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的心被白子初的话紧紧揪了起来,他们事后,必定还经历了许多波折,不若,白子初不会如此生恨,将琉光教众人尽数杀光。
白子初双眸里忽而现出一丝狠戾,杀意渐出,将他的双瞳溢满:“之后我们兄弟俩同默娘过了数年的快乐时光,直至七岁时,因着所居之地内涝,我们举家搬迁,途径骅城郊外,突欲贼子抢劫,而那贼子,便是琉光教中人!”
苏清颜倒吸了一口气,似乎欲见了后头发生的事情一般,她紧紧地握住了白子初的手,将自己仅有的温暖过到白子初身上。
哪知白子初的手愈发冰冷,话语间也冲出一腔愤怒:“那群贼子,眼见默娘姿色不错,便见色起意,意图玷污她。当时默娘带着我们俩便要逃离,但她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两个七岁小儿,能逃去哪,最后,被团团围堵。而那些个畜生!”他愤怒地一敲床板,厉声喝道,“便当着我们的面玷污了默娘,那时的我与弟弟冲上去,又是咬,又是打的,可是我们毫无气力,什么都做不到,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默娘,被他们玷污,后头,忍不住侮辱,咬舌……自尽。”
苏清颜已被这消息骇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张了张唇,却不知能说什么话来安慰他,只能揽着他的肩,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肩侧,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哄道:“白小初,乖,有苏小颜在呢,白小初乖。”
一滴炽热的泪滑落苏清颜的肩头,白子初加紧了这个拥抱,将内心隐藏多年的痛楚道尽:“若果当年不是默娘,我们兄弟早已死了,默娘于我们而言,那便是亲母一般的存在,可是……可是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她被污,死去。我毕生都忘不掉,默娘死去时,那张大睁的双眼,那是痛,更是对我们的不舍。”
苏清颜的心底宛如被放了一粒苦药,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慢慢化开,这苦味也随着弥漫到了每一寸地方。她轻轻地拍着白子初的背,咬着牙,待得白子初镇定下来后,她才开口问道:“后头呢,你与你弟弟又是如何到的琉光教。”
“后头当时的教主出现了,他瞧着我们俩精力如此十足,尚有余力来对付教众,便将我们俩带了回去,训练成他的……死士。”
沉重的“死士”两个字一落,让苏清颜倒吸了一口气,死士是远比杀手还难驯服的,杀手还有些自由,而死士,则必须是为了主人,不惜一切牺牲自己所有的利益,甚至是生命,这对喜好自由的白子初来说,简直便如同地狱一般的存在。也因是如此,死士的训练,比之杀手来得愈加的残暴与苛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白子初蹭了蹭苏清颜的发,柔声道:“当年我们俩,不过是个七岁的小儿,却要遭受如此待遇,呵,清颜,你说我如何不恨,我恨不得琉光教那些贼子尽数死光,巴不得饮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当年我们俩过的那简直是非人的日子,日夜受他人鞭打,吃的都是发馊的食物,我们屡次逃出向人求救,屡次被人冷漠地无视,甚至被那些人抓回去。后来,我们不逃了,因为不会永远也有人来救我们,唯有我们,自己救自己。”
苏清颜沉默了下来,抱着白子初的手臂越来越紧,面对这样凄惨人生的白子初,苏清颜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美好。她虽是一个杀手组织的阁主,但却是承袭她娘的位置,而阁中人都敬仰她,善待她,比之白子初而言,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不,白子初的生活,可称之为——地狱。
白子初自嘲地哂笑道:“我们俩为了活命,便苦练武功,最终将所有的对手杀尽,站在了最高处,也,取下了教主的首级。那一日,琉光教大乱,我们俩放出了所有的死士,恢复他们的自由,他们当即便答应为我们效力,一同将意图反抗的众人杀尽,将我们兄弟俩捧上了教主之位。之后,我们确是过了一阵风平浪静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因着长期在那紧张的地方生存,忽而过到这种安逸的生活,弟弟他受不住,病倒了。也便是那一日起,有了‘病傻’的白子初,以及为了报答我放死士自由,而愿意追随我的‘教主’,而我弟弟,我则将他送走了。”
