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恕老奴说句不客气的,不过一个庶女,您又何必如此费心呢。”话音刚落,谢长蕴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宋嬷嬷的眼神中写满了不服。
谢长宁低笑一声:“呵,以后大概不会了。”她记下了谢长蕴如今的表情,忽然就有些担心了,这丫头若是心再大点,她又该怎样压制。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是敢于对自己下狠手的人。
“大姐,我愿意好好学的,我愿意的。”谢长蕴急迫地说,她知道若是这次让宋嬷嬷走了,恐怕今后再也不会给她请教养嬷嬷。她是想要嫁入名门贵族的人,怎么能让人看不起。会哭哭啼啼,不好好配合只是因为宋嬷嬷实在太严厉,她想让谢长宁为她多说几句话,减轻下惩罚。
谢长宁当然也知道她的意图,才假意要宋嬷嬷走。
“既然如此,宋嬷嬷,在劳烦您一段时间可以么?我相信长蕴一定会努力的。”她这才看宋嬷嬷,面上带笑,客气的请求。
“既然大小姐都这样说了,那老奴就在试试吧。三小姐,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宋嬷嬷拾起戒尺,在手心轻敲了两下,依旧板着一张脸,令人心中胆怯。
“我……我会注意的……”怯怯地低下头,慢慢站起来,手却抓紧了襦裙的裙摆,谢长宁,等我得了富贵荣华,一定会让你求我。
谢长宁心中暗自冷笑,拂袖而去。宋嬷嬷在背后看着,只觉这谢家大小姐的仪容举止挑不出半分差错,这便是谢家嫡女啊,世家女儿的典范。
果然,这次之后谢长蕴老实了许多,再也没有打扰到谢长宁。
而谢长宁,一心扑在了物品的采购和运输上,偶尔会到书房听下谢熙年的意见,分析下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只是不知为什么,南边时时没有传出消息,让她隐隐不安。
果然,就在十一月底的一个阴霾的清晨,南边快马加鞭传来密报:途中灾民暴动,强抢物资,谢长君和另外一名押送物资的官员皆受伤!
谢长宁看完密报,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薄薄的一张纸撕成一条条的,最后撒在了炭盆里。
“在谢家接到密报的同时,奏折应当也呈到圣上的书案上了。”谢熙年本若洪钟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面色都有些不好。
谢长宁虽然心里担心,但更关心自家的祖父:“祖父,不管怎样,您都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指尖也是凉凉的,比起物资怎么样,她和祖父只是担心大哥的伤重不重。
“明日早朝,一定会有人提起来。”谢熙年叹了一口气。
谢长宁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裙摆:“可是,大哥受伤了,谢家没有可以用的人了。”
“谢家是没有了,可是王家还有。”
谢长宁诧异地抬头:“祖父指的是……”王家的嫡长子王曦是翰林编修,一直缺一个机会迈上一个新台阶,他性格散漫不羁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王家的刻意压制。毕竟王家如今的男丁大多官居要职,只是王家老爷子也准备退了,刚好需要一个时机把王曦推上去。
“就当卖王家一个人情了。”谢熙年将手中的狼毫放下,显然是刚写完一份奏折,“明日早朝,我来推荐他。”
可是,到底第二天谢老爷子没有去成早朝,因为忧心长孙,咳嗽不止,谢长宁将他拦了下来,请了太医为老爷子诊治。但是,那份奏折照旧送进了宫中。
因为要照顾祖父,谢长宁也没有乱跑,只是让绛朱去王家附近的茶馆盯着点,一有消息赶紧回禀。果然,临近晌午了,绛朱回来告诉她,圣旨已经送到了王府。谢长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让王曦去也好,他与谨之向来亲厚,也能照顾些。”谢熙年咳嗽了几声,格外宽慰。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谢长宁不无忧心地说道。
“就算拽不出那条大鱼,谢家也不会蒙受什么损失,他们说物资丢失了,可是咱们说没有丢,就是没有丢。”谢熙年斩钉截铁道,结果被呛到,又使劲咳嗽了起来。
谢长宁难掩忧虑,为谢熙年拍着后背,谢家的物资纵然能顶上,可到底是将功补过,不若之前的雪中送炭。
“放心吧,圣上看得清楚呢,若是真有苗头,他不会放任不管的。”
谢熙年的奏折并不是让王曦顶替谢长君,而是认为流民强抢物资有蹊跷,希望有人能将此事调查清楚。而最后的旨意便是王曦南下,谢长君协助。崇德帝没有第一时间怪罪下来,已经是恩赐。而他们这些留在盛京中的人,除了源源不断地输送棉被棉衣与草药,能做的便是等待。
