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不想说了,徐管家略一寻思,也不多问,只是感叹,“姑娘小小年纪,自学成才,真是不简单。”
“还好,只是皮毛而已。”
两人间再次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徐管家终于道出了目的,“姑娘……可否再替王爷算上一卦?”
无卦也不推拒,直接问道,“何事要算?”
“就算王爷能否过这弱冠之劫。”弱冠之期已经不远,徐管家的担忧也是越来越盛。这一次,他都以为王爷已经遇劫,再也回不来了。现下被无卦姑娘所救,是不是那个弱冠之劫已经解了?
无卦皱了眉,“韩苏的弱冠之劫我已替其占过一卦,现在还未到时候,他名中‘苏’字可留一线生机。而且起卦有三则,‘无事不占,不动不占,不复占’,所以我不会再算一次。”
徐管家露出了讶异的表情,但很快又掩去,“既然如此,确是占不得,麻烦姑娘了。”
“不碍事。”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会儿,无卦是个话少的,见没什么话题便主动提出要歇息从而告辞了。
将她送回西苑后,徐管家回到屋内,独自思量:这个小姑娘,会不会就是娘娘当年所说,能救王爷的那个无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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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美睡了一觉,无卦一早起来准备到市集去溜达一圈,探听探听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她和丫鬟青竹打了个招呼,说明了自己的去向便直接出门了。
早点就随便买点吃吧,要是在王府和他们一起吃的话,韩苏一定会跟着自己去市集的,不是很方便,毕竟自己有师父这件事还是要好好保密的。
依旧是小童的打扮,朴素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倒显出了几分素雅来。
走在洛阳的主街之上,感受着脚下的青石板路,看着面前的繁华景象,无卦有些不适应——果然还是不太喜欢人多吗?
在路边一家简单的馄饨摊吃了早食后,无卦决定到茶楼去碰碰运气——那里人来人往,比较容易有消息。
走着走着,面前就如她所愿地出现了一家看上去很是热闹的茶楼。
无卦提步走了进去,随便找了个位置,再要了一碗茶,眼睛四处看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在桌下掐起指来。
她是算不出师父在哪,但是她可以算出别人不是吗?那就一个个算过来,看看面前这些人有哪些在最近这一个月中见过师父。
这么简单的是否问题,很多算卦人都觉得不可信,毕竟答案大多只是凑巧。
可是,这种事从来都是信则灵。而无卦从小到大这种是否的问题就从来没有算错过。
问她如何去算?
最简单地就是起卦一卜,但在如此人多之地显然不现实。那就只有从人之面、之气、之神来一一测之。
师父此次出行是有明确目的的,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当日走得很急,就冲这一点,他这一路应该不会随便给人占卦浪费时间。唯一可能让他算卦的定是那些面相奇特之人——师父有这个爱好,对一些奇特的面相总会拦下别人,免费一卦。
端起茶碗,她微抿了一口,眼神漫不经心般从周围人身上一一扫过。
有眼大无神者,瘴眉鼠目者,虎背熊腰者,中不溜秋者众。偶尔一两个看上去仪表堂堂之人也不过是读了几年书的假清高之徒,而所见女子大都来自市井,没什么灵气。
——哼,都是些凡夫俗子。
一口饮尽碗中剩茶,她随手丢下几个铜板,直接出了茶楼。
一连去了三四家茶楼,无卦只见到了两个面相奇特之人。
一是位四十左右的说书先生,公孙池,在茶楼中口若悬河,叫好者众。
可看那面相明明就不是贫苦说书之人,两眼有神却隐带杀气,眉宇之间厉色暗藏,举手投足有着读书人所没有的狠绝之感,分明就是一大奸大恶之徒。再看他天庭怨气不散,成黑云缭绕之势,想必双手沾血,坏事做绝。藏身在这茶楼之中说书,对他倒是很好的隐蔽。
无卦摇摇头——以师父的心性,绝不会去招惹这样的麻烦之人。
另一是位十六七岁的茶楼卖唱女子,名叫怜花,犹抱琵琶半遮面,轻语吟唱久绕梁,听说还是那家茶楼的镇楼之宝,无数男子为之抛金撒银。
可是……
那女子眼睛虽美却眼眶宽大、面颊小巧可颧骨过高,印狭鬓窄,再加上嘴唇微抿之时有下垂之感,分明就是苦中极品、克中之克的倒霉相。男子与之交则必定一身霉气,如若娶之为妻、纳之为妾,那就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了。
——师父那样避难不及,绝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这两个都不可能,无卦叹了口气:只有继续找了。可如此之大的洛阳城,要找到何时才行。但当下,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
走了不少地方,无卦没有什么收获,心下有些泄气,索性在主街随意走逛起来——说不定来个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呢。
走着走着,前面的人群突然散了开来,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黑色铠甲的侍卫将大道中间人群都驱散开去,大声喊道,“通通让路,国师大人驾到。”
听到国师二字,人群很是配合地让出了中间道路。
无卦也随着人流站在边上,有些好奇地向那处张望——国师?
