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看了一眼画中人,苏白不得不否认那人当真与自己极为相似,可是……微微皱起了眉,苏白隐隐地察觉到了些许端倪。
“那年扬州,她就在山顶处笑的烂漫,好像一位初入人世的仙女一般,只是一眼便已经难以忘记了。唐心,真是好名字。”用指腹摩挲过了画卷,这幅画他已经画了十几年了,看了十几年了,可是从未腻过,反倒是越发思念起她来。
唐心?唐心!
苏白蓦地向后退了一步,怎么会是这个名字呢,怎么可能会是这个名字?怎么可能?
扬州……唐心……
“若是当日带着她一同回京,便不会有今日的遗憾了吧。”苦笑着抬起了头,却是见到了苏白极为怪异的模样,遂有些不解道,“你怎么了?”
“奴……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皇上……皇上当年是不是……是不是化名王政在扬州瘦西湖边……与那唤作唐心的女子一同种下了一株兰花?”
“你……你知道她在哪?”
苏白只觉得心中的压抑让人根本喘不过起来。原来,原来是他,让娘亲念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的人竟然是眼前这个同样念了她一辈子,想了她一辈子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皇上深爱了一辈子的女子便是那般凄凉地惨死在他的臣子手下,而自己……而她自己死一生,沉沉浮浮竟是遇上了他,算是娘亲在天之灵亦或是冥冥中注定么?
“你?你难道——”
“奴婢,奴婢只是见过那被唤作唐心的女子,还曾听过她讲起以前的事情。”苏白咬着牙忍下了眼中的泪水,她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在哪,在哪!”听到了这样的消息,皇上蓦地站了起来,丝毫顾及不了此时的样子。
“在扬州的时候,她临死前,曾与奴婢说起过这些往事。”苏白所言不假,那时娘亲重病,奄奄一息,曾与自己说起过往日种种,只是她不知道她等了那么久的人一直在寻她,她不知道其实她念着的人其实就是当今圣上。
“死……临死前?”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他一下子像失去了力气那般瘫倒在了椅子上,眼底那份闪动着的明亮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只是一瞬间,似乎已然失去了生气。
苏白看着他,想要说起当日娘亲临死前的种种,可是最终未说出口,她紧抿着唇,眼睛酸涩到疼痛,可是却依旧强忍着不让泪水流淌下来,“她未嫁人前便有一子。”
“一子?”
“本应十八,只是……只是在十六岁时,被……被奸人所害,最后……最后……”似乎回想起了当日哥哥惨死的模样,苏白顿了许久后才用那变的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最后却是被乱棍打死了。”
“十八?十八!”
红着眼眶看了过去,眼泪终究是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十八年前,娘亲带着刚刚出世的哥哥出现在了村子之中,孤苦无依,最终嫁给了变作鳏夫三年的爹爹,再后来便有了自己。这些事情,她本该不清楚的,只是村中流言纷纷,自小她便听惯了他们的嘲讽愚弄,对此事自然记忆的格外深刻。
十八年前,娘亲众叛亲离地生下来的哥哥,应该……便是他的孩子吧。
苏白苦笑了起来,同是身为龙子,太子永尚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哥哥呢?哥哥有什么?幼时吃尽苦头,后来东奔西跑想要养活家人,再后来……
他就落得如此结局,如此凄凉,从未有过一日的荣华,最终还死在了他人乱棍之下。
这样公平么?当真公平么?
“他怎么死的!是谁,是谁害死了他!”怒吼的声音惊的连屋外的吴公公都打开了门探进了脑袋朝里看了两眼,可见事情有些棘手,只得又退了出去。
“杭州知府。”讲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苏白突然觉得格外的轻松,自今日起她便不用一个人扛着这份辛苦了吧,不用深思熟虑地想着去如何报仇,不用……可是看着眼前的人,苏白突然觉的自己的心突然变的虚无缥缈起来。她看不清前面的路,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失了报仇这个念头,她便再无希望,再无念想。
“朕……”颓靡地坐在那儿,本是格外精神的他,似乎已然失落地不知该说些什么。长久的静默让苏白空荡的心越发空荡,而眼前的人只是一味地看着桌上的画,默默出神。
这般结局,谁曾想过?
“你……你多大了?”无力地说着话,他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眼。
“奴婢今年十六岁。”
“那你是她的孩子么?”
