖上。”
“不要。”
“汤婆子?”
“不要。”
“那就窝到我怀里罢。”张拓奕坐在地上,盘了腿,将她整个人抱起来。
朱孝宁身子小巧,缩了缩,就埋在了他怀里。
“暖和了?”
“嗯。”朱孝宁想想她也是任性,什么都不要,偏要这难拗的姿势抱在一块儿,但是这样很幸福,让她觉得身心俱暖,很满足。而且她很久都未这般任性过了,自从奶娘过世,先生离去后,她就是一个人。即使有孟远他们,她还是一个人。要一个人面对寒冬,一个人面对酷暑,一个人解决吃的,一个人解决穿的。出了什么事,她也得自己摆平,更多的时候是悄悄溜走。
不像现在,她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人疼有人爱,有人可供倚靠。
苦尽甘来,其实温镶算得还是挺准的。不管将来有多苦,起码这一刻她是幸福安乐的。
张拓奕瞧她一副孩子气的样子,却笑颜如花,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暖意,轻轻一笑,将她抱得更紧。
“张拓奕,我既应承了你,就是认定你了。你,将来不许欺我,负我。”
“绝不会。”张拓奕答得斩钉截铁。
“其实我不是个好人。”朱孝宁忽而话头一转。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好的姑娘。”
“我以前做过偷儿,打过人,现在还陷害自己堂妹,整日地撒谎圆谎。虽然都是不得已,但我心中其实不愿意这么做。”
“孝宁,身在朝堂,不需要太善良。该狠就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道理我都懂,只是心里总是不好受。”
“所以你还是个好姑娘,有些人是即使做了坏事,也觉得理所应当的。”
“张拓奕,谢谢你。”
“怎么谢我?”
“如今讲话倒是不结巴了。”朱孝宁抬头,拍拍他的脸蛋。
“我本就不结巴,只是初认识你时,紧张。”
“为何紧张?”
“因为喜欢你,怕你看到我不好的一面。”
“噗——”朱孝宁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很甜蜜,很欣喜,心却扑通扑通直跳,紧张地想要跳出来。而对面的张拓奕,显然甚于她,却还要强装镇静。
“孝宁,你应该多笑的。”张拓奕触了触她的唇,“不是浅浅一笑,淡淡一笑,而是打心眼里地开心地笑出来。初见你时,觉得你浅笑回眸极美,可看多了,虽然还是美,却觉得太淡;如今,我更愿意看你大声笑出来,最好张着嘴巴笑。”
“大笑很丑。”朱孝宁捂了捂嘴。
“不,一样的美。”张拓奕拿开她的手,自己却傻傻地笑了。
朱孝宁忍不住,张大嘴巴笑了:“呆子。”
“你心里藏了太多东西,眼底总有一抹淡淡的忧郁。我知道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可以忘了那些,有些包袱,可以扔掉便扔掉罢。我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
“嗯。”朱孝宁总算知道张霓为何会被宠成那样,虽然张拓奕人粗糙,对人却是极细心,几乎是溺爱。她都快要被他宠溺的话语给融化了,再这么下去,她定会越来越任性,越来越孩子气。但是,她喜欢这种感觉,很喜欢。
“张拓奕,你对我太好。”
“我知道你以前受过许多苦,我巴不得倾尽所有让你幸福,弥补你曾遭受过的一切。现在的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所以你不必觉得太好。”
“你对我太好,我会离不开你的。”朱孝宁的脸在他胸前贴了贴,拿过他的大掌。这是握剑的手,结了厚厚的茧,很粗糙,有些硌人,却能扛得起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