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沛丰表情忧戚地道:“那日父亲从县衙回到北院,和母亲商量着事,谁想暑役突然发作,母亲立即派人将父亲隔离起来,怕传染给小孩,母亲叮嘱大家没事不要上北院,那一阵也不必请安的。”
马希元道:“既是暑役,把病人隔离起来是对的。当时谁伺候你父亲的呢?”
“当时就是一直跟着母亲的老仆秦妈妈和张妈妈,跟着我母亲亲自伺候父亲。”
薜洪声眼睛一转,“此事可有证人?”
谷沛丰脱口道:“家妻每天有去北院探视,可作证。”
马希元身子往前一倾,“除此之外可有别人?”
谷沛丰道:“另外还有一个母亲身边伺候的大丫环雪梅。”
薜洪志眼睛一转,“你父亲病逝后,他的仆从顺叔何以失踪?”
谷沛丰苦着脸道:“当时我家还有五万两银的地契在父亲身上。恐是顺叔见才起义,一念之差起了贪念,拿了地契,之后一直不敢现身。”
薜洪声诈问:“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并非死于暑役,乃旁人所害?”
沛丰抖了抖身子,惊讶地看着上首三位大人,“谁敢杀我父亲?他可是威远侯的老丈人!而且别人为什么要杀我父亲呢?”
50 谁在暗处
“因为子午案哪。”马希元和薜洪志默契地配合,沛林一直未出声。
沛丰把头摇得象拨朗鼓,“草民认为这事不可能。”
谷沛丰是个昏神,从他身上难以发现线索。令其退下,将汪氏传上堂来。
可是,暑役是传染病,谷柏华生病时,文氏带着两个婆子和个丫环伺候病人,禁止别的人去北院,独独汪氏有天天过去,就不怕汪氏传染上病,带回去给孩子?
沛林心中更加肯定,大伯之死有问题,显然与大伯母有关,而且汪氏是大伯母的助手和同谋。
马希元喝问:“汪氏,谷柏华病时,你丈夫说你有天天去北院请安,并帮忙照料你公公谷柏华?”
汪氏抬起头,一双风流目往三位大人脸上一扫,视线在沛林身上停了几瞬,低下头,怯怯道:“民妇虽每天去北院请安,都只是在外厅,因怕过病,母亲文氏未让我接近过生病的公公。”
“何以文氏独许你每日去北院请安?”薜洪志审视地看着汪氏。
“公公重病,作为嫡长媳妇,哪有不问安的道理?何况并未接近病人?”汪氏白了薜洪志一眼,这个御巡史去年搜刮了谷家长房二万两银子。
“虽未接近病人,可是却与服伺病人的人有直接接触,倘若服伺病人的人一旦感染,你不是也极容易染上暑役?”
文氏冷笑两声,“生死有命,阎王要人三更死。定不让人到五更。这种事防不胜防。”
一番询问,文氏表现得没有破绽。
文氏下去后,已是丑过,太皇太后等从后堂出来。莫氏和谷庭仪此时已有**成的判断老大的死系人所害,夫妇俩催着三位大人连夜审询谷家的下人。
沛林和寻香心中全然明白,彼此顾视。沛林提议道:“一夜未眠,反正谷家的主子和下人都已经囚禁起来,不如大家歇息调整一会,午后再省如何?”
太皇太后激动道:“哀家不累!早点破出案,哀家才能安心!”
寻香劝道:“皇姑婆,虽然我们在内堂听案不累,可是三位大人在前堂审案。却是极累人的。况且审案费心费神,若是三位大人太累,审后面的下人时,一不小心就疏忽了蛛丝蚂迹,那可不好。”
老马侯爷点头道:“寻香说得有理。大家还是稍作歇息吧。”
众人回官驿里安歇下来。
寻香和沛林在屋里躺在床上。谈着审案的事。沛林满脸愁云,“虽然文氏和汪氏没有露出破绽,但不容置否大伯就是死在她们手上的,大伯母的样子变得难看得吓人,气焰也低了许多。”
寻香道:“这事得你单独审问才行。我听外祖母说,薜洪志和威远侯爷两人暗中较劲,只怕薜洪志知道太多,会走趁以权谋私。虽然威远侯府的行为令人发指,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罪的人必须由国法来制裁,绝不能让薜洪志因此钻了空子。”
沛林坐起身,正正衣襟,“还得保护好谷家无喜辜的人。我得设个法把薜洪志支开。只是我和舅舅一起审案,便要好办得多。”
寻香提议道:“薜洪志不是有几个武功极高的亲信吗?让皇姑婆把他派到才子书院去作深入调查。然后你和舅舅就在衙门里抓紧时间审案,先审秦妈妈和张妈妈,这两个人一定知道大伯母所有的事情。”
沛林翻身下床,“我这就悄悄地去找皇姑婆。”
事情紧急,寻香也睡不着,下了床,帮沛林理整好衣衫,自己又理了理头饰,正好吴妈妈煮了水参子粥上来,寻香端过盘子,和沛林亲自去给皇姑婆送粥。
太皇太后虽然疲乏,想着案情错综复杂,又牵连到谷家不少人,心中自有忧虑,躺在软榻上,不能入睡,闭目思索着这桩案件。
太皇太后在天泉宫醒来后,因为没有亲信,周氏让罗妈妈跟在太皇太后身边。罗妈妈跪在榻前,小心地拨弄着火盆,瞟一眼太皇太后,小声道:“这案子有点奇。”
太皇太后侧着身,托着腮,瞅一眼罗妈妈,“怎么有点奇?”
