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听着赵姨娘的话,脸上冷笑道:“她疼宝玉?谢天谢地!她若是真疼惜宝玉,就该劝导着他往正道上走!不是镇日里在内帏厮混!还满口的禄蠹,当我不知道?我不过看他是朽木不可雕,不予他计较罢了!”赵姨娘听说就做个着急的模样道:“老爷,宝玉还小呢,都不上十五岁,能懂什么?等他再大些也就知道用功了,更何况,宝玉在兄妹情分上是极好的,二丫头三丫头但凡要添什么了,使着丫头不方便怕二门上的说话,都是宝玉得空从外头带了来的,便是环儿也得了几回呢。”
王夫人听着赵姨娘竟是趁着她得了不是过来在贾政跟前编排宝玉的不是,到底宝玉是她心爱的孩子,她情知如今贾政正在气头上,赵姨娘这些话便是火上浇油,只怕转眼贾政就要去寻宝玉的不是,忙立起身道向着赵姨娘喝道:“放屁!你是什么东西,宝玉又是什么身份,也是你说得的,还不与我滚出去!”
贾政本就叫赵姨娘的话激出一团怒气来,听着王夫人的话,更是恶向胆边生,一脚过去就把蹲在王夫人身边替王夫人整理衣裳的彩霞踢了一个跟斗去,并指指着王夫人骂道:“闭嘴!赵氏说错了哪一句?她倒是个姨娘,可她的环儿读书勤恳,连老师都夸的!你的宝玉又如何!你就有脸骂她!什么兄妹情分上好,莫不是将来迎春丫头,探春丫头出嫁了他也跟随着?”
夫人叫贾政骂得哑口无言,待要求情几句,可看着贾政眉横目立的模样,心中又怕,就不敢出声,想着从前贾政虽待宝玉苛责,好在还有贾母回护宝玉,可如今贾母这个境况,能不能痊愈也未知,可怜她的宝玉竟是无人可以依靠。转念就想起贾珠来,便叫着贾珠,哭道:“若有你活着,琏儿,宝玉他们,哪一个及得上你分毫!我哪里就用费这些心!”说了,拿着头去撞一旁扶着她的彩霞。
贾政听王夫人哭起贾珠来,也就勾动了心肠,不觉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脸上露出几分憔悴来。一旁的赵姨娘看着这样,就不能甘心,捱到贾政身边就道:“老爷,我恍惚听着姑奶奶说,我们家是要搬出去的,叫大老爷他们搬回来?”贾政听了这句,方才和缓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赵姨娘看他脸色,就又道:“老爷,事到如今如何是好,真要搬出去住么?我们家都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这样出去,如何还有面目见人呢?“说了又瞅了贾政一眼。
贾政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格外看重颜面,赵姨娘这几句话正是切中要害,贾政脸上铁青一般,瞪着王夫人一个字一个字道:“还能如何办!总是要出去的,你也回房收拾去!”赵姨娘听了贾政的这些话,心中不足,只是看着贾政脸色铁青,便不敢再说,正要转身出去,却又叫贾政叫住了,贾政因道:“你们太太这会犯了这样大的过失,依着我的心思是要休了她去的,念着几个孩子份上这才罢了。府里的事自不用她管,就是我们房里的,也不用她了,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大概规矩都知道,就由你接手了去,让你们太太安安心心在房里为老太太祈福罢。”说了就向彩霞道:“把你们太太收着的钥匙交了赵姨娘,日后家里琐事只问过她便是,不用问你们太太了。”
起先王夫人叫薅了同邢夫人两个一起管理荣国府的权柄已然心痛,这回听着贾政竟是把房里的事也交在了一个姨娘小妾手里,不再叫她过问,一个堂堂县伯千金,原配嫡室从今而后竟要去看小妾的脸色,王夫人这一气那还了得。她身上原是带着伤的,叫贾政这一气,竟是口一张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就倒。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大老婆要在小老婆手里过日子,感觉一定很刺激。
PS,昨天阿幂没搞清称呼,真不好意思。本来想改的,可是*的V文不能只改几个字,。。。。。。。。。。。
210心如灰
王夫人听着贾政竟是要叫赵姨娘管家,又气又羞又恨,一时掌不住竟是喷了口血出来,整个人往地上就软瘫下去,亏得一旁的彩霞彩云等扶得快,这才没倒在地上。到底是近三十年的夫妻,贾政看着王夫人这副凄惨的模样,也自心酸,转身就来搀扶。王夫人脸上都是泪痕,嘴角也带着血丝,把个手抓着贾政的胳膊,颤声问道:“老爷,便是我这回做得错了,我嫁与你近三十年,难道日日都有不是,你就真如此狠心吗?你就是不念着我们夫妻情分,也该看着元春同宝玉,你这样往死里作践我,叫他们两个如何见人?便是你不念夫妻父子们的情分,也总该向着我们家的名声,你叫一个姨娘管家,传扬出去叫御史言官们参你一本宠妾灭妻,我们家的名声也尽毁了。原是我犯错在前,也不敢请老爷原谅,老爷若是执意如此,我也不敢顶撞,只请一封休书将我休了,一家子没了主母,侧室当家也说得过去了。”说了咳了几声,又吐出一口血来,双目之中泪如雨下。
贾政说从今而后叫赵姨娘管家原也不过是气话,看着王夫人这样也有些后悔,又听她说的也有理,也就道:“罢了,我也原不过是句气话,你如何倒是赌气起来。”赵姨娘在一旁眼看着要到手的权柄又要飞了,哪能不急,她倒是乖觉,不敢出声催促,反道:“老爷,太太想是气恼伤着了,该请个太医来瞧瞧才是。”贾政听了倒是夸奖了赵姨娘几句,出了房门,吩咐了丫头出去传话,教快请王太医来。
过得片刻王太医至,见着贾政,两个行过平礼,就由小丫鬟引着王太医进到里边,彩云彩霞等早扶着王夫人躺在床上,看着王太医进来,就在王夫人床前放上一个小凳子请王太医坐了,又在帐里取出王夫人的手来,搁在小枕上。王大夫低头凝神,诊了好一会脉,又换了手诊过,也就起身。贾政就问道:“还不妨事么?”王太医答道:“尊夫人是气恼攻心,急血拥上,待下官开个方子,引血归经,平肝降气。”赵姨娘在帘后听着,她心上是巴望着王夫人病重不起,看着王太医只说治法,便心急,忍不住插口道 “哪个问你治法。你且说我们太太的病要紧不要紧?”
