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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不想活了 (墨然回首)


  
  岑睿盘起腿:“那箭簇上为何有燕王印记?你莫不是想告诉我,是有人故意要陷害他?可无论是在朝廷里,还是在民间,燕王的名声人望有口皆碑,有谁会陷害他?陷害一个藩王于那人又能得什么好处?”
  
  傅诤甚少见到岑睿这样认真的神情,稍是一愣,又不动声色地遮去,道:“陷害燕王,并不一定要是恭国之人。臣知道陛下对燕王颇是忌惮,但燕王驻燕云六州,令北方戎狄与晋国不敢轻易动弹也是有目共睹的实情。陛下初登基不久,周边各国虎视眈眈,此刻挑拨您与燕王可谓是最好的时机。无论谁胜谁败,国本必受重创,他国便有机可趁,掠我边境。”
  
  话间往车外看了眼,傅诤续道:“陛下遇刺的地方离燕王身处的皇陵极近,一方面令人人很自然地联想到了会是燕王所为;但另一方面陛下您如果嫉恨一个人,难道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家中杀害那人么?他若在那时那地加害陛下,即便日后登基为帝,也会招人非议不息。”
  
  还有一个原因,傅诤没有说出口。燕王能那么快地通知京兆尹,率人寻来,每一个点都显得太过巧合。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在事情发生之前已收到了消息。之所以按兵不动、隔岸观火,是在借着别人的手试探小皇帝的底细。
  
  岑睿没傅诤想的那么深,经他分析过后,道理是有道理,可她仍有一事耿耿于怀:“你说得这般好听,恐怕多半掺着你与燕王昔日的情分,我不能信你!”
  
  哪有不信人还摆出来说的?傅诤失笑,低头看着岑睿:“臣与燕王仅在会试时有过数面之缘,何以谈得上情分二字?”叹道:“不过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陛下对臣已生了戒心。”
  
  岑睿没想到傅诤会对她解释,愣了一下,觉得再计较下去就显得矫情了,讪讪道:“说清楚就好了嘛,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她面色忽然一滞,道:“傅诤,我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傅诤从袖中取出方巾正要递给岑睿擦脸,停住了手:“嗯?”
  
  接过帕子的岑睿欲哭无泪道:“我们把来喜丢了!”
  
  尽职装死的来喜公公在田埂上,从白日笔挺地躺到繁星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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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筋动骨地折腾了这么一回,岑睿没什么力气和群臣斗智斗勇,偃旗息鼓地静养了好些日子。傅诤对外只称皇帝偶感风寒,休了两日朝。
  
  被人寻回、浑身僵硬的来喜在能动弹后,就冲进养心殿地抱着岑睿大腿哭得涕泪纵横:“陛下,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注意到旁边的傅诤,又补充道:“首辅大人也没事,也太好了。”
  
  岑睿歪在短榻上,咽下去个葡萄道:“后面一句没什么诚意。”
  
  “……”来喜酝酿了下感情,刚要声情并茂地再来一次,就被进殿的太医张掖截断了:“陛下,臣来了。”
  
  被和傅诤一同赶去外殿的来喜满怀失落道:“首辅大人,您也失宠了么?”
  
  ……
  
  傅诤看了眼紧闭的内殿门,将要回暖阁的步子一转,在外殿的太师椅上坐下吩咐道:“如果有朝臣来探望陛下,一概止在殿外。”顿了顿:“燕王殿下也不例外。”
  
  内殿,张掖替岑睿把脉,仔细度了两遍,喟叹道:“陛下可真能忍。”
  
  这脉象分明是五脏六腑受创之像,想必是从什么高地滚了下去,加上肋骨上的旧伤,寻常人早痛得不省人事了。
  
  “谁说我能忍,我都嚎了一路了。”岑睿说两句歇一句,忿忿道:“可傅诤看都不看我一眼,还骂我虚张声势不像个男儿。”
  
  “傅大人不知陛下身份,又对陛下寄予了厚望,自然约束起来严格许多。”张掖温和道,递了个洁净的布卷过去:“陛下咬在嘴里,免得一会痛极咬在了舌头上。”
  
  岑睿依言做了,但在张掖推骨归位后仍是咬破了牙根,吐了一嘴的血。手指头动弹的力气都没有,灰白着脸匀了一会气才笑骂道:“真他娘的疼。”
  
  张掖微笑道:“还有力气骂人,说明陛下没疼到极致。”接着放正了脸色:“陛下这算是伤上加伤,这个部位在一年之内再不得受伤,否则必留下后患。”
  
