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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休那日,太阳才升了个半圆,傅诤即被魏长烟约出了宫。用的什么理由,岑睿不知道,但她晓得只要傅诤不在,哪怕他的眼线发现了,一时半会也赶不回宫中,捉不到她们。
魏长烟这事办得很利索,岑睿和龙素素在城门底下一出现,即有个长相伶俐、装束清爽的少年人迎过来:“公子让小人在此等候多时了。”手一招,一辆质朴无奇,甚至说得上是简陋的马车哒哒驶来。
岑睿怅然若失道:“魏家原来这么穷啊。”
少年急忙辩白:“少爷说为陛下安全考虑,这种马车比较低调,不招人注意!其、其实……”
岑睿脸一板:“你的意思是你们魏家经常鱼肉百姓,所以很有钱?”
“……”魏如驾了半天车都没弄明白他们魏家很有钱和鱼肉百姓之间的关联。
今日碰巧赶上了十五集会,还未至西市,马车便寸步难行。街上行人如织,各式吆喝声高高低低交杂在一起,嘈杂得人耳轰轰响,却也让人情不自禁地融入这方热闹之中。
魏如望着攒动密集的人群,颇为难道:“这里人多眼杂,要不公子和小姐换个地方?”
岑睿已跳下了车,又扶了龙素素下来,扇子在他的头上敲了一敲:“你不会武功么?”
“会啊!”魏如急忙道:“小、小人从小跟在少爷身边,少爷学什么,小人就学什么。”
哟,魏长烟还派个心腹过来。
“那不就成了。”龙素素横了他一眼。
少年的脖子和脸蓦地涨了个通红,垂下头去揪衣角,怪不得是少爷喜欢的人,长得真好看。
岑睿忽然回首,笑眸掩在扇后,皎如眉月:“还不快跟来?”
少年的脸更红了。
魏如曾问过自家少爷,为何会对皇帝的女人情有独钟。
魏少爷一本正经地忽悠了自己单纯的小跟班:“因为她好看啊。”
看着前方行走的皎秀身影,乌衣倜傥、丽服飏菁。魏如晃了个神,少爷难道不认为陛下比龙姑娘更美貌么?
三人挤在人群里行行走走,看了胡人的杂耍、买了晋国人的手工制作品、又吃了龙素素心心念念的雪果饼。一日行了大半,岑睿举扇搭在眉上看了下日头,对龙素素道:“差不多时候该回去了吧。”
跟班魏如忙不迭点头,暗自拧了把汗,老天保佑这一路无惊无险,总算快让他完成任务回去交差了。
龙素素塞了一肚子乱七八糟的小吃,人懒得走不动路,瘫软了回,道:“我还想回长乐坊看看。”
岑睿捧着袋栗子,抬目望了下,长乐坊亦在西市之中,与他们所在地大概隔了两条街。龙素素年纪很小就被卖到了长乐坊,与坊中姐妹的感情倒是比与自己黑心黑肺的爹娘还亲厚些。
今日是她生辰,岑睿不忍败了她的兴致:“那走吧,早去早回。”同时开始为自己默哀,回去后傅诤是会扒了自己一层皮还是两层皮。
应是吃的多了,龙素素走得慢慢腾腾,岑睿剥着栗子吃没什么反应,只把魏如急得满头大汗,一刻刻算着魏长烟交代给他的时限。
走到长乐坊门口,少年看了一眼里面穿着清凉的乐姬、舞娘,立即收回了视线低下头,局促地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岑睿吃光了最后一个栗子,拍拍手对魏如体贴道:“这个地方,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照理说,跟着魏长烟的人,应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可这孩子却清纯得像根小白菜,匪夷所思啊。
“少爷吩咐一定要紧跟着公子和姑娘的。”魏如快哭了。
岑睿温声道:“你看都逛了一天了也没什么事,这进去顶多一炷香的时间,担心什么?”又正色道:“这是天子脚下,哪个贼人敢作奸犯科?”横手一指:“你看,京兆府就在不远处。”
魏如可怜巴巴地看了眼龙素素,在看到自家少爷的心上人脸色不豫时,扁嘴道“那、那好吧。”和被抛弃的小猫小狗一样蹲在门口画圈圈:“公子和姑娘一定要快些出来。”
岑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跨进门发现龙素素还站在门口,温温一笑:“怎么了?”