贾政听着赵姨娘插口,就生了几分怒气,把眉头一皱道:“你闭嘴!这也是你该开口问的?一些儿规矩也没有!”说了又向王太医道:“请问内子的病要紧不要紧?可能不能挪动?”在贾政心中,只盼望着王太医说一声:“夫人病势沉重,如今很不宜挪动。”不想那王太医沉吟了一回却道:“依着下官的浅见,夫人不过是急火攻心,不妨大事。若是要挪动,请用软床抬了,倒也不碍的。”贾政听得,只能答应。王太医又道:“只是夫人如今气血逆行,倒是不宜费心劳神,只要静养。”说了随着贾政走到外间,开下药方,辞了贾政去了。
赵姨娘这里听着王太医说王夫人不宜劳心的话,顿如心花怒放。看着贾政送了王太医回来,忙从帘子后转了出来,向着贾政笑道:“太医说不妨事,我这里才放了心。”说了口中念了声佛。贾政就道:“你也算有心了。”赵姨娘想了想又道:“老爷,太医到底说太太不能劳心的,可我们家人口虽简单,一日里也有十多二十桩琐事的,劳烦着太太,我只怕与她病体不好,老爷看倒是怎么好呢?”
贾政想了想就向床上的王夫人道:“也罢了,总是你病着,养病要紧。明儿就叫珠儿媳妇过来,你把那些事都交在了她手上便是。她嫁来我们家也有十来年了,你早该想想儿孙福了。”说话间,外头已然抓了药来,贾政看过,就命彩霞送到厨房里煎去,自己转身就走了出去,赵姨娘听着贾政已然反悔,竟是叫李纨来管家,起先心上不忿,转而又有些得意,因笑说:“这倒是好,大少奶奶是个稳重的人,太太原就是该享福的。”
自贾珠亡故后,王夫人便视李纨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时时处处刻薄刁难,这回子忽然就要将管家的权柄交在她手上,日后就要承她的鼻息,王夫人哪里情愿。只恨李纨同赵姨娘不同,李纨是长子长媳,她管家也是名正言顺的,王夫人一时也找不出话来辩驳,只得咬牙答应。贾政看着王夫人答应了,也不欲同她再讲,转身就出去了,竟是连叫王夫人安心养息这样的话也不曾讲,王夫人看着贾政这样,心中如浸了冰水一般,竟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过得片刻,厨房里就将第一剂药煎得了,送了过来。彩霞接过捧上床来,对王夫人道:“太太,药煎好了,吃下去就好的。”说了俯□子,伏在枕边,将药碗对着王夫人的唇。王夫人心中气苦,只恨自己如何不死了,转过头去不肯吃药。王夫人摇着头,双眉紧锁,只问道:“你们见着宝玉没有?”彩霞彩云们这才惊觉,王夫人同贾政闹得这样,宝玉竟是人影儿也不见,几个丫鬟互推了一回,还是彩霞出来道:“宝玉来过了呢,看着太太要煎药就跟到厨房里去了,说怕是厨房里的不上心,要亲自看着。太太快些把药吃了,这才能好呢,也不辜负了宝玉一番孝心。”
王夫人听彩霞这样说,心上深深叹了口气,宝玉是她儿子,宝玉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孝心也是有的,却不能细致到这样,更有一桩,宝玉畏惧贾政,如避猫鼠一般,想是看着贾政雷霆大怒,所以不敢过来也是有的。看着彩霞彩云她们那些鬼祟的样子,更显见得其中有鬼。看着彩霞等又拿着宝玉来劝她,也就张开口喝了。彩霞又说道:“太太你躺着定定神,明儿就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