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我点点头,也不好说什么。
实际掌握着兵权的西庆王和平章王,对皇帝而言,应该是很棘手的问题吧?而在西茶城的时候,本该是看到的西庆王的军队,可守着城门的却是平章王的人,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
脑袋中一时闪过一系列的无聊推理——在古代没有电脑,也没有侦探小说,没有显微镜,没有……按我所联想到的这些词,我在现代,或许是在实验室之类的地方工作的吧?虽然是第一次照顾伤者,而杜玖也是恢复速度极快,但好歹我一路也还照顾得不错,至少说明,我对那些东西还不算十分生疏。
再坐了一会儿,外边风力突然变大,直打得推开了的木框窗子“哐当”作响,一时觉得聒噪,也就关了窗,回书桌前继续白天正在练习的一幅字,也许,回到现代之后,我可以教书法,反正现在我可有大把大把的时间花在这上面了。
“这个季节,可没有芙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哎呀!”我吓到,手一松,毛笔掉下去,宣纸上立即出现好大一朵墨花。
——杜玖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竟根本没有发觉。
“抱歉。”杜玖在我愣神间,望向桌上还未写完的那幅字。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杜玖轻声念着,而我仍是愣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这是要时时刻刻地监视着我么?
所以,晚上时候,也要过来察看?
“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还在念书?”很熟悉的声音浮现在脑海中。
“是是,傅兮你是不念书也能考第一的天才孩子。我辈只能膜拜。”抬眸,所见,望着自己的那一双丹凤漆瞳,玩味般,微微眯着,却又像是很开心,微有一道粗浅的笑纹。眼角弯起的弧度,真的很好看。
头,有点痛了。
“这个时刻你该睡觉了。”是谁在说话?是妈妈吗?
“在下先告辞,不打扰淡姑娘就寝。”杜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愣愣地回过头,却已只剩了杜玖掀帘而出的背影。
“啊?”
还真是突触间隙矿长,反应好慢!不过一个叹词,一直到杜玖离开了才说了出来。
闭上眼,跌坐进紫檀木椅,不想再想什么。
好累。
累得,连梦,也没有力气再去想。
早上醒来的时候,暖炉的炭火已熄灭。虽不记得昨晚梦见了什么,可那种惊悸的感觉,却还是残留在体内,在微微颤抖着。
窗户一定是昨夜没关紧,此刻正敞开着,送进大股大股的冷风。
冬日的清晨如此安静,能听见,潺潺的古琴声安谧入耳——也不知究竟是谁在弹。
窗外,晨雾正浓。而这一下,寒风早已把睡意吹走,穿上层层衣裳,把自己裹得像只大企鹅,然后呼地一下坐在床沿,抱着膝盖,静听琴声。
琴声时而慷慨,时而沉静,弹至高潮处竟然如万箭穿心般,突然铿一声止了。
过了许久,就在我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琴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的曲,与刚才的大不相同,从开始便充溢着一种鄙郁郁哀婉的情调。
轻启房门,随夜的丫环在外间睡得正香。
看来时候还早得很,究竟是谁在这样的寒冬之晨鸣琴呢?
晨雾朦胧,可以感觉到阳光在雾中被一层层削弱,却依旧执着地慢慢渗透着。
第73章 故事(1)
觅着琴声,走出院门,上了一条长着青色苔痕的青石小道。小道蜿蜒,两边满是枯黄衰败的小草。
渐渐地来到了绿池边,冬季萧瑟的半池残荷在雾中绰绰约约,岸边光秃秃的柳树无言地立着。
继续前行,不顾冷风刺骨,浑身止不住地轻哆嗦着。
琴声慢慢地近了,眼前出现了一座亭子——看着熟悉,却一时没有想起。
暗香扑鼻,竟是像清水一般的味道。
抚琴人穿着白色银纹边的锦袍,半挽着的发髻仅用两条淡紫色的发带束着——是青卿。
青卿的身边放着一个暗铜色的小暖炉,所以亭里的温度稍稍暖和一些。放着琴的小几上还摆着一个银质瑞兽薰炉,一只青花瘦茶壶和一只绿色的玉杯。
虽然我是尽量轻步走过来的,但有那么几秒,被朝阳所照得斜长的影子一晃而过,但青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而是依旧弹着琴,自沉浸在缓慢悲伤的曲调中。我也不说什么——反正,是自己走来听琴的。
望着在渐渐散去的雾中清晰起来的梅花,意识渐渐模糊——突然间变得急促而混乱的琴声把我拉了回来。青卿如凝脂般的手在琴弦上急急地抚动着,一时令人只觉眼花缭乱。似与琴声融合在了一起,离乱与悲伤之情,在这一刻到达了一种欲绝的境界,又倏地化为了淡淡的低吟,只余寥寥几笔。
青卿双手轻轻搁在琴弦上,轻咳几声。神情已恢复平常的淡漠,甚至是有着几缕不屑,眼神中写着淡淡的疑问看向我。
“只是听琴而来。”我笑答道,并不介意她的这种冷漠。
反正,本来也就不是真的要相处很久。
她微微点头,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大概是认为像我这种人是不会听琴的吧。
“你,不冷么?”微笑着,轻声问道。
她愣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盯住我,随后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很淡地笑笑,轻启朱唇,“冷又何妨?”
