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女扮男装坐这把龙椅?现在表明身份是不是太迟了?可如果继续做皇帝,那她与傅诤便注定不能在一起,而且她迟早是有皇嗣的,到时候又是个麻烦。
岑睿心乱如麻,脑子糨糊似的混乱不清,半晌道:“我不知道。”
傅诤看出她心绪紊乱,也不再逼问她,抚着她的脸:“你想清楚了就告诉我,好么?”
“嗯……”岑睿低声答应,心神未定间又在下一瞬被傅诤的话激得大惊失色。
“你马上即要行冠礼,冠礼之后便要大婚了。”傅诤不急不躁道:“你别慌,你难不成忘了宫里储了个正合适的人选吗?”
“……阿昭?”岑睿喃喃念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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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休养的闲时,岑睿时不时驱车往傅诤那儿走一趟。两人大多时候是对坐一处看看书、议议国事。大婚之事因岑睿的竭力拒绝,暂行搁置到一边。月色正好时,傅诤会牵着岑睿闲步在竹林里,也不多说话,如同任何一对相知已久的情人般温馨默契。
岑睿很享受这样的相处,心底却总有些隐隐不安,好像是从某处偷来的这段时光,随时会被打破。
这一夜,来喜如往常般赶着车行在宜平里的深巷中,忽然瞅见前方斜倚着墙的一道黑影,猝不及防地勒住了马:“谁?!”心里纳闷,这平地冒出个人来,暗卫怎也没个动静?
趴在车里小寐的岑睿险些撞在车壁上,迷糊地撑起身子:“怎么了?”
“啊,陛下,前面好像是卫阳侯。”来喜举起灯笼努力看了看,放松下来,扬声问:“侯爷,大晚上的也没个人给您打灯?”
岑睿拉紧披风,挑开帘子看去。魏长烟已从阴影里走了过来,双颊苍白,眼眸深处却亮得似有团火焰燃烧。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人头晕,岑睿抬手掩住口鼻:“酒多了,过来发酒疯?”
“你下去,我要和陛下单独说说话。”魏长烟平调道,声音冷静得倒不像是喝了酒的人。
【伍捌】大婚
来喜只拿眼一个劲瞟岑睿,他的主子是陛下又不是侯爷,魏长烟凭啥让他走啊?
岑睿看看魏长烟尚算清醒,跳下车来,道:“我与卫阳侯随意走走,你先把车赶……你跟在后面即好。”
魏长烟听她说了一半改口的话,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眼里掠过一缕痛苦与恨色。
来喜将车驱在后方,岑睿散漫地走了两步,发觉魏长烟没跟上来,回头看恍如根木头伫在原地的他:“你不是有话要与我说么?”
魏长烟这才极慢地向前迈了一步,好似踟蹰万分,岑睿看不惯他的磨叽,喝令道:“过来!”
小尾巴一紧,魏长烟眨了下眼,屁颠屁颠地跟过去了。
“……”岑睿狐疑地看了看他,先才她瞅魏长烟神情不对还担心他喝了酒要闹事,现在看来乖得很么。轻咳了声,唤起他的注意力:“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魏长烟双耳齐齐耷拉下来,无比哀怨。
岑睿被他这直白的问话噎得一愣,没看出来这厮还是个潜在的痴情种啊。看在他那么锲而不舍的精神上,岑睿郑重其事地思考了半盏茶,又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我就是不喜欢你。”
“……”这回轮到魏长烟默了。
岑睿看他实在可怜,于心不忍地解释道:“喜不喜欢强求不来的,如果第一次见面时你没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将我从马车里撞出来的话,兴许我还有点喜欢上你的可能性。”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女的。”魏长烟脑袋快低到地里去了,闷声闷气道。
岑睿黑脸:“我是个男的,你就可以掀我马车、打断我肋骨、栽赃我出老千害得我被狗追出三条街?”
“陛下太犀利了……”趴在墙头的魏如掩面。
为什么不说公子他自己太作死了么?魏果内心吐槽。
“以前是我不好,对不住你。”魏长烟勇于承认错误,又急切切地指天发誓:“以后我定会好好待你,护你不受任何欺凌。阿睿……我是真的喜欢你。”
阿睿?!岑睿胳膊上迅速地蹿起鸡皮疙瘩,定定神后道:“你喜欢我什么?你喜欢的只是那个在雨天救了你的女子而已,或者说你喜欢的是你臆想中的那个人。那个人是谁并不重要,你将所有美好的、善良的、正面的统统赋予给她,沉迷于所谓的喜欢之中不可自拔。”
岑睿站住步子,转过身正色看他,漫天星光落在她眸中,清寒沉静:“就像曾经的龙素素、现在的我,对你而言并无不同。魏长烟你回想下,你第一次见我时的想法,那才是你对我最真实的印象。”
魏长烟被她逼视的目光慑得张口无言,顺着岑睿的话他想起过往种种。确实,他对岑睿第一印象乃至后面长久一段时间内都是瞧不起乃至恶意相对的。可在后来,在他和岑睿的相处中,在他教岑睿武艺时,他一点点不能控制地去看她,想接近她,想看她对自己露出对傅诤那样的笑容……
“最后,我要告之你一件事。”岑睿看着深巷漆黑的尽头:“我要大婚了。”
这句话和落在烈酒的火星般瞬间点燃了魏长烟的理智,将之焚烧得一干二净,她要大婚了?和谁大婚?!