身为帝王,终究是看惯了世态炎凉,人心善恶,他静静地等待着答案,未有逼迫她的意思。
苏白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娘亲在诞下哥哥后一直无人照顾,最后便嫁给了爹爹,只可惜在奴婢出生前夕,爹爹出门打猎死于野兽之口,娘亲此后孤苦一人将奴婢与哥哥带大,只可惜……”伤心的事,在心中发酵便变的格外的哀伤,可是当说出口的那一刻,蓦然觉得其实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锥心的疼痛。她勾起了唇角,可眼眸之中依旧流露着哀伤,“当日娘亲带着奴婢与哥哥背井离乡到了杭州,未想杭州知府意图将奴婢纳为妾室,奴婢不依,未想连累哥哥与娘娘,最终……”说着一切,苏白感觉自己心头的那已然结痂的伤口似乎被自己一下子扯出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却并不怎么痛。
“你娘,她……”
看着前方,苏白默默点了点头,“娘亲一直在等,纵使是临死前,也一直在等。”
过去的哀伤,就那样一寸一寸地展现在了眼前,可是当模模糊糊的一切变的格外清晰时,又突然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蓦然发现,娘亲与哥哥已然离去一年了,而自己……竟然还活着。
“你恨过么?”
“恨,一直都恨,可是奴婢只能默默承受,官民相争,死的必然是民,奴婢又能做什么呢?”
叹息已然不能让他心中的烦闷与惆怅消失了,他静默了许久,突然想了好多。如果当初没有离去,如果当时找到了她,如果……
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她是死了,真的死了,十几年来放在心中的希望一下子碎散。心中茫然良久,而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
她是真的离开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你是如何到了宫中的?”
“八皇子带着秀女回京途中,秀女走失,他不想引来麻烦,便将以身为死囚的奴婢带了出来。”苏白极为平淡地说着。
“你是说,诚儿让你顶替了那民走失的秀女?”微微皱起了眉,本是透露着哀伤的脸上突然划过了意思不满。
“是。”
“你不叫作苏白?”
“是,奴婢跟随母姓,名为唐一念。”
“一念?一念之间,沧海桑田。”默默地念了一句后,他突然问道,“那你哥哥呢?”
“唐执。”
苏白以前一直不懂,不懂这样的名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意义,可是现在她似乎懂了。
“唐执,唐执……”
如果娘亲并没有那么执意地等下去,或许便不是当日的那般凄凉。
“你先回去吧。”本来只想着与她说说当日之事,未想竟是机缘巧合,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他终究是老了,突然觉得好累,好累。
苏白脚步沉重,出门后只是看了一眼吴公公后便低垂着头走了。吴公公本是遣了一民小太监,让他送苏白回望月宫去,可是苏白拒绝了,她想一个人走走。
娘亲的过往,在她当时听来似乎只是一个格外简单的故事,她从未想过还会遇见娘等了那么多年的人,从未想过这一切会变的这般模样。
回到了望月宫,看着模糊昏暗的前方,苏白恍惚看见了一抹身影,静静的,就那般无声无息,地站在屋前好似融入了黑夜。
“谁?谁在那?”苏白心生惶恐,只怕是皇后听到了风声,派了人来。
那人一开口,便让苏白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你回来了。”
那样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苏白自然认得,“奴婢见过三皇子,不知三皇子前来,是为了——”
“我见你去了长乐宫。”顿了顿,永宣突然跨开一步走上了前,而苏白仰头看去,借着月光看向了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而他却是突然道,“在等你回来。”
☆、【第二十九章】
看着那双忽明忽暗的眼睛,苏白有一瞬间的恍惚。相比永源的淡然,相比永诚的妖媚,相比永尚的阴沉,永宣的身上杂糅着刚毅,平淡,漠然还有……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感觉。
苏白心头一紧,但实在是身疲体乏,不愿多想,只道,“不知三皇子等奴婢有何事?”
默默地看着她,过了良久后他才道,“杜昭仪托我告诉你,她想见你。”
“杜昭仪?”一提起心茗,苏白还是情不自禁个地抿着唇皱起了眉。她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思忖之际,永宣已经转过了身。
只因他极为高大,所以背影也格外的伟岸,走出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说了一句“早些睡吧。”可是似乎又不是。苏白想要确认时,他已然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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