谢长宁默默缩起手指,她忽然发现,她能为谢家做的还是太少。如果,她不是女儿身,是个男孩子,那……随后,又暗自嘲笑了自己,能够重生返世已经是上天恩赐,她竟然还在奢求别的,果然是不自量力。
等待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更难熬,终于,十二月中旬,今的第一场大雪将将落下。瑞雪兆丰年,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南方终于传来了消息,谢长宁并未知道具体的。只知,两份奏折相继而来,圣上先是罢免了江南地区一省的巡抚和十几个县的县令。随后,又在早朝上夸奖了王曦与谢家。
王曦将被抢的物资找回,查清了江南数多官员贪墨,江南商号的物资大量派发,并且请了大夫为生病的百姓免费诊治,草药的价格也被压到最低。两人将这次的雪灾处理得十分漂亮。
一时之间,王谢两家风头无两,只等二人返京再行封赏。
崇德帝终于高兴,大笔一挥,定下本月十五冬狩。
谢长宁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突了突。是谢长宁为谢长蕴请的教养嬷嬷。
在大昭,每年岁末狩猎已成惯例。为昭示上天眷顾大昭,如今国泰民安,赐予丰收,是吉祥之意。
秦府。
“这次谢家又立了大功,谢长宁不知道要引得多少青年才俊趋之若鹜了。”在秦霜的闺房内,一名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托腮,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面露讽意,“谢长乐是死了,可是还有个谢长宁,这个怎么办啊……真讨厌!”
听到这番话,秦霜当即对那名少女怒目而视,她张了张嘴,却又不愿口出恶言,随即抄起一个杯子泄愤似的掷到地上,立刻摔得粉碎:“司马颖,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如何不气,若是这次去南方赈灾的是秦家或者司马家,那必然会大出风头,狠狠压上已露不继的谢家一头,更能向太子表哥证明她秦家是个好的助力。如今却让王谢两家更进一步,她简直就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是怎么想的。
“还有你家庶兄,干嘛大力举荐谢长君,这下可好,为谢家做了嫁衣。”秦霜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素为交好的司马颖也没了好脾气。
司马颖嘴角一扯,随后又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他们做事女儿家哪里插得上手。”又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秦霜冷笑:“是啊,四大世家里恐怕仅有谢家会让女儿插手。”纵然大昭出现过数位女皇与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大多世家也未能放得开让女儿参与家族事务。
“秦姐姐你又何必在意呢,今后你嫁给了太子,未来就是皇后,到时天下有你共掌,一个谢家又算得了什么呢。”司马颖尾音轻挑,一句野心勃勃的话,让她说出来竟是带着活泼。
秦霜默默地看着司马颖的眼睛,意图看到她的心里去,最终还是放弃了想法。这个司马家的嫡女也不过就是一个爱逞口舌之快,心思天真的小姑娘罢了,能成什么大器。
“就像你刚刚说的那样,谢长乐死了,可是还有个谢长宁,也难保太子表哥不会起什么心思。”秦霜阴沉着脸,谢长乐的性格太像已逝的皇后姑母,圣上那样偏爱太子表哥正是因为这位元皇后在他心中地位颇重。而太子对谢长乐的注意力也比对其他世家女儿注意力要重些。
谢长乐还在的时候,太子不止一次暗示圣上,希望能取消与秦家的指腹为婚。秦家作为太子的外祖家,一心扶持太子,而太子却不够重视秦家。林林总总,让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秦姐姐别多想啦,”司马颖一笑便是眼眉弯弯,很是可爱,“刚好圣上定下十五冬狩,去散散心嘛。”一提到冬狩,她就好像很高兴。
“冬狩么,”秦霜低头思索,这事她当然有听说,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如何利用这个机会给谢家,尤其是谢长宁下绊子,“那可要好好散心了。”她咬牙轻笑,多好的机会,对不对?
司马颖眸光一闪,也笑开了:“对啊,难得这种活动会让各大世家的公子小姐们都参加呢,这次我可算能一饱眼福了,能看到各公子才俊英姿勃发的样子。”
“你也别犯这痴劲儿了,赶紧找个人定下来。”秦霜心中寻思着,司马家究竟会给司马颖找个什么样的夫婿,会是谁呢。
“哈……”司马颖嘻嘻哈哈一笑,“我才不要呢,不急不急。”如此,这件事情便打着哈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