“这样的天气,容易冻坏身子。”我说着挥了挥手,因为穿得多了些,这会儿坐在亭内,竟觉得有些太热。看上去,我真的就像一只臃肿的企鹅。
“可以告诉我,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子吗?”
“信手而弹。”青卿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低下头,复又开始弹琴。
没有因为我的出现离开,而是继续弹琴,这样的反应,已经是很好的了。
这一次,是一首舒缓随意的曲子。
我也就满心悠闲地坐在一边,尽量以单纯欣赏的眼光打量着身边的一切。
这一切,很美,但是很陌生——可这样静静地坐着,却又觉着,在过去自己似也曾在这样的地方待过。
晨雾,渐渐散去。
时间过得很快,我已适应了每隔两日就要去大夫人房里接受固定的折磨,其实大夫人很好,但我还是觉得不舒服,不论是什么问答,对我来说都相当勉强。我对这个世界,并不熟悉,对个世界的女子所应该感兴趣的那些,更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但这既然是杜府上的规矩,我也没有理由不去遵守。
“四夫人!”随着这一声,脚步声急近——走小贵。
“四夫人,您该去给大夫人问安了!”
小贵看到我起身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向青卿问安道:“二夫人好!”
青卿轻点了下头,手上动作依旧,琴声不断——可能,杜玖同意过她不用去给大夫人请安。反正,我是一次也没有在大夫人那里遇见过青卿。只有几次遇见许珍梳。我虽不在意,但毕竟我暂时还要呆在这杜府内的,这四夫人的身份,多少还是要保持些,而许珍梳也正是因此,从没对我有过好脸色。
从大夫人房里回来之后,几乎一整天都在睡,因此午餐也未用,一直到夜幕低垂,腹中空空,才饿醒了。
“四夫人一大早到二夫人那里去做什么?”萍嫂问道。
我坐在桌边,漫不经心地拿刀子削着苹果玩,回答道:“听琴。”
虽是因为无聊削着苹果,但用的并不是杜玖给我的那把匕首——若是不小心被他看见了我将匕首用在这上面,很可能会生气的罢?当时他是拿过这匕首割过鸡肉,但也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危急罢了,至于现在,倒是完全没有必要了。
萍嫂点点头,但眉仍是蹙着,“四夫人以后最好不要一个人出去。”
听她说得有些严肃,我感到有些奇怪——这里面,似乎藏着隐情?正想问的时候,小贵从外掀帘而入,端来了每晚睡前的温牛奶。
“老爷又在书房歇息了,一个人。”小贵笑说道,好像很高兴。
“别说了,如夫人不好意思呢。”萍嫂微笑着走过去,接过小贵手中的温牛奶,端了过来。
其实小贵真的是一个好婢女,只是还太天真了。她一直在数杜玖在各房过夜的次数,结果很尴尬。因为要监视我的缘故吧,在那天看到我正在默写的“涉弘采芙蓉”之后的每一天,基本上都是在我这里过夜的。
若皇帝再无动静,一直这样下去,杜玖现在也才不过三十岁,他可就……算了,我不用想那么多。只要好好地等着就行。就算我想逃,我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够逃走,能逃到哪里去,又能逃到什么时候。若是出逃之后再被抓,或许处境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洗漱完毕,萍嫂和小贵道了晚安,准备走出去,宿在外间。
“萍嫂。”我轻声叫道。
萍嫂闻言停下脚步,回过身,“怎么了,四夫人?”
“可以、可以陪我说说话吗?”
这也许,会是个不错的睡衣卧谈会。就算萍嫂真的知情,实际上是负责监视我的,好好地聊天,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至少,在平时萍嫂对我一直都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