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夫人。”谢长宁忍了忍,这人什么毛病,别人不在她不仅找过来,还自来熟一般地坐在这里,好似自己家一样,“方才妹妹那里有些事情叫我过去,让戚夫人久等了。”
随即,她又扭头冲浅碧道:“还不快为戚夫人戚杯茶来。”这三更半夜如此登堂入室的作风,让谢长宁连声伯母都不想叫了。
浅碧应了一声,连忙去取茶叶。
“不必忙活了,我讲两句话就走。”戚夫人慢条斯理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您请讲。”谢长宁依旧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只怕今夜的事情,戚夫人都是知道的,现在却跑来这里找她麻烦。
“我不知道你谢家究竟打得什么主意,”戚夫人话说得傲慢,“只是我江阳王府非嫡女不聘娶,要么你嫁过来,要么让那个贱妾肚子里出来的东西离洵儿远点。”
谢家打得什么主意?谢长宁真是要笑了,江阳王府到底是多好的地界儿似的,好像他们谢府就巴不得要将女儿送进去一样。
“戚夫人多虑了,”谢长宁压了压怒气,要不是敬她还是长辈,真是要轰出去才好,“舍妹一心仰慕表哥,一时失了规矩,长宁已经教训过了。戚夫人不必忧心。”
“仰慕?”戚夫人嗤笑一声,“仰慕洵儿的多了去了,你以为什么货色都能进我江阳王府?”
戚夫人将这话都说出来了,谢长宁也懒得应付:“长宁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舍妹的事情不劳您操心,我自会管教。您还请吧。”如此,已经是下逐客令了。
“你……”戚夫人咬了咬牙,猛地站起来,“哼,目无尊长的东西,谢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说罢,甩袖便走。
“入夜已深,不请自来,江阳王府的规矩也不过如此。”这戚夫人真是在江阳王府做主习惯了,就觉得普天之下的小辈儿就该任她牵着鼻子走,那也要看她谢长宁愿意不愿意。
戚夫人顿时觉得自己并不占理儿,又冷哼了一声,出了门,步伐极快。
“小姐,您这样就不担心得罪她啊?”江阳王妃毕竟在贵妇之中极有地位,出去跟那些妇人一嚼舌根,自家小姐哪里还能讨得了好。
谢长宁自己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长蕴去私会表哥,你认为是表哥告诉她的?”
“当然不会了,”绛朱开口,“世子哪里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戚夫人怎么知道的。”谢长宁轻笑一声
“小姐你是说……”浅碧睁大了眼。
“当娘的天天盯着自己儿子身边有什么人,一不对付了还去找别人家人。而且还三更半夜跑到未出阁姑娘的房里,一待就不走了。她一说出去,还有哪家愿意把自己闺女嫁到江阳王府。”
谢长宁既然肯这般待戚夫人,看准的就是这戚夫人不敢将这些事宣扬出去,这样不好相处的婆婆,谁愿意自家嫡女受委屈。千万莫当那些世家王府的贵妇都是傻子。
“小姐英明。”似乎看出谢长宁渴了,绛朱一边拍着马屁,一边给自家小姐倒茶。
与其匆匆赶路,让美的东西在身边不断溜走,不如放慢脚步,用心体会。你会发现,快乐并不是躲在看不见的地方,而幸福,就在此时此地。
到灵音寺的这些天,谢长宁最开心的事情当属两件。
第一,见到了闻名于世的明尘大师,虽然那是个怪和尚;第二,江阳王府的法事办完,让她懒得应付的那母子俩终于走了,虽然走之前戚洵还跟她说,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不过谢长宁已经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他还能强迫谢家嫁女儿不成?谢长宁忘记了,江阳王府确实没那本事,可是有一个人可以。
此事压下暂且不提,只说谢长宁足足在灵音寺待了半个多月,终于配合主持将为老夫人林氏祈福消灾的法事操办完毕,一干小姑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总算是可以回去了。”谢长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初到灵音寺的几天,她还觉得新鲜,可是越待越无趣,先不说要时时拘着自己不能打扰寺中师父清修,就说这周遭的景色也是枯燥无聊的很,还不如在谢府里舒坦。
谢长宁弯弯唇角,“你耐性还是差了些,”她把玩着手中的瓷杯,似笑非笑,“你学学长蕴,老老实实地抄了半个月经书,也不像你似的这样闹腾。”
提起这事儿,谢长生缩了缩脖子:“要是被大姐教训了还不老实,那一定是想不开了。”开什么玩笑,大姐收拾她收拾得那么狠,怎么说也得老实个把月的了。
谢长宁视线始终没离开手中的白色瓷杯,指肚反复摩擦着上面的一个小缺口:“过段时间家里估计会很忙,没人顾得上你,你自己好好养养性子。”
