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也知道王熙凤说的有理,她心中虽不舍贾敏才在家住了没几日就要搬走,却更怕伤了贾敏贤惠的名头,只得答应了。贾敏看贾母这里答应了,又陪贾母说了会话,这才回去收拾,好在她们是前日才到的京,行李尚未全打开,收拾起来也简便。贾敏这里正看着丫头们收拾她的衣箱妆奁,林如海跟前的小厮林俊匆匆进来,在门前跪倒给贾敏道喜,原是圣上下旨已擢拔林如海为左都御史,即日上任。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一个封建社会的男孩子盯着个才见面的女孩子看,又要给人家起小字,又问人家有玉没有,是非常唐突轻浮的行为。
贾敏的老公是探花郎,宝玉不喜读书她本来就不能喜欢了,再这样轻浮唐突自己的女儿,能忍受才怪
130软钉子
林如海的盐道是正三品,奉召回京,照例是要升迁一步的,只是这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为正二品,这一升就是两级。要知这官儿做上去,品阶越高,升迁也就越慢,这一升就是两级,又是从盐道这样的美差肥缺上去的,可见林如海圣眷之隆。
林如海这一步升迁,自然有同僚要来贺喜,再在荣国府住着极为不便,好在箱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贾敏命人装车,一面就来同贾母报喜辞行。贾母听得林如海迁了左都御史,也替贾敏喜欢,到底是积年的老封君自然明白要有人往林府道贺,也不再留。
贾敏领着一双儿女离开荣国府时,正是巳时,宝玉已然上学,待得他回来之际听得表弟表妹都家去了,不舍起来,扭着贾母道:“老祖宗怎么不留着弟弟妹妹吃了饭再去,好歹也等着我回来告别一声呢,就这样去了,可是心狠。”
贾母揽着宝玉道:“我的儿,我知道你喜欢你弟弟妹妹。可她们自己有家,怎么好在我们家长住呢。横竖都在京里,你几时想见了,我就派人把你弟弟妹妹接了来,或是你自己去拜见你姑丈姑母也使得。”宝玉听了,也只得答应了,心上终究不乐,连晚饭也没好生吃。看着宝玉这样,贾母同王夫人不免心疼。邢夫人倒是有些好笑又有些叹息。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伺候完了贾母晚饭出来,因今儿贾琏传过话来,要去给林姑父贺喜,晚饭不回来用了。王熙凤就跟着邢夫人去了邢夫人那边陪邢夫人用饭,又把巧哥也抱了去。巧哥已然开始学说话,生得又粉嫩可爱,见着人就笑,十分得邢夫人的心,每回见着就抱着不肯撒手,倒像是嫡亲孙儿一般,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这样喜爱巧哥,自然求之不得。
一时婆媳两个饭毕,邢夫人一边逗着巧哥,一边就向王熙凤道:“若说宝玉这孩子,可是叫他娘给宠坏了。一个哥儿,整日在内帷厮混,成什么话儿。”说了把鼻子轻轻一哼,“你一心挂着巧哥,只怕不晓得他前儿才闹出的笑话来,当着小厮的面儿说什么‘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你听听,这个也是世家公子哥儿说的话吗?莫不是说他老子就不是男人了?”
这些话儿王熙凤前世就听过,比这更混账些的都有,是以也不足为奇,倒叫邢夫人后一句逗乐了,向邢夫人笑道:“太太这话诙谐有理。”邢夫人也笑道:“诙谐什么,不过是看着好好一个孩子都叫他娘纵坏了,心上惋惜罢了。”说了想起王夫人在她跟前说的那些话来,就把对宝玉的惋惜之情都勾倒了,反拿着宝玉做例子,警惕着王熙凤不许她纵着巧哥的性子来,因道:“这是我长房的嫡长孙,日后要袭爵的,可不许学他二叔那样胡闹,不然,我只问你的不是。”
王熙凤看着邢夫人脸上神色不定,不敢大意,小心哄着邢夫人说话,看得天色都暗了,这才告辞回去,邢夫人不免吩咐几句路上小心仔细,多点灯笼,不要惊吓着巧哥等话,也就由得王熙凤回去了。
王熙凤回房不多片刻,贾琏也就回来了,分明吃过酒的模样,脸上通红,王熙凤忙命人替贾琏摘了帽子,脱了袍服,拉了靴子,扶他在榻上靠了,回身去又吩咐煮醒酒汤来,贾琏一把把王熙凤拉着拖入怀里,抱着她笑道:“今儿姑妈夸了你,说你伶俐得很,又会藏拙,叫我不许欺负你呢。你告诉我,你倒是做了什么好事,怎么从老祖宗起,到太太,到姑妈,一个个这样疼你呢?”
