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听了,便道:“这大老爷的脾性也真是,珍大哥多大的人了,蓉儿都要娶妻了,还是说打就打,说罚就罚,一丝儿也不顾惜珍大哥的体面。”王熙凤看着贾琏起身,意思是要过去,就过来领着平儿丰儿等服侍贾琏换衣裳,又道:“我给二爷讨个情面,我如今才醒,熬不得夜,怕是不能等二爷回来伺候了。请二爷往郑氏房里歇一夜吧。”贾琏正穿交领直裰,听得王熙凤这句,就笑说:“你这是铁了心要赶我了,还说得这样可怜,罢了,罢了,横竖我走这一遭,一时半刻也不得回来,你身子才好,要是扰得你不能休息,倒是我的不是了。”说完就向平儿等道:“好好伺候你们奶奶,奶奶晚间要茶要水的,都机灵些。”
王熙凤就笑说:“二爷这话说的我好愧,倒像是我不会□丫头。快去吧。”说了又当着贾琏的面,叫了裕儿进来,吩咐道:“你去郑姑娘那里同她说,叫她晚些睡,二爷晚上要去她那里歇息。再同她说,明儿早上不用上我房里立规矩了。”
贾琏正要出门,听了王熙凤这句,复又站下,道:“她们不过是我房里人,伺候你是应当的,如何就不叫她过来?我知道你贤良,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上可不能错。”王熙凤心上冷哼,你即知道规矩,怎么就能瞒得家里一丝不漏,偷娶同自家姐夫有首尾的尤二姐?口中却故意道:“你往那府里去,回来必晚,她还要打发你睡,伺候你早起,我便让她歇一歇又怎样。我不容她们近你身,你思想我嫉妒,我如今宽待她一回,你又来同我说规矩,好不罗嗦。”贾琏见王熙凤佯怒带嗔的模样,较之平素格外娇俏,就有些心痒,只是赶着要出门,只得咬着牙,脸上笑着,拿手点了点王熙凤,就抬脚出去了。
王熙凤看着贾琏出去,脸上的笑也敛了,只说累,平儿等人忙打了热水来服侍着王熙凤梳洗了,扶她上床睡下,扯过锦被来盖了,又解开金钩放下罗帐,剪了剪烛芯,这才退了出去,反手就把门掩了。王熙凤卧在床上,闭着眼,心中百千个念头飞转,把从前的事细细想了回,只觉着恍如一梦罢了。又道:“我竟以为王贾史薛四家联络为亲,,同气连枝可使荣华永继,有万年不坏的基业,却忘了盛宴必散的道理。一旦大树倾倒,又往何处安身立命。”王熙凤一想到亲身经历的炒家下狱之祸,不由心寒,只是埋怨老天作弄,要叫她再经历一回盛极而衰。转而又想:“也未必,只说今儿赵姨娘这事,便是我从前没经过的,可见世事是没有定数的,若是我处处谨慎,及早盘算,许还有个抽身退步之所。”想在这里,只觉着神思恍惚,也就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各位亲要是看过我的《画堂深处》,告诉我下,一样是正房奶奶,王熙凤和金大奶奶的区别大不大?PS,求包养,求抚爱。
☆、贾元春
却说贾琏到郑雪娥房中之时已然是二更天,待得用过夜宵,便安置了。因是娶了王熙凤来后的头一回,算是小别重逢,不免格外缠绵些,待得叙罢枕上恩情已然是过了三更,贾琏倒是翻身就睡了,郑雪娥却把双眼睁得大大的,只不敢闭上。虽王熙凤遣了裕儿来说,让郑雪娥明儿不必去请安,到底从前的威势在,郑雪娥怕王熙凤是故意划圈套给她钻,明儿挑她错处,哪里敢当真,好容易熬到天亮,轻轻唤醒了贾琏,伺候他梳洗了,服侍着用过早饭,自己一口也没敢吃,就赶着到王熙凤房前来,已然迟了一步,傅绿云已然站在王熙凤的房前。
傅绿云知道昨夜贾琏是歇在郑雪娥那里的,一眼瞅见她急匆匆赶来,虽然装束齐整,双眼却微微泛红,颊上也带些□,不由就醋意翻倒,虽在王熙凤的丫鬟都在跟前不敢太放肆,到底忍不住,微微笑道:“姐姐这一脸□,更是动人了。”郑雪娥脸上更红了些,不敢辩驳,只道:“奶奶起了没有?”这话才出了口,就见傅绿云把鼻子一哼:“姐姐这话可是不中听。莫不是说,奶奶不容人,只晾我们干等着?可是枉费奶奶疼你一场。”郑雪娥脸上涨得红了,分辨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如何就胡乱攀扯人。”傅绿云看着郑雪娥脸红耳涨的模样,脸上真不真,假不假的一笑,只是装个没听着,郑雪娥底下的话便说不着,气得咬牙。
外头正闹,里头王熙凤也起来了,值夜的平儿过来开了门打发小丫鬟去厨房里打水,一眼瞅见郑雪娥同傅绿云都在门前立了,便道:“两位姑娘来了,奶奶起了。”说了就把身子一侧,让出路来。郑雪娥同傅绿云俩都想在王熙凤跟前卖好儿,都往里抢,这便撞在了一处,一个说:“姐姐,你踩了我的裙子。”一个道:“姐姐,你蹭了我的花。”
