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月茫然,只觉得前面茫茫一片迷雾,明知道有东西,偏偏怎么也看不见。
赵恪悄悄打量着蕴月,发现他眼睛里一片茫然,便知道在蕴月处只怕探不出什么来,只转向李存戟。
李存戟坐在一侧兀自出神,面上平淡,唯独嘴角轻轻抿着。这李存戟心里……
“存戟,怎么?你也怀了心事?”
李存戟回头,轻轻笑开:“公子,存戟只是想起家中祖父父母怀念姑母的样子罢了。”
赵恪摇摇头,又转了话题:“蕴月,你上了无字折,朕心甚慰。眼下情形,你俩都看到了,你们俩给朕说说,朕往下该如何办?”
蕴月回了神,抿抿嘴答道:“陛下,譬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问其香。微臣以为整顿吏治,首要在荡涤风气,若人人皆有廉洁奉公的风气,则人人自勉。若一时过于操切,则朝堂陷于党争。”
赵恪点头,示意蕴月继续往下说。
“微臣以为,吏部任予行大人此番考评,收效上佳,陛下宜审时度势。”。话说,皇帝小儿,你都把古老儿折腾的半死不活了,见好就收吧。再折腾下去,那帮文官跳起来咬人不算,那帮武官发飙,可就难收场了:“微臣请陛下,册立皇后!”
赵恪比较满意,这小子,渐渐有些儿大气象了,果然是玉不琢不成器,挥挥手,让蕴月再继续。
“执宰乃百官之首,文大人多年在枢密院为陛下经营军务,劳苦功高。此番英里巷命案,尚未有定论,又别有用心之人也未可知,故此,微臣请陛下抚慰文大人,一则安文大人之心,二则安文物百官之心。”,蕴月一一道来,多日沉思的结果是,皇帝已然将古老儿打击的哭都没有眼泪,再打击文重光,朝堂就要大乱。一手大棒一手糖,扶持此,打压彼,一则分化洛阳世家,二则保证朝廷稳定,三则加强己方力量!
经此一役,朝堂之上大半壁江山就尽入皇帝囊中,剩下的文重光,也不过山河日下!
小皇帝,跟着你,果然有肉吃!
赵恪笑笑:“便依卿家所奏。存戟,两个小丫头怎么还没有到?”
“啊,阿爽去找阿繁去了,小女儿家,想必也要打扮一下。”李存戟嘴角一抿,唇边梨涡一现,那自来笑竟添了羞涩,话却是红果果的招人嫌:“听闻江小爷也是个怜香惜玉、晨起画眉的人物,不过两日功夫,一年的俸禄悉数叫东街里的胭脂铺赚了去。公子一会可得好好瞧瞧……”
呃~
赵恪闻言眉头一挑,笑嘻嘻的看着江蕴月,正要说话,却又听见那软糯的声音扬了起来。
“公子还真得好好瞧瞧呢!”
……
☆、有女同车
“公子还真得好好瞧瞧呢!”
这把声音,非阿繁莫属,三人转头去看。
阿繁拉着羞答答的赵爽走了进来。
自赵爽进京,就没有正经穿过京中贵族女子常穿的襦衣裙,眼下按着时兴的样子规规矩矩的搭配了上红下靛的衣裙,披帛、飘带、环佩,一一俱全,无不精致。那模样,柔软了直爽的气息,倒现了缕缕的豆蔻鲜活。
阿繁拉着赵爽,将羞涩的赵爽安置在桌边,再凑到赵恪跟前:“公子,阿爽今日可不得好好瞧瞧?”
赵恪一声笑哼,偏不理阿繁,只看着赵爽:“阿爽好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呗!”,阿繁弯弯的眼睛,俏皮的搭话,羞得赵爽脑袋贴着胸口。
赵恪伸手拉住了赵爽,站了起来:“哦!原来小丫头是为悦己者容!阿繁这样大方,公子见识了!阿爽,你若扭捏,可就输了阵了。”
赵爽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见笑得坦然的赵恪,倏地一声满脸的通红,哪里还敢再看别人,只又低了头,蚊子般的声音答应了,说着就被赵恪拉到舷窗边去了。
余下阿繁耸耸肩,又吐了吐舌头,才坐到蕴月身边去。
蕴月吃了存戟的瘪,这回倒大方了,堂皇的牵了阿繁的手,眸光一飞,掠过李存戟,凉凉的示威:“让小爷瞧瞧今日都穿了什么?可花了小爷一年的俸禄呢!”
阿繁抿了抿嘴,又站了起来。
一身绿罗衣,更添雅韵。
“小贼,好看么?”阿繁花般绽放,娇柔间,连一抹羞态都落落大方展示人前。
蕴月呆了呆,连忙又把阿繁拉着坐下来:“乖乖坐好!”,说着又横了存戟一眼,才凑到阿繁耳边说道:“你这身绿罗衣倒比阿姆高明了不少!”