王熙凤只觉贾琏滚烫的脸靠在肩上,说话间都带了酒气,知道他醉了,只笑道:“这都是瞧在二爷份上,才疼我些,二爷连这样的醋也吃。”贾琏只是笑,拍着王熙凤的道:“你又胡说了,我哪里是吃醋。你是我媳妇儿,你得老祖宗,太太青眼,我倒是喜欢呢。只是我姑妈那个人,等闲瞧不上人呢。旁的不论,她就不大肯同二太太说话。倒是你这里,还得了句,同她姑妈不是一样的人。你倒是做了什么,得了这句评语。”
王熙凤看着贾琏醉了,就笑道:“二爷,你吃多了酒,脸上滚热。这会只管揉搓,一会闹上酒来。还不在那里静静的倒一会子呢,不然明儿就该头疼了。”说着,便叫人拿个枕头来,亲自扶着贾琏躺下了。片刻醒酒汤也送了来,王熙凤亲自服侍贾琏喝了,又叫小丫头打了热水来,看着平儿顺儿两个服侍着贾琏净了面,看着贾琏昏昏欲睡的模样,也就不挪动他,只从床上抱了被子下来,就让贾琏在榻上睡了一夜,打发了裕儿,顺儿两个在一旁服侍,自己带着巧哥在床上睡了。
到了第二日,王熙凤才从贾琏口中得知,昨儿不光是他在,便是东府里珍大哥也去了贺喜了。贾琏笑道:“珍大哥年纪大我许多,这酒量也胜过我,昨儿我们回来时,我脚下如踩棉花一般,珍大哥还能叫旺儿兴儿扶着我。倒是你心狠,叫我一个在外头睡,也不怕我冻着。”王熙凤就笑道:“二爷您昨儿睡得沉,我们几个女人家可搬不动,要是摔了,倒是大事,只好委屈二爷了。”贾琏也不是真心要寻事,听着王熙凤这样讲也就罢了,又问:“姑妈昨儿真是夸你来着,说了你十分伶俐乖觉,我倒是不觉着你同姑妈有说过多少话儿,怎么得了这个评语。”王熙凤想了想,这才悟道:“想是姑妈要辞了老祖宗去,老祖宗不舍,我替姑妈分说了几句。”说了又笑,“也是巧,姑丈高升了左都御史,多少人要同姑丈贺喜的,在我们家到底不便宜,老祖宗这才罢了。”
贾琏见王熙凤笑得喜欢,就拿手弹了弹她鼻子,笑道:“又不是我升官儿,要你喜欢得这样。”王熙凤似笑似嗔道:“我不求二爷高升,我只求二爷平安康健,我们巧哥儿聪明强壮也就安心了。”这话说得贾琏心中十分欢喜,拉了王熙凤的手道:“我也知道我在正途上不长进,委屈了你,只好待巧哥长大,挣一份大大的封诰来给你,这才是你该欢喜的时候。”王熙凤笑道:“那就借二爷吉言了。”
王熙凤哪里会告诉贾琏,她是看着林如海升迁,忽然想起了王夫人来。前世里林黛玉父母双亡,依附贾府而住,可谓无根无势。而林如海给她留下的那点子妆奁陪嫁都叫折进了省亲别院去了,这便是无财。再者宝玉又一贯得对黛玉做小服底,王夫人把宝玉当着命根子一般,自然觉得黛玉狐媚魇道的,不能劝宝玉上进,两下里一凑,王夫人便十分不喜黛玉。可这一回,林如海不独没死,还成了二品大员,他如今还不上四十岁,只怕不上五十就能位列一品。黛玉是林如海爱女,哪个做得他的女婿,只怕就应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如今的宝玉正同前世一般,见着黛玉就喜欢,只不知王夫人是如何看待黛玉了,更不知道人精似的林如海贾敏夫妇又会如何看待这个衔玉而诞,专精杂物,不肯读书,只爱在内帷厮混的宝玉了。
又说闲来无事,这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就过去了两月有余。期见贾母也接了贾敏回来几回,贾敏或是一个人来,就是带了黛玉林瑾姐弟,也是不叫黛玉往别去去。王夫人看着贾敏把黛玉林瑾拘在身边,就笑道:“你如何把两个个孩子拘在身边,我们几个大人说话,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又听不懂,倒是闷坏了。不如叫她们往后头去寻迎春探春两个丫头顽去。姊妹倒都极好,也一样念过书认字,或是偶一顽笑,都有尽让的,不会委屈了黛玉和瑾儿。就是宝玉,虽才见了两面儿,倒也常念着弟弟妹妹,这会子也快下学了。”
贾敏拘着黛玉便是不想她往后头去再与宝玉那个“混世魔王”撞上。贾敏林如海两个都是一双利眼,看得宝玉叫贾母同王夫人溺爱坏了,人虽聪明,半点上进心也无有。他那里年纪小说的话没有轻重,这做姑丈姑妈的又是外人不好教训,黛玉林瑾又小,要是叫他带得歪了,可是终身之悔。所以听着王夫人的话,如何肯答应,只笑道:“迎春探春倒是好孩子,只是我这两个孩子不省事,尤其瑾儿,专爱胡闹,偏他又小,也讲不清理。没旁法子,也只好拘在眼前,看着他错了,现时教训几句,还能听得,”
贾敏这话说得阴阴阳阳,听着是在讲林瑾的不是,偏是接着王夫人说宝玉想弟妹的话说的,这就有说王夫人不曾教养好宝玉的意思了。王夫人如何听不出来,脸上就讪讪的,只得罢了。贾敏看着王夫人罢了,也就转了口风,同邢夫人闲话起来,王夫人在一旁,脸上更尴尬些。偏贾敏又转回来问她贾兰李纨如何,王夫人只得笑答。她本就不喜贾敏皮里秋阳,如此一来,不免隔阂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