“以后……”岑睿截断在骤然失衡的晕眩中,手腕啪得一声被扣在冰冷的墙壁,浓烈的酒气混在滚烫的呼吸拂在面上,一具极富压迫性的身体凌驾在她身前。
“你要和谁大婚?”魏长烟紧捏起岑睿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和傅诤么,你想得美!!!!”厉声呼过,魏长烟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岑睿受到惊吓的眼神与她樱色水润的双唇,喉头滚动了下,着了魔般低下头来……
……
傅诤将点心端回锅里热第二遍了,岑睿每次来说都嚷着饿,这让从不用夜宵的他逐渐养成了在晚间备上两碟零嘴的习惯。今夜早已过了岑睿来的时辰,却仍不见她的人,莫非就真那么听他的话,为了安全没来了?可为何又没个一言半语的消息?
傅诤久等不至,坐立难安,到底放不下心来提起灯笼开门往巷口找去。忽听见暗寂的夜色里响起咚咚咚一串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和被人一路追赶似的。傅诤握着灯笼的手一紧,加快步子赶过去,才拐过巷角,一团白绒绒迎面与他撞了个满怀。
那人显也被他吓得不清,警觉地往后跳了两步,凌臂一挥,竟是要对他动武。
“是我!”傅诤及时钳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就势一拢,掠过她明净额头,拨开汗涔涔的乱发:“遇到刺客了么?”说着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夜风萧萧,仅有落花簌簌的碎音,不见有人追赶之迹。
岑睿靠着傅诤喘了好久的气,额头抵着他的胸膛,揪着衣裳:“没、没有。”
傅诤听出她话里的闪烁其词,搂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看着她红云残存的脸沉声道:“真的没有,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去说。”岑睿低头拉拉他的袖摆小声道。
傅诤抿紧唇,将将他被焦虑担忧冲昏了脑袋,竟全然忘记了所处的场景并不适宜两人逗留。他放开岑睿,却改作牢牢握着她的手,弯腰提起被丢到一旁的灯笼,带着她往回走,到底是没忍住道:“下次有事来迟,派人告知一声。”
也好……叫我安心。
岑睿心中有鬼,乖乖点头,慌乱的心神缓下来,侧首看着傅诤浸在昏淡光辉里的脸庞,心中一暖:“你是在……担心我么?”
傅诤瞥了掩不住得意之色的岑睿,不作回答。却在合上门的刹那,转身将她按在怀中,下颚抵着岑睿的脑袋,长长舒出一口气:“已经担心了这么多年,如何改得掉?”
岑睿的脸悄悄红了,默了会,踮起脚双手环住他的背。
魏长烟那件事岑睿含糊其辞一笔带过,但过了一日终究是被傅诤知晓了。面对傅诤寡冷的脸,岑睿做贼心虚盯了会脚尖,霍然抬起脸可怜兮兮道:“又没被亲到,我怎么会被人占便宜呢?!我还把他揍了一顿,再跑掉的!”
半天,傅诤叹着气揉着她脑袋:“下回别落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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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睿说得是真话,从那夜起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都没再见朝上见过魏长烟的影子。有知情人透露,魏公子夜遇歹人,搏斗之下脸上不甚受伤,不宜露面。众人皆惊,什么样的歹人居然能把武勋卓著的卫阳侯打毁容了?
卫阳侯可是皇帝跟前的小红人,消息一传出,许多套近乎的臣子纷纷前去探望。若是放在以前,那些人定会被魏长烟连打带骂地哄了出去,所以有眼见力的去侯府时都带上了充当炮灰的家丁。谁知去了虽是没见到魏长烟的人,但礼都收下了,接客待人的管事也特客气地向他们致谢,暗示各位大人和我家侯爷同朝为官,以后就多互相走动走动嘛。
管事的意思即是魏长烟的意思,听出话里门道的人寻思,这卫阳侯是要奋起与徐氏争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