“最近朝堂出什么事情了么?”谢长生不比谢长宁,谢家的消息没有一分是直接送到她手里的,她能得到的都是谢长宁选择性告诉她的,所以她在灵音寺这半个多月真算是与世隔绝了。
谢长宁将杯子重重一放:“今年冬天啊,太冷了。”仅此一句,说得谢长生一头雾水,可是还是没有再继续问,反正真忙起来的时候,也就知道了。
如今已近十一月,今年冬日确实比往日更寒冷。谢长宁早早写信回谢家,要大哥与谢家的产业多做准备,如果没有预估错,在十一月中旬,江南地区就会进入降雪期,起初朝廷并没有重视起来,断断续续的,江南越来越冷,一直到十二月份,严寒爆发,朝廷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小姐,四小姐,我们都已收拾好了。”浅碧适时插话,示意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开。
“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谢长生显然更兴奋一些,“我去通知妹妹们,大家一起下山。”说完,就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
谢长宁一直目送她出了门,才收起笑意,“思齐呢?”不知道明尘大师是怎么与思齐说的,自那日之后,他时不时的就过来串个门。
萧衍临回盛京前还同她说,千万不要暴露了思齐的身份,必要的话,给他换个名字,她都记在心里,如今要走了,当然要先把思齐安排好。
“应当是去同明尘大师告别了。”浅碧并不知道思齐的身份,也能察觉的出来自家小姐对这小和尚很是重视,后来更是惊讶,原来他竟是明尘大师的弟子,只是不解,为何会和她们一同回谢府。
“思齐是明尘大师弟子的事情,回去以后不要同任何人说,”谢长宁叮嘱道,“你俩都要记得,以后思齐叫萧齐,是灵音寺捡回来的孩子,一直没有受戒,我看他伶俐带回去给长安做书童的。”
思齐的事情暂时没有别人知道,谢长宁只管仔细叮嘱好浅碧和绛朱,回去如此一说,也并无不可,就算有心人要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浅碧与绛朱应下,她们在谢长宁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已不需再三重复,当然,绛朱对她自己心里认为的自己人警惕性还是太差。
不过稍等了一会儿,思齐就回来了,还红了眼圈。谢长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最终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我面前不用拘着你自己,但是做了长安的书童你就要注意场合注意分寸。”到底还是个孩子,谢长宁不忍心太苛责,何苦这个孩子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到了谢家便要蓄发了。”似乎想体验一下手感,她还摸了一把光头。
“师父已经叮嘱过了。”小孩子多少还带着些许消极。
“以后切莫提到你是明尘大师的弟子,不仅会给你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明尘大师带来麻烦,知道么?”谢长宁尽量放柔声音。
“这话,萧叔叔也说过了。”
谢长宁苦笑一声,她能想到的也就这些了:“那就走吧。”
一众姑娘们已经等在了下山的路口,灵音寺主持亲自相送,谢长宁像主持道过了谢,寒暄几句,又留下一份香火钱,才带着大家一起下山。
谢长思和谢长灵对萧齐格外好奇:“小和尚,你和我们一起回去做什么?”
萧齐呆了呆,许是没见过这么直来直去的姑娘,才慢慢说道:“我并未出家,只是在寺中长大,大小姐要带我回去给小少爷做书童。”
谢长宁背对着她们,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勾起嘴角,到底是聪明孩子,一教就明白,只是可惜了。
不知道是不是谢长宁处罚过的后遗症,谢长蕴难得没有黏着谢长宁,反而乖乖的和谢长灵坐到了一辆马车里,也许现在在她眼里,大姐比五妹可怕多了。谢长宁更是乐得自在,一个人在马车里睡起觉来。
等到睡醒的时候,已经进城,快到谢府。
早就接到消息,姑娘们今天回来,王氏带着几个姬妾等在门口,就盼着早点看到自家女儿。马车缓缓驶来,王氏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哪怕是谢长宁时时给家里报平安,她也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一不留神,这个女儿也要遭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