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叹道:“我知道你是有孝心,看着我心神不宁的,故意的来同我解闷。”王熙凤就道:“老祖宗,太太同二太太也是有孝心的,只是她们比不得我年轻,所以才回去的。临去还吩咐我要看着老祖宗睡一会呢。”贾母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道:“好孩子,今儿你二太太心里不大痛快,见着你也勉强,难得你还给她讲话,可见不是真孝顺的。”王熙凤就道:“二太太心里勉强,想是我有不到的地方,我自己羞愧都来不及,要是因二太太对我说了几句话,我就记了二太太的不是,那我才是错了呢。这样的理我年纪小,也是明白的。”贾母听了,就笑着点头。她心上虽挂着贾敏,到底是六十多的人了,身子到底撑不住,就是有王熙凤伴着讲话,外头敲了二更的时候还是恍惚睡了过去。
王熙凤看着贾母睡了,这才悄悄退出卧房,金铃等丫鬟忙过来接了,要伺候王熙凤在外头的碧纱橱里歇息。王熙凤摆手道:“我还不困,倒是瞧一瞧宝玉呢。”金铃就笑道:“宝玉怕也才睡下,他听着明儿有表弟表妹来,喜欢得不行呢。”王熙凤听了,就想着前世里宝玉同黛玉两个那一番不知是缘是孽的因缘来,禁不住叹息了声。走到套间的暖阁儿里瞧了瞧宝玉,倒是睡得极熟。
宝玉的奶嬷嬷李氏见是琏二奶奶忙立起身轻声笑道:“二奶奶安好,老太太睡下了?”王熙凤就道:“睡了,明儿你们姑奶奶姑爷一家子要过来,同来的还有林就姐儿和哥儿,宝玉又是个活泼的性子,看着来的新的弟弟妹妹必定喜欢。小孩子家家的,一会子就混熟的,嬷嬷只要看好了别叫他们混跑就是了.。”李氏满口答应。王熙凤才说罢,正要出去,就听身边脚步响,却是有个小丫头叫她和李氏吵醒了,过来请安。
王熙凤站住脚把那小丫头看了几眼,见她不上十岁光景,生得面目秀丽,竟是袭人。王熙凤就道:“这孩子眼生。”李氏忙过来道:“这是珍珠,老太太才赏给宝玉的。说的回话回得好,可见是有主意的。人倒是又懂规矩又伶俐的。”王熙凤也不在意,把头点了点也就出去了。
王熙凤却不知道,这回贾母把袭人赏了宝玉,却是袭人那番话的结果,那日贾母带着王熙凤同邢夫人婆媳两个往梨香院去了回,李纨带着贾兰就寻了过来。贾母虽然老了,可打年轻时就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明白人。只看荣国公贾代善一世只得两子一女三个孩子,还都是出自贾母一个便可知道贾母手段,只是年纪大了,收敛了性情罢了。这回李纨过来,贾母如何不疑心,回到房中一问,这珍珠也是个痴心的,自为叫贾母买了来,便眼里心里只得贾母一个,也是年纪小,不大懂事,旁的人都不说,独她出头,将王夫人身边的燕丝经过一事说了。贾母听了,就知道李纨是自己二儿媳妇遣了来的,贾母是何性情,如何能忍得王氏这样的手段。知道珍珠说的这一番话必会传入王夫人耳中,索性就把这个珍珠赏了宝玉,偏宝玉又带在自己身边,王夫人鞭长不及,硬生生叫王夫人吃了个咽不下吐不出的瘪。
这里金铃等又来请王熙凤去睡,王熙凤就道:“你们姑奶奶明儿就来,老祖宗想是睡不踏实的,我就在外头坐坐罢了,我倒是有些饿,你们替我去厨房里看一看,有什么简便的,拿来我吃。”金铃这才罢了,伴着王熙凤到了外间,换过手炉里的碳,奉与王熙凤,自己出去打发了小丫头往厨房里要东西,自己转来陪着王熙凤说话。
厨房里听得琏二奶奶要吃食,忙披衣起来,也是她们手脚利索,不一样就整了一碗银耳莲子桂圆羹,并一碟栗子糕,一碟金丝烧卖,一碟酥卷佛手,一碟芝麻卷儿,送了过来。王熙凤看了就笑道:“她们倒是利索,只是做了这许多,我一个人如何吃得了。”就叫金铃同吃。金铃笑道:“等奶奶吃完了赏我们也是一样的。”王熙凤也就不再客气,自己喝了半碗银耳莲子桂圆羹,吃了一只烧卖,一块栗子糕就要茶漱口,余下的金铃就命小丫头端了出去,自己同王熙凤告罪一声,也出去吃了些,重又回来伺候。至于厨房里伺候了这一回,到得天亮就得了王熙凤遣了人来打赏,昨儿夜里伺候的几个一人得了一吊铜钱。厨房里的人得了赏,相约着到了王熙凤房前谢了赏,回去了也称琏二奶奶是个善心的,这都是王熙凤做人与从前不同之处。
贾母睡了一回,天方蒙蒙亮也就醒了。外头王熙凤听着动静,忙同金铃一起进房,贾母张眼看去,就见王熙凤依旧是昨夜的装束,眼圈儿微微泛青正是一夜未睡的模样,心里就多了几分喜欢,口中埋怨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自己身子也不牢靠,还逞什么强,一回累出病来,看谁吃苦。”金铃看着贾母佯嗔实喜的样子,这样就笑道:“可不是,二奶奶一副怕我们伺候不好的模样,我请她宽了衣裳歇息一回她都不肯呢。说是老太太必不能睡安稳的,可是叫二奶奶料着了。”
