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姬公主宫中的翠柳送来的。”
独孤伽罗打开匣子,里面的珠宝光彩夺目,皆是上品,独孤伽罗笑道,“放起来吧。”
子规应声,却没有动,独孤伽罗问道,“子规,你跟本宫多年,有话不妨直说。”
“那翠柳似乎不是翠柳。”子规斟酌道。
“此话怎讲?”
“虽然外表一模一样,连声音也分辨不出来,但皇后娘娘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外貌,声音可以模仿,但是脚步却是很难模仿的。这个翠柳虽然走起路来看似与翠柳别无二样,但是落脚的时候左脚却习惯性的微微一撇,奴婢猜测,应该是之前受过伤。”子规回忆道,“娘娘应该早就看出来,那陈月姬身边的翠柳的功夫不弱。”
独孤伽罗点头,“的确,就连萧钰身边的那个叫云裳的,也应该是高手,陈月姬很快就要回陈国了,不过,子规,关于那个翠柳,不可掉以轻心。”
傍晚的时候,杨坚果然过来,独孤伽罗上前轻施了一个礼,将杨坚迎进了屋内,“皇上今儿个怎么想起过来了?”
“只是想来看看你了。”
独孤伽罗抿唇一笑,又让人将屋内用来降暑的冰块撤掉些许,傍晚风凉,再加上杨坚的体寒,这些,独孤伽罗都是记在心里的,杨坚偕独孤伽罗坐下,不经意的看到放在一旁的木匣,独孤伽罗见状,笑道,“陈国那边派人来给月姬送了些许珠宝,这些事月姬送来的。”
杨坚眉头一皱,“陈国来人?朕怎么不知道?”
“臣妾也是今日才刚刚听说,想来,是月姬不愿意惊扰皇上。”
“若她真是这般想,那倒也是算是懂事。”杨坚冷哼一声,“陈叔宝当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了?”
独孤伽罗明知道杨坚说的是什么,最初,大隋的细作可以说是独孤伽罗一手打造,杨坚能得到的消息,独孤伽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只是,独孤伽罗懂得有些时候,示弱是必要的手段。
“皇上何必动怒,那陈叔宝不过是一介昏庸的君主,打下陈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事情若真是这般简单就好了。”杨坚长叹一声,“外人盛传陈叔宝荒淫无道,陈国的国主想必也早有耳闻,但却依然选择把皇位交到陈叔宝的手中,这足以说明了许多问题,再者,朕前些日子听到了一则消息,陈叔宝本是无意皇位的。”
独孤伽罗浅浅一笑,“无意皇位岂非更好?”
“纵然这个皇帝陈叔宝当的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又如何?祖上的江山传到了陈叔宝的手中,陈叔宝岂会拱手相让?”
“现在陈叔宝独宠清梨,当初勇儿的计策是成功的。”独孤伽罗叹息一声,“若早知今日杨勇会如此宠云昭训,当初,倒不如换个女子,那清梨虽然聪慧,却终究还是纯良之辈。”
提到清梨,杨坚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当初,自己也是为了这江山,将自己心爱的女子柳如云送去了西梁,这一去就是永别,如今,自己的儿子,大隋的太子爷步了自己的后尘,这难道就是杨家的宿命?
今日本是柳如云离开大隋的日子,或者说是离开北周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杨坚总是在书房,默默的对着柳如云的画像,一坐就是一天,但昨夜,萧瓛过来拜见自己的时候,偶然提到回西梁之后就会与蝶舞完婚,不仅如此,还挑明了这些日子在大隋的目的,杨坚不知为何,许是因为萧瓛的坦荡的眼神,杨坚相信了萧瓛的说辞,作为一个君王,对别国皇子的私事本不宜过问,但杨坚昨日鬼使神差的竟然问了萧瓛一句,“若是她一直不曾原谅你,那你该如何?”