阿繁听得高兴,又看着蕴月笑的甜滋滋的。
李存戟很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鼻子,话说,这两人也太旁若无人了吧……
未几,两人发现旁边某人自斟自饮,简直把他们两当成了下酒菜!阿繁这才拎了根筷子,敲敲存戟的酒杯,痞痞的语气:“哥哥,阿爽今夜的衣裳可还是到了蕴月园才换上的呢!我方才听到你的话了,你笑话小贼,可不是你错了?”
李存戟不动如山,只抬手做请示意。
阿繁不明,又问:“哥哥,你打什么哑谜?”
李存戟看了看蕴月,自来笑里含了戏谑:“你们继续、继续!”
蕴月翻白眼,阿繁嘴角一翘:“我喜欢小贼,小贼也中意我,你瞧见了也该避一避,不避也罢了,怎么还笑咱们?哥哥好没道理!”
李存戟轻轻晃了酒杯,又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箸菜,细细的吃了,才抬起眉头:“你们即不避人,我何必避开?小丫头,谁没道理?”
阿繁小虎牙又出来溜达了一圈,看了看欲笑不笑的蕴月,才说道:“哥哥好牙口!今日阿繁便不与你计较。日后得有好姑娘,把你调理的服服帖帖的,到时候,阿繁和小贼把你今日看的笑话都看回来!小贼,你说是不是?”
蕴月拿筷子喂了阿繁一口菜,才凉凉接到:“小侯爷这般人物天上仅有、地下绝无,要配什么人?哎呀,小爷看难啊,这谪仙本是无双,既是无双,又去哪里配出一个‘双’来?小侯爷,乌龟里找不着队,那岂非要配王八?”
阿繁满嘴的菜,听闻江小爷这般挤兑李存戟,眼睛那个弯呐!偏还鼓着嘴去推蕴月,含含糊糊道:“小贼!你一张臭嘴,怎么说哥哥是乌龟王八!”
蕴月很忍不住,抬手半掩着嘴,嘴角弯得放不下来,另一手却弹了弹阿繁:“臭丫头!”
那边李存戟被这两人三两句调侃下来,终于明白什么叫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狼狈为奸,自来笑淡了淡,眼睛来回扫着两人:“江小爷不愧是御史大人!”
蕴月嘿嘿的笑,并不答话,只张嘴接了阿繁送到面前的一杯酒,又吃了阿繁喂的一口菜。
话说,江小爷这晒恩爱,红果果,热辣辣,差点刺瞎了李存戟的狗眼,若非皇帝与赵爽也在一侧培养感情不好打扰,李存戟宁愿拍案而去……
未几,蜜里调油的两人终于记得旁边还有那么一号人,蕴月才撇撇嘴,对阿繁说:“方才出来的时候公子还提过,说你小曲儿好,今夜你不要淘气,挑着好的,细细唱两支。说起来,小爷还真没有认真听过你奏曲唱词,次次都整些歪七拐八的。”
阿繁吐了吐舌头,便要站起来,又匆匆就着蕴月的茶盏饮了一口茶才说:“唱便唱,有什么难的!”
蕴月一把拉住正要翩然而去的阿繁,微微脸红:“要唱那《山鬼》……”
阿繁一下脸红,偷看了李存戟一眼,又啐了蕴月一口,便跑开了。
此番言辞、动作,一点不拉,尽落李存戟眼中,饶是好风度假装视而不见的李存戟终于也是忍不住:“《山鬼》?子慕予兮闪窈窕?江小爷少年得志,也算春风得意马蹄疾!”
蕴月手指轻点桌面,微然想起在般若寺后山上,阿繁说他像山鬼一样变脸,当时他就想起屈子的这句辞来,如今看来,倒也贴切的很!熏熏然,蕴月满眼桃花看向李存戟,话里却突然一把大刀劈过去:“小爷要一句准话,豆子可还活着?!”
李存戟一愕,几乎被蕴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了阵脚大乱,脸上却不露声色:“小江相公是问存戟?难道不是该问刑部衙门?”
蕴月眼睛精光咋现,逼视李存戟:“小侯爷素常行事乖张,怪不得小爷我有此一问!豆子身份虽然不高,却身怀绝技,与你李家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小爷奇怪,出了此等大事,李家竟缄默不语。何况,此番朝堂变动,眼下看来得益者……”蕴月眯了眯眼,向李存戟凑了凑:“未必不是小侯爷!”
李存戟自来笑一漾,眸光淡了去,话语浅浅:“未必不是小可,未必不是陛下,未必不是江山社稷。”
李存戟打太极,可江蕴月拳拳到肉,刀刀取命的逼过去:“哦!那倒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李存戟喜怒不形于色,也不着急接话。
蕴月又是眉头一抬,悠然姿态:“可豆子不好!小侯爷,小爷可不论是谁先起的祸端,可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可别怪小爷我扫了小侯爷的面子!”,蕴月横扫千军如卷席的寒意藏在惬意中:“何况,一沙一尘,一花一草,也不过是佛祖老儿掌心的大千罢了!咱们的这位大佛修行有道,可是目视八方,耳听四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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