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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女长宁 (暮十七)



天牢,昏暗一团。司马言端坐其中,满面正派,倒半点不像犯了滔天大罪的。一有今日,他早已料算心,区区牢狱之灾,比起最后那伸头一下,倒也算不得什么了,只是,他还有心事未了,不肯就这样伏诛。

一名狱卒窸窸窣窣地走了过来,凑牢门前,压低声音道:“司马大,三皇子交代,让您放心,定尽力保。”

保?司马言掩下嘲讽,从把司马家退出来的那时起,三皇子就没有想过要保司马家,世家大族,是三皇子心中的一根刺,更何况他如今所犯之罪已不是贪墨这般简单,那账本顺藤摸瓜便能定下他谋害太后的罪名。现今,只是想先稳住他罢了。如今,只希望颖儿能明白,千万不要再寄希望于萧正琦的身上。

“要见颖儿。”司马言看都不看那狱卒一眼,全然闭目养神的状态,好似这牢中实惬意。

那狱卒仔细咀嚼了这句话,才消化掉,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司马大,且不说牢中守卫森严,就是司马小姐也被看管了起来,要见,您还是等脱罪了再见吧。”他仔细劝道。

司马言仿若未闻:“要见颖儿。”他一字不差地重复道,就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这……”狱卒犹豫了下,似乎思索着从那边下手比较方便,久久,才回道,“事关重大,小的还需先禀告三皇子殿下。”

司马言不再开口,一切回归平静。狱卒张了张嘴,将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吞了回去,也罢,反正也活不长了,就让着他些吧。草草行了一礼,又缓慢地向外面走去。许久,司马言才缓缓睁开眼睛,云淡风轻地勾了勾唇角,他这一生错处太多,最遗憾的便是没能让女儿如一般的大家闺秀一般,无忧长大。最得意的便是有一个心性能力无一不输男子的女儿,虽然,他再也不能看着她长大了。

若终有一死,他唯有一愿,女儿一生安乐顺遂。

牢中无昼夜,当狱卒第四次送餐的时候,他见到了司马颖,小姑娘穿着狱卒的衣服,蹭了一脸的土,安安静静地站他的面前,他恍然忆起她的母亲病重之时,躺床上,气若游丝,还用尽力气一字一句地咬着:“司马言,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坚强、骄傲,一如既往,她像她的母亲。

“颖儿。”司马言叹了一声,认真地看着她。

闻言,司马颖皱了一下眉头,却没有开口,面色依旧平静,这个男是她的父亲,可是从小到大,她对他从来没有敬意和畏惧,是他害得母亲郁结于胸,早早就缠绵病榻,她不能如其他的小姐一样与母亲腻一起撒娇,不能穿上母亲亲手做的漂亮衣裳,不能与母亲说着小女儿的心事。如果这样,她宁愿如同谢长宁一样早早就没了爹。

“司马家这次真的结束了。”司马言不知该从何开口,最终只是先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司马颖忽而冷笑:“那还不是结束的手里,与何干?更何况,言之过早。”

“萧正琦不会保司马家,”司马言站了起来,“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痛恨世家大族,就算司马家侥幸逃过一难,将来也会被他推入火坑。”

“不可能!”司马颖倔强反驳道。

司马言深深看了她一眼:“到底是不是,比更清楚。”

司马颖沉默,三皇子的母妃出身寒门,当今圣上本想其诞下皇子后就抬为贵妃,以制衡后宫,没想,却遭到了大世家的反对,那可怜女子后宫之中也是颇受苦楚,哪怕此事被压了下去,最后也是莫名而终,似乎死于一场陷害,圣上明知真相却无动于衷。三皇子五岁便失去了娘亲,心里的恨必然不比她少,既是如此,又怎会放过将他母妃逼到那番田地的世家大族呢。

司马言将一封信放到了她的手上,他小心地贴身而放,是以,信拿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他的体温:“小心收好,看完销毁。”他压低了声音,仅有两能够听到,而牢中太过昏暗,两的小动作,外面的狱卒也没有看到。

司马颖沉默地收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父亲面前动摇,许是因为死亡就面前,父亲依旧这样心平气和与她说话,以往的仇恨都变得不值一提:“……保重……”而后,转身离去,不带一丝留恋。

司马言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两行清泪缓缓流出。
审判
司马言被抓第三日,案件又有了突破性进展。到司马府搜罗证据的,书房之中发现了一个暗格,其中藏着一沓书信,皆是司马言同许昌,以及另外两位官员的书信。一封信更是隐晦表达了已与皇宫之中的暗线接上头,成功将慢性毒药掺了太后的安神汤药中。