王熙凤扶着贾母起身,口上笑道:“说句不怕打脸的话,正是所谓生儿方知父母恩。若是我没生巧哥前怕是也想不着,可如今自己做了娘了,这才明白母子连心的道理。巧哥少吃了几口奶我这里都不安心,何况姑妈南边儿去了好几年呢,老祖宗这里自然是牵肠挂肚的,夜里自然不能安稳,我旁的替不了,陪着说话解闷也是本分。”贾母听了不由把王熙凤的手拉着,道:“我的儿,都说我偏心你,也该叫他们听听你这话,怎么不叫人疼呢。”金铃这时也倒了茶来,王熙凤接过亲手服侍贾母喝了,又劝贾母躺下歇了会,看着自鸣钟交了卯时才服侍贾母起身不提。
那林如海自接了圣命,待得继任的官员到了,交接了官务这才收拾行李,携带了家眷启程。因圣命未指定回京日子,官船又是逆流而上,是以赶得也不怎么急,路上堪堪走了月余这才到了长安。因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娇客,自己是列侯后裔,探花出身,身上圣眷颇重,他虽未张扬,来码头接他的同年同乡倒也不少。到得码头就见贾赦贾政兄弟并贾珍贾琏兄弟也在,彼此过来斯见过。。
天将午时,就见老远一艘官船顶风破浪而来,两侧旗幡招展,顶头的桅杆上垂下一溜灯笼,船至近前,才看清那灯笼上头写着钦点扬州府巡盐御史林,正是林如海的官船。
官场靠岸,就有几个船夫跳上码头,扯过缆绳来将船系住,这才从船上伸下撘板来,先是林府的家人们挑着箱笼行李下船,待得家人们下尽了,船头才走上一个男子来,长身而玉立,年可三十余岁,面白微须,所谓浊世翩翩,参差如是,正是林如海。
林如海在船头见得两个舅兄并许多同年同乡在码头上等候,理了身上的官袍,带了随身书童下得船来,与众人见过,略叙别来寒温。因看荣国府来人接了,那些官员略说几句各自告辞,林如海这才遣书童回船请了贾敏下来,夫妇两上了贾府来接的轿子,林如海自坐一轿子,贾敏携了黛玉坐一轿,林如海同贾敏之幼子林瑾同奶嬷嬷陆氏自坐一轿子,贾赦贾政也上了自己的轿子,郎舅兄妹们先行回荣国府见贾母,贾珍贾琏两个留在码头上看着自家的家人同林如海带了来的人将箱笼行李装车不提。
却说车马轿子一路过来到了荣宁街,先过了宁国府,又往西去,这才到了荣国府林如海是林府娇客,自是由贾赦贾政兄弟相伴走的是正门。贾敏虽是贾代善与史太君之女,却不好进正门,携了子女们走的西角门。
贾敏轿子只由西角门而入。轿子抬着走了一射之地,将转弯时,便歇了轿,后面的婆子也都下来了。另换了四个眉目秀洁十七八岁的小厮上来抬着轿子,众婆子步下跟随。至一垂花门前落下,众小厮俱肃然退出,贾敏随身丫鬟紫烟过来打起轿帘,翠缕扶着贾敏下轿,陆氏也抱着林瑾下轿。
贾敏离家许久,蓦然回来,见眼前景物依旧,眼眶不由一红。她这里正在伤怀,她身边的黛玉却将她手拉了拉,轻声道:“母亲,外祖母怕等着呢。”贾敏对着黛玉低头一笑道:“好孩子,倒是你提醒我。”说了携了黛玉林瑾两个,进了垂花门,走过超手游廊,进得穿堂,转过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穿过小小三间厅房,厅后便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雀鸟。台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贾敏母子们到了,都笑着过来磕头见礼,口上说:“给姑奶奶请安。”
贾母在里头听着贾敏到了,也顾不得自己年迈,扶着王熙凤同金铃两个的肩膀,口中叫着:“我的儿。”跌跌撞撞就走了出来。邢夫人王夫人两个也早到了贾母房内等候,看着贾母出去,也忙忙的跟了出来。贾敏一见贾母出来,禁不住双泪交流,拉着两个孩子就跪倒了,口中唤道:“母亲,不孝女给您磕头了。母亲别来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林如海是探花郎啊,一想起新红楼里那个脑满肠肥的,我就暴走。
其实,阿幂骨子里喜欢恶搞。为了讨好贾母有意无意出卖了王夫人的袭人跟了宝玉,王夫人还会不会像原著那样对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