  “嗯,我省的。”这次是个意外,她这个皇帝常年呆在宫里想受伤还得找机会呢。
  
  张掖低头斟酌着方子,忽然搁下笔,踯躅地看着岑睿道:“有件事,臣不知道该不该和陛下说。”
  
  岑睿仰头闭着眼,口气不好道:“你我还玩这套虚得作甚?有什么就说吧。”
  
  “那次傅大人招我去诊病,当时我仅以为是气血两虚之症,便依命没有告诉陛下。然而,我回去仔细回想了数遍,总觉傅大人的脉象似又不似血气亏损之相。翻了多日医书后,我怀疑……”
  
  岑睿疑惑地睁眼,张掖脸色凝重道:“傅大人不是得病,而是被人种了阴毒的蛊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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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捉虫

【拾肆】联姻

“蛊毒?”岑睿喃喃重复了这二字一遍。

在恭国南疆有一个古老氏族,以养蛊种蛊而令人闻风丧胆。

先帝孝文帝在位时,有次喝高了,脑袋一热,就给兵部尚书发了道圣旨,云曰:“老子看这歪风邪气的旮旯地早不爽了,你给我带上小弟把它给平了,回来给你提右相。”

兵部尚书兴冲冲地带着对右相之位的热切向往去了,不出半月,兵部侍郎抱着尚书大人的衣冠凄楚地回来了。

孝文帝虎目一瞪:“老子的兵部尚书呢?”

侍郎举起衣冠嘤嘤嘤道:“在这呢,陛下。”

道是,出师未捷的兵部尚书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人种下了尸蛊。尚书大人站在船头,遥望水阔山高的南疆大地,心潮澎湃地直舒胸臆“我来过、我见过……”。“噗滋”,余下的话和他自己,就地化作了滩尸水。

后来他衣冠冢前的墓碑上,小侍郎很厚道地补充了剩下的一句“我征服”,算是慰怀了连南疆一寸地都来不及征服的尚书大人的在天之灵。

酒醒后的孝文帝郁闷了几日,遂下了道禁令,从水陆空三方,彻底将南疆封杀在恭国西南角落里。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张掖注意到她神色怪异之处,只当她也曾听闻过此术的厉害,劝慰她道:“这仅是我的猜测,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南疆人施蛊,必是对方极大地冒犯冲撞了他们。以傅大人处事的谨慎周密,没多少可能会招致此横祸。”

岑睿吐出漱口的茶,慢吞吞道:“谁说的?”

张掖看她,岑睿木着脸道:“整天受他冲撞的我就特别想给他下蛊啊!”

“……”

今时,张掖已升为太医院的右院判,左院判年事已高,每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抱着药罐和小御医们吹牛。故而,即便岑睿有心留他再多问两句,见他眼神偶有飘忽,便放他回去忙活了。

张掖掩上内殿的门,不出意外地与等候的傅诤迎面相逢,张太医温温和和道:“陛下受了点撞伤,现下行了针,睡下了。首辅大人不妨晚些时候再来看望。”

傅诤担任首辅的第一日,就将岑睿身边人的底细摸了个底朝天,讶异地发现身为皇子的岑睿人脉关系简单地可谓是乏善可陈。没有与大臣的私教,没有与世家的走动,亲近的就两个人——来喜和龙素素。甚至进宫后,偌大一个养心殿里伺候的宫人也少得可怜。岑睿称不喜太多人在眼前转悠,这也好,人少眼线少。

可这个张掖……

傅诤摸过他的底细,官藉上写的是荆州人氏,表面上与自幼生在清水郡的岑睿毫无交集,可小皇帝明显对他有种异于常人的信任。傅诤不知,这是妥还是不妥,所以至今也没有对这名太医有所动作。

思绪回到岑睿伤势上,傅诤一听撞伤,即知是岑睿从马上跌下所致。骑术不精,也敢贸然上马,是该夸他胆气可嘉还是该骂他有勇无谋?

傅诤立在内殿门前,前后抉择下,决定暂且饶岑睿一个好觉,来日再教训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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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登基以来第一次休朝,没有风声走漏,那是不可能的。

各党各派的大臣们私下里举行了几次聚会,皇帝陛下患疾,他们聚会的名头就由各类宴会变成了各类“议事”。朱雀街上交通总堵塞啊,议一议;后天上朝朝服搭配什么香囊啊,议一议;这个月京城又丢了几只鸡啊什么的,也要议一议……

郊外留园里徐氏一班老小这次的议事主题是:长公主究竟对徐二公子有没有意思!顺便讨论下,皇帝遇刺究竟和燕王殿下是否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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