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子母蛊体内的这段时间,每到子时,可是很疼的。”神医捋着胡子,他不过是随口一提,若她对端王真心,自然也不会当一回事。
谢长宁却笑了:“如今有了刻骨铭心之痛,才会记得清楚,日后倍加珍惜,不敢忘怀。”
如今使她有刻骨铭心之痛,日后他必会万般小心,再也不敢让她有半分不妥。萧衍双拳紧握,暗地里将此事铭记心。
种蛊之事,做起来也算是简单,不过手腕上割了一个口子,两只蛊虫顺着伤口,争先恐后地钻了进去,场景看起来十分可怖,蛊虫还血管里钻,隐隐有小包鼓起。然而,这个过程中,谢长宁并未感觉到疼痛,只是有些痒痒的。
为谢长宁止了血,神医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她的手里:“若夜间实疼得受不了了,这种药可以麻痹痛感,但是,并不宜多用。”
“神医,的祖母如今瘫痪床,是头部血液外溢,不知您是否有办法。”谢长宁将袖子撸下,遮住受伤的手腕,将镇痛的药交给了浅碧保管。
“需要看上一眼。”
谢长宁蓦然松了一口气:“那明日,派来接神医。”神医这意思,竟是答应了。
神医抬眼看了一下:“今日随走一趟也是无妨。”
她闻言一喜:“神医,请。”
还好,那条花斑蟒蛇并没有跟随。到了谢府,谢长宁着通禀了祖父,便带着神医前去祖母的清微居。此时,谢长安正带着萧齐陪伴祖母的身边。谢长生学着平日里谢长宁的样子喂祖母药,几见这阵仗,不由怔愣。
“这位是神医,今日来为祖母瞧病。”
几听闻,连忙起身向神医行礼。
神医却仅仅瞟了萧齐一眼,走到了林氏的床前掀开她的眼皮仔细端详,而后又把脉。久久,才放下了手。
“她能醒来已是奇迹,如今,若要治也不是不行,却要开颅,她一把年纪了,怕是挨不过去。现两种选择,要么能让她开口说话,要么能让她行动自如,只能选择一样。”不等谢长宁发问,他先回答道。
谢长宁顿时哑然,只能选择一种么。她无力地看向祖母,不知道祖母会做何选择。
林氏眼神黯淡了片刻,而后看向神医:“啊……”
谢长宁立刻会意:“祖母想说话。”可是,如果是她的话,宁愿祖母会动,这样,她就能陪着祖母多出去看看,祖母的心里或许会更舒坦一点。但是祖母的选择,竟是能与他们这些小辈,多说说话么。
神医听闻,从匣子中拿出了一排金针,示意林氏闭上眼睛。而后挑了几个穴位,仔细扎好。
“开一服药,们去熬上。”谢长宁听闻,连忙送上了笔墨。
神医的字迹并不算潦草,几都能辨的清楚,上面的几味药材谢府也有备着。如此,谢长宁便要安排去将药煎上。
“慢着,让这个小童去。”神医忽然停顿,指了指萧齐。
谢长宁神情错愕,但也坦然应下。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萧齐将药煎好端来。神医首先接过,放到鼻端嗅了嗅,然后递给谢长宁,又走到林氏的床边,将金针拔下。示意谢长宁可以喂药了。
谢长宁先是舀了一小勺,试了试温度,吹了吹。然后慢慢地送入了林氏的口中。
神医点了点头:“这段时间,会天天来施针,不出七日,她便能开口说话。”
“谢谢神医,报酬……”谢长宁将药碗放到了谢长生的手中,扭头看向神医,有些纠结,神医所意之物,必然不会寻常。
“只要这个小童,离开盛京之日,需要将他带走。”他忽然指了指萧齐。
谢长宁诧异:“这个……”萧齐的身份毕竟不一般,神医忽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竟是让她难以招架。
“先考虑着,若实不妥,再向索要其他。”神医收拾了自己的家伙,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谢姐姐,愿意。”萧齐忽然出声,“谢姐姐,让跟着神医吧,想……想学点东西。”他拽住了谢长宁的衣袖,可怜巴巴的。
谢长宁怔了怔,如果是他自己的意愿的话:“可是明尘大师那里……”她神色有些纠结。
“师父他一定会体谅的。”
“好吧……”谢长宁看向已经停下来的神医,“这个孩子,就有劳您了。”说起来,她还需要告知萧衍,但愿,这并不妨碍什么。毕竟他曾经说过萧齐会是下一任凤字属玄衣卫的接手。
“谢小姐,……”老神医忽然转身,深深看了谢长宁一眼,“若当真能熬过,实大才。必然再无不能忍之事。”而后,悠哉悠哉离开了。
到了夜晚,谢长宁终于知道神医所指究竟为何。她是被疼醒的。
原本洗漱之后,她早早就睡下了,然而,等到了子时,她忽然感到万蚁钻心之痛,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浅碧原本就床边守着,怕谢长宁晚上真的会疼得厉害。猛然见到小姐蜷缩了身体,脸色苍白,不由害怕起来,眼眶都红了。