“没什么……”龙素素跟了上来。
坊中老人不多见,来的新面孔眼生的很。龙素素找了一圈,低声道:“敏娘和芳意怕是都在内坊宿馆里休息。”
岑睿正拿着株桂花和个小姑娘逗趣,手里花一顿:“那就去找她们呗。”
宿馆离外坊隔了好几进院子,花木从深,亭廊幽幽。
“算了,我们走吧!”龙素素突然停住脚步。
岑睿笑了笑,才要抬头,后颈骤然受到重重一击,龙素素的身影模糊成一团,晃了一晃,眼前所有景象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的有点晚,更新啦~~~~~明天中秋!窝去过节了!大家后天见!
小岑子:为了庆祝佳节!爱卿们给朕撒个花呗!
【叁贰】背叛
岑睿是被一桶冷水泼醒的,眼没完全睁开,第二桶水从天而降,水带着初秋的寒气和草腥味,这回她完全清醒了过来。湿透的衣衫迅速贴紧在肌/肤上,又黏又冷。后劲突突疼得厉害,头重得像块石头……
一盏飘忽的油灯在她面上晃了一晃,一个粗糙男声骂了声娘:“人醒了,去喊姑娘来吧。”一面又警告道:“敢乱嚷乱叫,老子就要你的命。”
被捆得和个粽子似的岑睿看了眼他手里比她胳膊还粗的棒槌,老老实实道:“哦。”静静地坐在那,神情温顺,将人质这个角色扮演得非常称职。眨去眼里的水珠,费了好一会功夫,她才勉强适应了眼前近于昏黑的光线。
视野里,独一的光源即是壮汉手里的油灯,他身后堆着一片黑魆魆的阴影,瞧不清是些什么东西。嘀嗒的水声滑过耳际,轻轻脆脆,一会又落下一滴,接连几次,颇有规律。岑睿侧耳凝神听了会,心中大致描出了个不大的轮廓……
有一缕味道钻进她鼻腔里,但囊住的鼻子不太管用,使了半天劲也没嗅出个所以然。
一人站在她面前,海棠玉簪,红花半臂、淡粉襦裙,与不久前的那人没有半分差别,只是娥眉杏眼里的神情寒冷得像个陌生人。
岑睿等着她开口,等了半天却没有声响,只得自己张嘴:“素素。”
“陛下。”龙素素不痛不痒地答了。
岑睿哑了。
“陛下不要慌,我请你来只是想找你借一件东西。”龙素素清清泠泠道。
“妈的,姑娘问你话呢!”虎腰熊背的壮汉挥起手。
岑睿的头被打偏向一边,脸上顿时浮起五个红痕。
龙素素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
许是在美人面前男人都喜欢逞逞威风,又是一巴掌落了下去。
汉子有点拳脚功夫,岑睿舔了下嘴角,咸咸的。
“我再问你一遍,先帝驾崩前,有没有交给你一件东西。”龙素素扬手阻止了他的暴行,嘴角吊着若有若无的一缕讥笑:“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你不肯说,我有千种万种的毒能让你开口。何必自讨苦吃?”
果真是她下的毒,岑睿暗叹了口气,摆摆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老子只丢了个皇位和一群气死人的臣子给我,其他什么都没有。”
龙素素唇上的笑意消失了,阴晴不定地看着岑睿,对男人道:“你先出去,我和她单独说说。”
汉子没有立即离去,踯躅地看着她二人,龙素素冷笑:“人我已经引来的,难道还怕我放了不成?”
那人这才离去。
“阿睿,”龙素素突然跪坐下来,捂住脸,泪如珠下:“我无心伤害你,那件东西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没有告诉过你,清水郡的那对夫妻并不是我的爹娘,为了寻找我亲生爹娘,我必须要找到那件东西……”
岑睿面无表情道:“得了,别演了,太假。”
“……”
“素素,”岑睿抵着墙吃力地蹭起身子,弯起身子靠近她,笑得有点儿惨淡:“你,是不是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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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长烟今日的话尤其得多,与傅诤详谈完现下政局又拉着他说要讨教首辅大人的棋艺。可叹魏小公子舞得一手好鞭子,却是个当之无愧的臭棋篓子,最不能容忍得是棋品比棋艺还要糟糕,下一步悔三步。
傅诤看着死皮赖脸的魏长烟,通过他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两人不愧曾是京城并称的纨绔二少。傅大人指间磨着黑子,想着以后能让岑睿少见这个人就少见,好不容易教懂事了些,别一转眼又给带了回去。
“宫门要落锁了,改日得空再来指点魏中丞。”傅诤连“切磋”二字都懒得施舍给他。
魏长烟一看天,瞅着龙素素她们也该回宫了,巴不得地丢下棋子,假做挽留:“傅大人不留着一同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