这时,无卦旁边的两个人开始低声讨论了起来。
“听说国师大人有倾国倾城之貌,翻云覆雨之能,现在是皇上面前第一宠臣,权倾朝野。”说完,那人还啧啧了几声,满是羡慕。
另一人提出了异议,“其他我都同意,可这相貌一谈就不一定了,谁都知道国师一向是遮着面的,见过的人都没几个,倾国倾城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这无风不起浪,既然传了出来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你想啊,国师大人是男的,哪有用倾国倾城形容男子的?八成是杜撰。”
“你这么说……也对。”
由于站得近,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地进了无卦的耳朵,她的好奇心也随着对话一点一点地提到了嗓子口。
——倾国倾城的男国师?嗯……且容我看上一看。
正想着,人群出现了微微的骚动,原来是国师的轿子来了,大家纷纷抬了脑袋想一睹国师真容。
无卦也伸长脖子看了过去……
好一顶漂亮的轿子。
金边金底,白帘白板,轿顶镶一朵玉色鸢尾平添了好几分的妖娆之感。
只可惜这八抬大轿被白色轿帘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里面——什么都看不到,真是的。
轿子往前走到了一家酒楼门口。领头轿夫大声喊道,“停轿——”
八抬大轿稳稳停下。
帘子被从内掀开,在万众瞩目之下,轿中走出了一位男子。白衣黑发,身材欣长,飘逸自然,从背影看绝对是比潘安还潘安。可惜的是,那人偏偏带了一张金色面具遮去容颜,让人不得而见。
国师大人在随从的引领下进了那间酒楼,消失在了无卦的视线之中。
“唉……”不少人都发出了惋惜的叹气声。
无卦转向了身边的一位百姓,礼貌地问道,“请问……国师叫什么名字?”
那人看了一眼她,带着极其惊讶的表情,“你问的是我洛国国师?你竟然不知道?”
“嗯。”无卦点了点头——不知道对她来说很正常啊。
“左国师,左非色,你竟然不知道?”那人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
无卦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而后就转身走了。
——左非色,名字很有意思。
街上的人群慢慢又恢复了之前的情形,主角进了酒楼,看也看不到,就只有散了。
无卦慢悠悠地走着,路过那家酒楼时,她抬头看了看——烫金牌匾上龙飞凤舞几个大字:天下第一楼。
“咯吱——”临街一侧的一扇窗户被打了开来。
顺着声音,无卦看了过去。
一个侍女模样的人在打开窗户之后,稍稍退了几步,放下了一层丝质的帘子,开窗是为了透气,而帘子是为了遮住外头的视线。
在那帘子放下的过程之中,无卦的视线所及恰好就有屋内景象。
两个男子正站在屋中。
一位是带着面具的国师,而另一位……
一看清那人的面容,无卦的脚步就似被生生定在了地上。
窗口的帘子已然拉上,可她仍保持着抬头仰望之势。
奇骨贯顶、天庭饱满、高鼻挺梁、眉顺眼亮、中直唇平、贵气逼人,此乃千古一帝,真君之相!
此人日后必定一统天下,千古留名。
心中几番震荡,无卦几不能言。
天下几分已有百年,而今终是出了平定四方之人。
从此,天下将同!
深吸几口气,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开始细细想来:此人的装束是洛国装束,又和国师在一起,应该就是洛国人。而当今天子算算也有四十来岁,但此人目测刚过弱冠,不会是当今圣上。可看他那身帝王之相分明是从小贵胄,绝不是什么后起之秀、平民出生。且他周身有真龙之气,算来应是出于帝王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