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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 (墨然回首)



疲乏地揉了揉眉心,定住了心,翻开了一本折子……

批阅完所有奏疏时,已至深夜,隔着几进曲廊的御书房内仍是宫灯高悬,想是岑睿正在赶抄《礼记》。想象着那人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咒骂自己的样子,傅诤眸里不觉浮出一点笑意。

晾笔的手不意间碰到了带回来的那卷画轴,傅诤顿了顿,就着最后一点烛火,展开了它。

画是徐立青为龙素素作的小像,不知徐立青出何用意,在端坐着的龙素素背后却还藏着另一人。虽被龙素素遮住大半身姿,但从那袭云龙长袍一看即知是斜依在榻上的皇帝本人。

寥寥数笔勾勒出的岑睿,眉眼如玉,身条纤长,无半分平日里的跳脱顽皮,举手投足间露出一缕秀雅风致。这是岑睿,可又不似傅诤所识得的岑睿。

一行斜风钻进窗下,扑灭了微弱的火焰。傅诤在黑暗中坐了小会,执起画丢入了火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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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管辖京畿事物,京兆尹相当于京城百姓的父母官。故为便于百姓直述民情,京兆府并未同六部设在一处,而是在京城西南的光德坊一隅单独辟了办公府邸。

岑睿掐着时辰,估摸着京兆府内一早上该处理的公务也处理的差不多了,走动的人员也少了许多,便携着来喜悄悄地从养心殿里溜了出来。来喜公公还没从昨日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整个人恹恹的,岑睿与他说三句话,有两句跑不进耳朵。

岑睿随口问了句:“来喜,你是不是病了?”

来喜鼻音浓重:“是,小人是病了。”

“嗯?什么病?”岑睿有点上心了:“要不给你天假,找太医瞧瞧?”

“心病!”来喜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道:“陛下!您再不看着点,首辅大人要被徐家二公子拐跑了!”

“……”岑睿嘴不合拢地看着他,这台词有点耳熟啊。

来喜委屈地噼里啪啦地倒出来:“陛下您不相信小人么!小人是亲眼所见,见着那徐立青扑到首辅大人身上纠缠不清!首辅大人也真是的!那徐二公子长得又不甚好,人也娘娘腔得像个瘦鸡,哪配的上首辅……”

岑睿艰难地将下巴按了回去,以一种悲悯地眼神看了眼来喜,越过他的肩头往后:“傅卿,早啊。”

“……”来喜公公眼白一翻,倒地装死。

早立在廊下守株待兔的傅诤,自将来喜的话一个字不落地纳入耳中。路过假死的来喜,地上人抖了一抖,眼角微挑了下:“罚俸半年。”

来喜痛苦地扭了下:“小人受罚。”

“太多了吧……”岑睿小声维护了句。

傅诤一眼过去,岑睿紧紧闭上了嘴。

京畿之地,各类势力盘根错节,人际关系错综复杂。有俗语称“五日京兆尹”,说的就是这个官职更新换代的频率实在相当之高。

这任京兆尹磕磕绊绊地做了近十年的官了,大风小浪见识过不少。数年前,岑睿的回京给他的任职生涯带来了最高的挑战难度。在熬过这个仕途新高/潮后,京兆尹大人自觉再没有什么能撼动他稳如泰山的心脏了。

然而,今日,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做官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本分!上头说什么,你听什么,所以宁景时时牢记当日皇帝陛下定下的三日之期限。在这三日内,更将自己的衣食住行搬进了官衙中,无事就摆着把椅子坐在大牢门口紧盯着。万一出个意外,自己也好扑上去挨了两刀,受个伤什么,日后方便跪在皇帝前面哭诉“臣以死相搏了都!”

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三日后一大早来造访的人不是小皇帝,而是传言中小皇帝的头号竞争对手——燕王殿下呢?

燕王岑昀今日着了身短衣革靴的胡服,衣身紧窄,英挺如松。举步间环佩叮咚,器宇轩昂,灼如烈阳,竟叫以宁景为首的一干官吏衙役不敢直视相望。

“宁大人辛苦了。”燕王含笑道。

京兆尹宁景第一个清醒过来,拱手道:“下官职责所在,所在。燕王殿下驾临,可是有何指教?”

岑昀笑着看了看后方,宁景察言观色地屏退了左右。

“陛下遇刺已有三日,行凶之人虽已羁押在牢,但幕后操纵之人迟迟未落网,本王寝食难安。”岑昀眼眸中褪了一丝笑意:“所以,本王今日来,是想亲自审一审凶徒,看看是否能敲出些线索,好早日将那谋逆之人缉捕在案。”

宁景顿时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人是燕王派人抓的,但又是皇帝陛下亲口点明要审的。这两个主,触了谁的霉头,明天他就说不定再也见不到恭国早上的太阳和小妾如花似玉的脸蛋了。

“陛下那日似只命大人严加看管重犯,并未严令禁止他人探望,是么?”岑昀善意地指点了一句,见宁景仍有些犹豫不定,语气轻冷了三分:“莫非大人在担心本王会劫狱不成?”

