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令牌像是有些年岁了,不如半个巴掌大,上面有狼形图腾,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那图腾她在塔丹城主金堡的地下见过,象征着什么,汐瑶早就回想起来。
想必,这块令牌的作用更大。
“不稀罕就还来。”颜莫歌语气淡淡的,说着,手已伸出去。
汐瑶往旁边移了几步,躲过他的手,干脆道,“谢了!”
送她就是她的了,接着总归不会亏。
看出她那点心思,颜莫歌眼色依旧,绷着他被揍花的俊容,又是哼哼了声以示不屑。
“这可是个好东西。”颜朝从楼中行了出来,已经换了一身比白日更为华贵的衣裳,富贵的黑色水貂裘袍裹身,墨发晕染在肩后,看上去委实让人难猜他真正的年龄。
加上狠揍了他三年未见一面的不孝子,心头闷气已出,王夫大人面如冠玉,俊媚的五官神清气爽,贵气不凡。
瞄了眼那块他并不陌生的令牌,啧啧叹道,“有了它,慕小姐以后在蒙国境内畅行无阻。”
闻言,汐瑶笑着撇向颜莫歌,他凤目望着别处,满脸的不自在,想来是不好意思了。
她暗暗好笑,心说这家伙无非是个刀子嘴,心肠却不坏,虽总和自己呛声,这般时候却相当可靠。遂即复对他再道谢,“汐瑶定不负小公子一番心意。”
“莫要急着谢我。”颜莫歌转头回来对视于她,露出本色一笑,诡谪非常,“今日有人本想送你一身嫁衣,你先穿上了再说罢。”
经他提起,汐瑶才不情愿的露出苦脸,“你说他会不会看在今日是我生辰的份上……不同我计较?”
或者少计较一些也行啊……
颜莫歌反对她赞道,“听说刚入山庄时,你领着众人入山打猎,独独丢下那一个,搞到堂堂云王发火,慕汐瑶,你真有本事。”
妄想在他这里求同情,做梦!
汐瑶心死,望着被下人抬到跟前的软轿,心酸的说,“若他不生气的话早就来接我了。”
罢啦,山不来就她,她去就山也是一样的。
待她恹恹的钻入轿中,起轿往独孤家府邸行去,走远了,颜莫歌父子却迟迟不动。爱夹答列
颜朝与爱子相视片刻后,刻薄的关心道,“老子好像没有打断你的腿吧?还不走?”
他话音冷傲,神态清贵,即便言语粗俗,都丝毫不影响他的雍容气度。
颜莫歌不以为然,“许久不见,你废话越来越多了。”
再不喜也好,做父子亦是种缘分,他停下来的意思,他不会不知?
颜朝了然的回首向国色天香楼望望,道,“娘娘的意思,放她回去给左相带信。她今日收获丰富,料想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消失。”
“你何时变得这么宽宏大量?”
颜莫歌眸子里忽闪着阴寒又嘲讽的光华,分明不愿就这么简单放过袁洛星!
“会说话的人都能带信,就算断了舌头,不是还有手吗?莫不是你担心堂堂相府千金不识字不成?人都摸到国色天香楼来了,下的可是你的面子,万一让她歪打正着的找到我的藏秀山庄——”
话未说完,颜朝扬声唤来暗卫,“把人送到陈娘子那里去,明儿个随便起个价让那些恩客们好好照顾照顾这位京城来的贵女。”
做完了吩咐,他转头去问儿子,“满意没?”
陈娘子掌管着苍阙最大的花楼,在那里给袁洛星标个价,不亏她相府嫡女的身份。
颜莫歌脸上的冷色舒缓了些,转而露出与他老子一样的狡猾,“如此甚好。”
明夜……
那个叫雷格的将军藏在暗地里不露面,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救人,他不救,就怨不得他们父子两了。
这厢颜莫歌心里总算舒坦了些,倾身准备上轿,却听颜朝忧心忡忡的长叹,“儿子,听说娘娘和云王殿下闹别扭了?”
那躬着的身形僵在轿门前,身后的老狐狸哀戚一声,他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怎么?这就开始担心你在母皇那里失宠,故忙不迭的要找下一个靠山?放心,你还没到年老色衰遭嫌弃的地步。”
一只穿着华丽墨靴的长腿狠狠将颜莫歌踹进轿中,王夫大人怒骂孽子,“你懂个屁!”
“唉——”环抱双手,颜朝仰头看天上冷月,呼着白蒙蒙的雾气,道,“小打小闹是情趣,伤感情就麻烦了。”颜莫歌缩在轿子里闷哼,“母皇不要你也还有我,你最好对我好一点,等你走不动的时候我才会对你好点。”
又在颜朝还没把他从里面拉出来再打一顿之前,他加快语速道,“此事我早有安排,还不快上轿!”