“小姐……”她紧张地看着谢长宁,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谢长宁猛然拉住了浅碧的手:“嗯……”难以抑制地一声痛苦低吟。死死咬着嘴唇,浅碧见状,连忙拿出了一方干净的帕子,这样咬着唇怎么是好,让谢长宁张开了嘴,将帕子塞入她的嘴中。
谢长宁捂着胸口,那是难以言语的疼痛,说是刻骨折磨当真一点也不为过,就好像体内的血肉被吸取啃噬,不多时,就出了一身冷汗。
“嗯……”好痛……她双目瞪圆,眼中布满血丝,这一刻,她甚至想,若是能一了百了就好了。若是……不行,她一定要熬过去。不过四十九天……
“小姐……”浅碧哭泣着趴了谢长宁的床边,而后,忽然想起来神医给的那一小瓶药,“小姐,要不您还是喝药吧。”
谢长宁逐渐听力模糊,可还是隐隐分辨出来浅碧的意思,她艰难地摇摇头。那种麻痹痛感的药物很难说会有什么样子的副作用。如果能不用,她定然要拒绝。
只要……坚持过去就好了……视线逐渐被汗水模糊。她眨了眨眼睛。约莫过了一刻钟,不知是痛感真的减小了,还是她已经麻痹了。竟然再也感觉不到什么。满身疲惫,终究如同烂泥一般瘫软。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才是第一日。后面仍有四十八日。神医却没有告诉她,疼痛的时间会一日比一日长,痛感也会一日比一日更为强烈。
同命(二)
谢长宁并不知道自己这四十九天是怎么熬过去的,日日放血,她脸又白了一层,手臂上交错着许多的伤痕。狰狞,让不敢直视。浅碧看眼里,满是心疼。她的小姐,就这样付出,原本光洁如玉的手臂,如今,又成了什么样子呢?
呼吸滞了滞,浅碧为谢长宁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汉服,这样,庄重大气。
“好了,看这模样,就好似被欺负了一样。”谢长宁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刚刚往外走了两步,却是一阵晕眩。
“小姐……”浅碧连忙扶住谢长宁,“要不,坐着软轿到门口吧。”
“不用,”谢长宁伸手推开了浅碧,“哪里就那么虚弱了,让祖母和母亲知道一定会多想的。”她扯了扯嘴角,祖母神医的治疗下已经能说话。神医还赠了一副方子,让祖母好生调养。
谢长宁努力稳住步伐,款款走到门口,上了马车。
“今日,就是最后一日了,从此以后也不用放血。他也可以好起来了。”她靠着后面,淡淡开口。
浅碧为谢长宁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等这几日结束,一定要给您好好补一补才是。”因为持续放血入药,一干药材谢长宁并不敢多用,甚至一些食物也忌了口。
“如果不好吃,而是要罚的。”谢长宁笑了笑,眼帘垂下。
一日又一日,她等待这一日不知道该有多心急。所幸,竟没有波澜再起,说来也可以是安心了。
“跟来吧。”神医淡淡看了一眼谢长宁与萧衍,带着他们二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不知他是如何从端王府内找到这种地方的。屋子内仅有两张石床,中间仅有一空隙。
阿花盘旋墙角,是不是吐着信子,想要吓到新进来的谢长宁和萧衍,奈何这两个都不愿意搭理它。它有些蔫了,又换了个角落待着。
屋子有些阴凉,刚进来的时候,谢长宁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疾病缠身已久,想来将子蛊引入体内的时候,会万分疼痛,切记千万不要抗拒。”神医转头看向萧衍。
萧衍格外心平气和,拉了拉谢长宁的手:“她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唯一担心的,便是她承受了四十九日之痛后,还要再忍受疼痛。
“不会,就如同一开始将母子蛊种入她体内之时一样,不会有别的感觉。
萧衍长舒了一口气,与谢长宁分别躺到了一张石床之上。
神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匣子打开,从里面取出来了一系列的家伙。他将萧衍的手拉来,然后割破了他的手腕,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又拿出一个小瓶子,不知道他伤口周围涂抹了一些什么,一时间异香充盈了满屋。谢长宁忽觉自己体内的蛊虫有些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