而另外两位官员,其一任外省知府,另一任国子监祭酒。两几乎月月与司马言书信,汇报工作情况与行贿,甚至那位外省知府江南雪灾时也出了不少‘力’。而那祭酒更是将不少学子‘引荐’给了司马言。

司马言被捕七日之后,大理寺开堂审理此案。因为事关重大,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几乎尽数到场,崇德帝诸位成年皇子的陪伴下,也到了后面听审。

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司马言被压了上来。他牢中待了许久,竟然只是头发有些许凌乱,就连衣服都是一尘不染。周身始终环绕着温和悲悯的感觉,眼帘轻垂,正气不减,若是不知情的看了,定要以为他是被冤枉的。

大理寺卿如此看着,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就寻思措辞的功夫,司马言已经跪了堂下,眉头都未曾皱一皱。

他展开一张纸,叫到司马言的名字,司马言应下之后,他一条条念了出来:“谋害皇室宗亲,罔顾君臣之道;贪污受贿,有负百姓之望;结党营私,不堪忠臣之任;私收学生,不配座师之名。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认?”

司马言缓缓抬头,目光凝视着前方,大理寺卿却并不觉得他是看自己。想起自己身后屏风那边坐着的那几位,心里不由颤了颤。

屏风是单面可视的,崇德帝这边可以看得到前面,前面却看不到这边。可萧正琦此时却觉得,司马言的目光好似透过屏风盯牢了自己,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寒毛耸立。那无言的控诉与逼迫,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司马言,他暗自咬牙,心中总是惴惴,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慢慢的,司马言收回了目光,坦然看着大理寺卿:“罪臣万死犹有不足。”言毕,缓慢伏地,手臂向前伸展,手心朝上,前额叩地,虔诚叩拜,好似有至高信仰。他唯一信仰,便是老天能网开一面,使他女儿成功脱离这场苦难。

大理寺卿此时还没有回过味儿来。没有一句辩解,满堂朝臣没有一句异议,就这样承认了?

“既是罪名成立,来,将犯司马言押回天牢,审判结果择期另宣。”惊堂木再一拍,“退堂!”

众也都没回过神来,这么快?不仅证据确凿,司马言更是承认得干脆,就连熟知案情的大理寺卿都不禁怀疑是不是背后有什么弯弯绕绕了。尽管如此,司马言还是被压了回去。正如来时一样,牢狱之灾都压不住的正气,孑然一身,孤傲离去。

待朝臣散去,崇德帝阴沉着一张脸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大理寺卿跪拜地,严谨恭敬。

“不错。”崇德帝随口夸了一句。

“您看,司马家该如何定罪?”司马言必死无疑,可是司马家族历代为官,不说声望如何,便是为大昭做的贡献也是不少的,若是让他们绝后,怕是有违仁道。

崇德帝沉吟片刻,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若是按照律例,司马言一之罪,诛九族都不为过。只是许多代下来,司马家也曾拯救大昭于危难之中,功虽不能抵过,也不能就此赶尽杀绝。

“司马一族财产抄收以充国库,将司马家八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处死,其余老幼与女眷发配至岭南,任她们自生自灭吧。”如此决断,当真也算得上是仁慈,虽然那岭南之地实荒芜,暴民不断,但好歹还有希望另嫁,保住一条小命也算是好的了。

“另,司马家族,五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不得为官,不得入宫。”崇德帝又补上了一条,给司马家留了根,可不是让他们回来为祖辈寻仇的。何况,他面色冷然想到,就算要寻仇,也不应寻到皇家的身上。

大理寺卿仔细记下,一侧的萧福也认真听着。唯独几位皇子,面色各异,不知思索些什么。萧正琦捏着下巴,面色阴沉,父皇网开一面,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心啊。

圣旨一下,百姓无一不为崇德帝歌功颂德,道是圣上英明神武,又或是圣上仁德慈悲。哪怕是杀,哪怕使一个百年大族顷刻倒塌,也没有说半个不字,仿佛本该如此。

到了司马家族那些老弱病残们流放的日子,谢长宁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拉着萧衍到了城门口,只等送别。毕竟认识了这么久,哪怕素有不合,甚至曾经因为谢长安的事情恨司马颖入骨。只是此番一别,永不再见了,她也不介意再来送一送,权当给自己个警惕。同是百年望族,焉知下一个就轮到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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