可怜的京兆尹大人被他这句话吓得脚脖子一歪,胡乱拭了拭额角冷汗:“下官不敢!殿下请进、请进。”

岑昀施施然地踏进了牢房之中。

而被以“不便旁听”为由赶出去的宁景蹲在大牢门口,寂寞如雪地在腹中开始草拟遗书……

遗书草拟到一半,眼前晃出了一白一灰两片衣角。

迟钝地抬起头,岑睿笑意盎然的脸陡然放大在他头顶,朝气蓬勃地打了个招呼:“宁大人,早啊!”

宁景却和见了鬼一样被吓得往后重重一坐,脊椎尾撞在地上,火辣辣的疼,白着张脸:“陛、陛下?!”

岑睿也被他吓得跳了一步,摸着脸幽怨道:“朕有这么吓人么?”

傅诤敏锐地意识到情势不对,往牢中瞧了一眼,低声道:“燕王来了?”

宁景跪伏在地上直哆嗦:“陛下恕罪,小人、小人实在……”

“是臣执意要进牢房,与宁大人无关。”黝黑阴暗的走道里岑昀闲步而出,眉目逐渐清晰:“陛下要责罚,便责罚臣便是。”

岑睿愣了下,眼尖地注意到了他腰间长剑上滴落的血滴,惊喝道:“燕王你敢杀人灭口!”

在场受到这句话最大冲击的人不是岑昀,而是京兆尹宁景,一双眼珠子恨不得贴在那柄滴血的剑上。直欲捶胸顿足大哭,天坑啊!燕王啊!不带你这样坑我的啊!

抖去剑上血珠,在傅诤沉静冷漠的注视下,岑昀微微一笑,化去些许凌厉之气:“陛下多心了,臣并没杀了他们。仅是,让他们开不了口说话而已。”

你大爷的!这和杀了他们有什么区别!岑睿抓狂。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饭局提前回来了,但是仍写到这么晚ORZ,对不起大家。老规矩,先更上,回头捉虫~

晚安,亲们~

【拾陆】习武

面对岑睿黑成碳的一张面,燕王一口气叹下,露出忿然之色:“陛下不知,臣方才进去,一句话还没说,那四个贼子就对陛下您破口大骂。污言秽语,着实不堪入耳。臣愤然之下,才将他们废去了口舌。”

岑睿用眼神鄙夷他,这话说给鬼听,鬼都嫌假!

剑拔弩张间,被踢去检查犯人伤势的宁景折回了,结结巴巴道明里边的情况。与燕王所说的情况相差不离,人是没死,但在他那几剑下也离死就差一步路了。总之一时间,岑睿是没可能从他们口中扒出一句话来。

岑睿脸拉得有三尺长,语气生硬:“这四人受人指使谋刺朕与傅卿,燕王这么急着……”

“燕王殿下也是维护陛下声誉,人既然还有口气,便罢了。”傅诤出其不意地开了腔,竟是站在了燕王这边。

“……”岑睿不可置信地瞪着傅诤。

再瞪,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傅诤有些好笑又无奈,即便有心与她解释,但碍于现下这情形也只得保持沉默。

宁景看首辅大人出面做了和事老,估摸着今日这事算是糊弄过去了,自己这乌纱帽算是暂时保住了。松了口气后,接过傅诤的话,粉饰太平地和了把稀泥。

燕王瞅着小皇帝的火头不情不愿地被傅诤强行按了下去,突然笑道:“燕州尚缺一名州牧,他日傅兄若有意,必扫榻相迎。”

“……”京兆尹忧郁地看向燕王,殿下啊!您已经成功地扫了皇帝陛下的面子,何必再火上浇油,非要在小人的地盘上闹得不死不休啊!

岑睿气极反笑,咬牙切齿道:“空缺州牧这等大事,恐怕等不到傅卿他去了,明日朕就遣人去解燕王的燃眉之急。”

老子还没死呢!敢当着我的面挖墙角!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信不信老子让你从此也说不出话来?

傅诤意外地看了眼如同老鹰护雏般凶巴巴的岑睿,他以为岑睿会迫不及待地顺着燕王的意把自己推出去。毕竟,以他的观察,岑睿不待见他的程度并不亚于燕王。

燕王笑了声,眼睛瞧着傅诤,说了句岑睿没听懂的话:“陛下让臣无故丢了名王妃,赐个州牧理所当然。”却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转到不久后的科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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