出乎杨坚的预料,萧瓛只答了一句,“在爱上一个人的同时已经学会了原谅。”
杨坚心中一片震撼,,这么多年过去了,杨坚一直以为柳如云该是恨着自己的,到死也该是恨着自己的,无论从哪一点来看,柳如云都没有理由来原谅自己,那样的一个女子,被自己生生辜负,是以,每年的这个日子,杨坚总是独孤在书房,觉得那是在赎罪,唯独这样想,杨坚的心中才能舒服些许,孰料,萧瓛一语惊醒梦中人,或许,柳如云真的早已原谅了自己,一直是自己不能原谅自己,既然人无完人,那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获得宽恕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就由自己来给吧,是以,这才想要来独孤伽罗的宫中坐坐,这两个女子,皆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已辜负了一个,又何必辜负另一个。
君心难测,其实也不难测,各国之间派出的细作必须有一个最重要的条件,那就是永远不会背叛,杨坚选择了柳如云,杨勇选择的是清梨,无论清梨还是柳如云,对杨坚,杨勇而言,心中笃定的都是一件事,那就是她们永远不会背叛自己,能得到一个君王这般的信任,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这些女子,铸就了一个个帝王的辉煌,却终究堙没在了帝王的辉煌之下,或许,后人会从史书上的只言片语中寻到她们的些许痕迹。
杨坚所不知道的是,钰者,宝也,柳如云之所以给萧钰起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当年有一个男子也曾拿她当做手心里的宝,纵使,这个男人,最终还是放弃了她,即便是后来柳如云被萧岿打动,但那个男子,此生,已无法忘怀。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踪
翌日,杨坚单独召见了陈月姬,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一则消息却在长安城内传开,陈国公十四公主不日将返回陈国,萧钰前脚刚走,陈月姬随后就离开,一石激起千层浪,前朝的问题百姓向来是不挂在口上的,唯恐惹火烧身,但这皇家的私事,却是为不少人津津乐道,杨坚登基,前来恭贺的君主无一不带着自己的女儿,大树荫下好乘凉,如此浅显的道理,各国国主岂能不懂,但之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给太子杨勇定下的却是元孝矩的女儿元柔,之后,晋王又与萧钰结亲,剩余的两个皇子年幼,尚不到娶亲的年纪,但那陈月姬却始终留在了大隋,名不正言不顺,外人只道是陈月姬的不甘心。
三日后,杨坚派人亲自护送陈月姬回国,陈月姬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意,但脸上做出的却是一幅感激不尽的神情,翠荷跟随在陈月姬的身边,恭敬温顺的样子,倒教独孤伽罗多看了几眼,之后,陈月姬也悄悄的离开了长安城,杨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陈月姬离开的身影,不自觉的有些莫名的伤感,虽然过去一直与陈月姬不对盘,但陈月姬跟萧钰,晋王一前一后的离开,这偌大的长安城,落在杨凝的眼中,竟显得有些说不尽的萧条。
悦耳的银铃声叮铃铃的响起,杨凝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沉默的看着陈月姬离开的方向,宇文化及站在杨凝身后,顺着杨凝的视线落到了官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回到了杨凝的脸上,在宫中,这般的看着公主。是逾矩,是对皇家的不敬,可宇文化及似乎没有意识到这点,这么久了,宇文化及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眼前的杨凝,原本带些婴儿肥的脸上此刻已经瘦出了尖尖的下巴,身形也纤细了许多,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人给带跑了,比之以前。少了几分娇憨,平添几分清丽,素来干净的眸子此刻却带了淡淡的愁绪。知从何而起,却不知如何去解?
杨凝被宇文化及这般的注视着,只觉得心跳如雷,这几年的历练,杨凝早已经可以做到将心中的思绪隐藏的滴水不漏。是以,杨凝平静的接上宇文化及的目光,淡笑道,“宇文将军如何这般盯着本宫?”脸上在笑,口气里却已经带着一丝严厉,与独孤伽罗的气势一脉相承。不怒自威,这是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跟何况。眼前的杨凝,是当今皇帝最喜欢的女儿,是大隋的义成公主。
宇文化及没有理会杨凝的话,手轻轻的将杨凝落到前襟处的一缕发丝拂到脑后,脸上却是难得的认真。“这日头这么大,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当心中暑。”
杨凝的耳根处微微一红,转身,离开,宇文化及看着杨凝有些慌乱的步伐,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萧钰日夜兼程,骑得是照夜玉狮子马,日行千里,但每每接近一分凉州,萧钰心中就多了一份忐忑,万一,万一自己到时候能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又或者,连尸体都找不到,那又该怎么办,萧钰每每念及此,只觉得几乎要崩溃,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那是大隋下一代的皇帝,是历史上最著名的隋炀帝,怎么可能轻易就陨落在这场战争中。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特别急,特别快,萧钰看了看这阴沉的天色,总算在雨落之前找了家客栈,简单的用过晚膳,萧钰上楼前吩咐道,“喂好我的马。”
客栈布置的十分简陋,萧钰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在张家生活了这么多年,萧钰对这木板床倒也睡得还算习惯,从怀中拿出那枚紫玉簪,紧紧握在手心处,贴着自己的胸口,梦中,似乎是躺在那熟悉的怀抱中,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将萧钰从梦中惊醒,外面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