果真,闻言之后王夫大人脸色稍霁,不再多做停留,直径钻入另一顶软轿。
……
戌时,灯火明亮的大厅中酒宴气氛正浓。
独孤家并未宴请太多闲杂人等,不过三桌宾客,有两桌还是自东华海上来。
除了颜家父子和阿茹娜,汐瑶一个都不识得。
自然,坐在左侧的男子她也很熟,只自她与他碰面,讨好的笑脸就遭逢冰山冷面,一句话都不同她说,冻得她抖都抖不起来,人家要装冷漠,她只好硬着头皮奉陪到底。
美乐飘飘,此起彼伏的敬酒和祝贺声不曾间断。
独孤夫妻就坐在汐瑶的正对面,身旁的人不理会她,她便兀自埋头吃菜,不时抬眼来欣赏眼前那对璧人。
独孤夜正值风华,他与祁云澈年岁相当,可而今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容貌自是无需用华丽的辞藻堆砌形容的。
他虽举手投足都散发着王者霸气,沉暗的目光却十分内敛,是个极为懂得分寸拿捏的人。
这就是将来称霸东华海的男人,连堂堂云昭皇帝都要对他历代三分,实在不能让人忽视。
而他的妻子孟萦,端的是一副小家碧玉,乖巧的坐在他的身旁,成为他最温柔的陪衬。
偶尔她会恰如其分的夫君少饮一杯,同时再埋首逗逗抱在怀中方满足月的小儿子,与人一种持家有道,温婉贤淑的映像。
然而汐瑶晓得,这个女人厉害得很。
独孤夜给与她的目光柔和得几乎可以融化外面的冰雪。
男人征服天下,聪明的女人晓得如何征服拥有天下的男人。
相较起来……
不自觉的,她侧首偷偷瞄了祁云澈一眼。
他似乎与寻常没什么不同,在人前,永远是最沉稳的所在,深眸中静水流深,一举一动皆成为旁人顶礼膜拜的理由。
这是她头一回和他一起出席宴席,虽说自东华海来的人很有礼节,连半个多余意味的眼神都不曾向他们这处投来,可汐瑶还是觉得别扭。
先就是她不对,奈何没机会解释道歉已被推到上座,二则她已经坐到他旁边来,说句话会要他的命么?
此男人真真小气。
正心虚腹诽,蓦地,祁云澈像是有所意识一般,同隔壁的人饮了一杯之后,连杯子都没放下,就鬼使神差的转头来,和她盈着复杂眸光的眼对上。
汐瑶怔了怔,脱口道,“怎么?”
话罢才反映过来他不要理她的。故而自觉闭上小嘴,僵僵的与他相视。
坐在另一边的颜莫歌见了,忍不住呵笑了声,大有风凉她的意思。
这一声不高亦不低,足以让周围的人听见。
早就看出端倪来了,既然那是云王的女人,为何不理她啊?
汐瑶满腹苦楚,本这些陌生人无心理会她,得颜莫歌意有所指的哼哼,那些探视的目光悉数投来,看得她好不自在。
无法离席,她只能装作不知,埋头扒饭。
“不知这位是——”
不知谁发出的疑问,汐瑶已经没勇气抬头了。
心中默默黯然,同在一桌吃饭是种缘分,何必苦苦相逼?
经那闲人一问,这桌的人竟是都默契的不再言语,连独孤夜夫妻都看了过来,脸上眼中都是不解。
主桌就此静默,旁边两桌跟着安静,前一刻还满是笑语的厅堂中,此时静无人声,像是在等着云王表示一般。
汐瑶头皮都麻了,蹙着打结的眉毛暗自从一开始数。
她心想,若是数到十祁云澈还不……
“这是内人。”温润好听的话音自他口中道出,随即,与之回应的是众人惊动的低呼。
连那个被称作‘内人’的女子都满面错愕,带着和其他人相同的表情向祁云澈看去。
他无澜的俊容静如止水,仿佛将将那四个字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句话,他早就不觉得稀奇了,说出来,却惊得一众人心肝乱颤。
内人……可是她好像记得,他们还没成礼吧?
方才发问的人站起来向汐瑶敬了一杯酒,“原来是云王妃,失敬,失敬!”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说着许多恭维的漂亮话,汐瑶一句都没听进去,心跳剧烈,她需要平复一下。
他不生气了?他没打算和她计较了?还是——
好似祁云澈看出她不安,遂伸手夹了菜放到她碗里,本不得表情的脸庞忽然绽出一抹虚浮的笑,温柔的对她关切道,“乖,好好吃。”
汐瑶瞳眸微微一瞠,惊得心碎!
好了,看来她会死得很惨无疑。
……
酒宴之后,众人欢散。
夜算不得太深,只正逢化雪的天,越夜越寒,独孤夜夫妻留祁云澈在府上住一夜,他并未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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