苏清颜的唇抿成了一条薄线,她没有再打断白子初,而是静静地聆听着他的故事。
“弟弟走后未得多久,便有皇室中人暗中寻到了我,言说他乃是当今天子派来的,是了,弟弟走的前两年,先皇病故,当今天子即位,也便是他即位两年后,来寻了我,言说意外探听到皇室血脉流到了民间,他欲与我认亲。
“当时我听之,岂会相信,皇室中人最是无情,瞧着我娘那样子,便知晓了。当时自然是一阵推脱,不肯面圣。后来你猜怎么着,”白子初的语气渐渐变得轻快起来,似是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后来皇帝竟然亲自现身来寻我了,从他口中听之,是当年欲杀我们的那侍女临死前说胡话,言说多年来,太过愧疚此事,后来被有心人听之,传到了皇帝耳里,他当即便派人明察暗访,终于寻到了我们。
“当时我犹有些怀疑他,自然不敢多加接触,但后头,许是兄弟连心罢,两个十余岁的小孩,能知什么事,便放下了心房,成了好兄弟。”
谈及皇帝的时候,白子初脸上都扬起了幸福的笑意,苏清颜看到,打心底也为他感到高兴。
白子初温柔地亲了亲苏清颜,继续道:“后头我们相熟后,他便请了御医为我诊脉,结果查出我体内有两种毒药,一种是月寒,一种便是毁颜的药。当时为了替我解毒,他是操了不少的心思,四处派人查访可有良药,也即是那时,遇上了苏词,苏词听闻了我的病症后,便主动提出要到我的身边,照顾我。但可惜,苏词只是解了我的毁颜,月寒却是无解,唯有用微光来缓解,是以为了不让琉光教人怀疑,知晓我身体有恙,我便常将药洒在鸡腿之上,装j□j吃鸡腿,以缓解月寒的药性。后来,听得月寒无解后,皇帝他竟然为了我,而心生愧疚,郁结于心,之后竟大病了一场,将我给吓倒了。”
苏清颜睁大了双瞳:“不是自古都言皇家人最无情的么,皇帝这……莫非是故意收买你人心而为之?”
“谁知晓呢,”白子初微微一笑,“但这些年,确实多得他照顾,我在琉光教的地位才能渐渐安稳,弟弟也能安然地活着,过上好日子。即便他是故意为之,而利用我,我也值了。”
说道这里,苏清颜有些愕然道:“莫非你弟弟也经常吃鸡腿么。”
“嗤,”白子初笑了出来,敲了敲苏清颜的脑袋道,“我弟弟健康得紧,当年什么罪都让我受遍了,便是月寒也只过到我身,并未过到他身。”
苏清颜扁了扁嘴:“那他如此健康,当是由他来面对余下之事方对,为何要你一人独自面对。”
白子初被这问题给问住了,良久,他才敛下双眸轻轻笑道:“因为我是男人,而他是我弟弟啊。”
忽而,有种莫名的湿意涌上了心头,苏清颜此刻才发觉,白子初虽然瘦,但却用他瘦弱的身躯,撑起了一片天。
“白小初,你是个好哥哥。”
“是啊,可惜我不是个好相公,”白子初嬉笑地悄悄抹去苏清颜的泪,“苏小颜,我这个利用你的相公,你可还爱。”
“爱,如何不爱,”苏清颜勾唇一笑,“没有你救我,我只怕早死了。”
“嗤,”白子初笑道,“可那时,若非我为了点着引线,将你拉进来,只怕你也不会出事。”
苏清颜笑了笑,没有答话,当初进来救他,便是她自愿的,若真出事,白子初完全可将她丢下不理,可是他没有,他用他自己的身躯,安然护得她一点伤都没有,反倒是他落得一身的伤。
☆、鸡腿五十五·白小初算计之事
“那后头呢,你为何要来对付我们素音阁。”苏清颜敲了敲白子初,催促道。
白子初继续道:“皇帝这般对我,我对他心生感激,便言说要报答他,他推却不得,便道,‘若可,便帮朕除尽天下贪官污吏罢。’”
听到这里,苏清颜愣住了,她思绪忽而飘到先前乐福德的死,恍悟道:“莫非乐福德的死,便是你故意为之?”
白子初点了点头:“乐福德与丞相勾结已久,害了不少人,我自然得将他除去。”
“可你……”苏清颜忽而想到那一夜装鬼时的场景,白子初对乐福德如此熟悉,光是靠他一人不肯定做到的。
白子初轻轻笑道:“我为了皇帝,成立了一个组织,专为皇帝刺杀天下间的大恶人,而那些手下,大都是琉光教我们叛变时追随着我的人,是以平日里,我在教中范围行动,而他们则去打探消息,刺杀之时,我则会与他们同去,甚至是自己亲自动手,甚少让他们独自行动。”
“呵,你使的好计谋啊,这般他人无人不服你了。”
白子初笑道:“他们当过多年的死士,自然心底有些抗拒为我效命杀人,因而若想让人信服,必得凡事都从己身出发,亲自动手,方能调动士气。”
他顿了顿,双眼泛光地看着苏清颜道:“至于对付你么,那便是因你们素音阁杀过太多好官,皇帝震怒,要将你们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