凤姐听在耳中,只觉得呱噪,便把眉头一皱,只不开口,拿着篦子在梳妆台上轻轻一敲,在镜子里瞅了身边的平儿一眼。平儿起先一怔,转眼也就明白了,只得放下手上的梳子,走到门前道:“两位姑娘说得好热闹!奶奶身子可还没好全呢,怎么当得起你们这么罗嗦。奶奶不和你们计较,是奶奶尊贵,你们可别打错了主意!”郑雪娥同傅绿云两个听着平儿的抢白,又想起平日王熙凤的严厉,都缩了嘴不敢再说,两个都捱了进房,只是抢着奉承王熙凤。
王熙凤思量了一整夜,又听着了郑雪娥和傅绿云在门前的说话,也就拿定了主意。横竖贾琏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再禁不住的,越是管束着越是爱个新鲜,从前闹出多少事来。即这样,倒不如知而不禁,留着郑氏傅氏这两个,由着她们俩自己闹去。所以见着这两个,脸上也微微有些笑容,在镜子里看了郑雪娥一眼道:“我原吩咐过,叫你今儿不用来了,难为你殷勤小心。”
傅绿云听了这句,酸气就往上撞,当着郑雪娥的面儿就道:“奶奶可是不该夸她,我们都是二爷的房里人,原就该服侍二爷奶奶的,奶奶不叫我们来,是奶奶温和怜下,我们做房里人的也该知道自己的本份,哪里就能欺着奶奶温和,故意拖延呢,今儿迟一刻,明儿就能不来了。”说着话就斜了郑雪娥一眼。
郑雪娥叫傅绿云说得脸上发红,又看王熙凤不说话,只怕她听了进去,道:“想是我今儿来的比傅姐姐晚了,傅姐姐教训我呢。只是奶奶还未曾说话,傅姐姐就这样,若不是我知道姐姐心实,不是故意没规矩,真是要错以为姐姐连奶奶也不放在眼里了。”又觉得自己说得狠了,怕王熙凤生了芥蒂,正看王熙凤身上穿着松竹梅花岁寒三友湖绿缎子长袄,便向王熙凤笑说:“奶奶到底是大家小姐,这衣裳真是大方雅致,。”她这一夸王熙凤,傅绿云便不甘落后,也过来奉承,倒是把平儿,顺儿等丫鬟挤在了后头。
王熙凤瞧她们说得热闹,脸上就笑了起来,主意越发拿捏的稳了,自己从前果然是不懂事儿,这么两个热闹有趣的人,生生赶了出去,少了乐子不说,还落个嫉妒的名声。这两个人留在房里,一来能在老太太,和两个太太跟前能博个贤惠的名儿;二来在贾琏跟前,也能有个以退为进的脚步。顶要紧的是,郑氏傅氏都不是好说话的主儿,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二姐三妹的,便是我不说,她们也不能忍气吞声。
想在这里,王熙凤脸上格外和气,夸了傅绿云几句必然又赞郑雪娥一声,只不肯让她们之中的一个独自得了意去。待用了早饭,打发了郑雪娥同傅绿云回房,自己过去给老太太请了安,又帮着邢夫人料理了些家事,这才过来奉承王夫人,才进得王夫人房,便见王夫人脸上神气颇有些晦暗难明,辨不出喜怒,心上也就警惕起来,打醒了精神过来笑道:“给太太请安。”
王夫人听见王熙凤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叹息一声道:“你来了。给老太太,你太太请过安没有?”
王熙凤听得王夫人问话,脸上便是一笑,上前半步道:“太太也太小瞧我了。我便是不懂事,素日里太太的教诲我也看在眼里,哪能做出这样没规矩的事来呢。我是先去给老太太,大太太请了安才过来的。”王夫人听了,抬眼看了王熙凤一眼,叹道:“这便好,我只忧心你心实,只念着我是你姑母,倒把大太太搁一边,如今看来,你果然是个懂事的,我也就放心了。”口中虽夸着王熙凤,脸上只是没什么笑模样。王熙凤就道:“太太若是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也要替太太分忧,便是我不能,把事儿说开了,太太心上也能松快些。”
王夫人听了这话,眼眶不由得微微一红:“儿啦,昨儿你二老爷回来,说是朝廷要选秀女,你大妹妹也在应选秀女里头,旨意不几日就下。我知道这是天大的体面容光,只是这一去,若是叫上头撩了牌子,哎,你年轻不晓事,不知道就有一等轻薄人听见了这样,鄙薄轻视的。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你叫我这心上怎么能过得去。”说了就脸带忧色。王熙凤是知道大姑娘元春这回是选上了,起先不得宠,倒是十来年后别有恩宠,得以加封贤德妃的。只是这话不能同王夫人讲,所以,想了一回才道:“太太,我年纪轻,也没有什么见识。可是我们大姑娘的人品,谁不赞呢?且我们家的家世,除了王亲宗室,能比得上的也少,自然不能撩了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