“谷大老爷染暑役而死,文氏和秦妈妈几个,还有汪氏竟没有一个被传染上。奴婢记得小时在家乡,村里有人染暑役,家里可是接二连三都倒下了,后来村子里的人怕被染上病,全搬到山上住了半年多,才敢陆续回村居住。怎么文氏和秦妈妈、汪氏几个竟是铁打的一般?还有谷大老爷曾被几个人抬着上皇城,一路数天,也没别人感染暑役?真是奇怪得很。”
太皇太后明亮的眸子瞪圆,坐起身,“传沛林来见哀家。”
这时,铃儿端着一盅参茶,和周氏进来。
“皇姑婆,铃儿为你煮了野参茶。”铃儿清脆的声音快乐地飘到太皇太后面前。
“好。铃儿越来越孝顺了。”太皇太后慈爱地看着铃儿,又看看周氏,笑道:“嫂子总说铃儿任性贪玩,我见她倒是越来越有女德。”
铃儿含笑着参茶递到太皇太后手上,娇笑不语。
周氏笑道:“她还不是想在你这多讨些彩头?将来出嫁时,可多挣些嫁资?”
太皇太后笑着喝一口茶,点点头:“铃儿在茶里加了什么?这么香?”
铃儿掩嘴咯咯笑道,“表嫂嫂家里不是有一种冬岚花吗?此花香气散淡、清幽,铃儿暗中已经尝试过,此花入汤茶无毒害,所以暗中摘了些花烘干,收藏,刚才跟母亲学煮参茶时,加了点冬岚花。”
“嗯。铃儿越来越喜欢茶道,真是令哀家欣慰……”太皇太后扬首笑两声,心口一疼,一只手抚着胸口,“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另只手上的茶盅,“呯”地一声落地而碎,太皇太后身上的皮袄被淋湿一大幅。
周氏和罗妈妈搀着太皇太后,惊呼:“太皇太后!”
“茶里有毒!”罗妈妈惊惶地看一眼铃儿,太皇太后心口剧痛,已经痛苦地倒在周氏怀里,嘴唇青乌,却笑道:“莫怪铃儿,她定不知的。”
“金剑使和寻香来了。”屋外有个嬷嬷叫道。
太皇太后艰难地抬抬手,嘴唇颤抖“宣”,却是发不出声音。
铃儿被突来的变数吓得凌乱,大眼睛里惊恐地含着泪,不知所措地颤栗着,听到寻香来了,精神一振,飞奔出去,哭着对寻香道:“表妇嫂快救救皇姑婆,她喝了煮的参茶中毒了。”
“什么?”沛林夺步进来,只见太皇太后已经脸色铁青,唇齿间溢出鲜血。
“皇姑婆。”寻香顾不上仔细查看,正好手上端着水参子粥可解百毒,连忙吩咐,“外祖母,罗妈妈,快撬开皇姑婆的牙关!”
“我抱着太皇太后,罗妈妈,你撬开太皇太后的嘴!”周氏本来惊乱,见寻香来了,便定下神来。
“大家别急!”]
罗妈妈撬开太皇太后的牙关,寻香喂了几口粥下去,太皇太后眼神已经昏蒙,只觉心中剧痛,似毒气正在攻心,水参子粥一下去,立即有个神奇的东西将心中的那团凶猛的毒气吞噬掉,太皇太后眼神慢慢聚集回来,嘴角扯了表示好了一些,寻香又喂了几口粥,沛林在一边叫道:“皇姑婆坚持住,只要把这碗粥喝了就没事,这粥是寻香化符水煮的,寻香会画解毒符。”
太皇太后微笑着,嘴唇上的青紫色,渐渐退却。
铃儿紧张得两眼瞪圆,额上直冒汗,见太皇太后稳定下来,才抹了一手巾的法珠,着急道:“还好表嫂嫂来得及时,不然铃儿就闯大祸了。”
罗妈妈在一边愣了愣,惊诧地看着寻香道:“少奶奶怎么知道太皇太后中毒了,正好带着解毒粥来呢?”
“这粥不只解毒,还能养颜色长寿。”沛林在一边解释道。
周氏感叹道:“听莫姐姐说过,她原来不小心中了毒,便是寻香这解毒粥给救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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