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和碧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后,就把还不能正常行走的秦天黎抬进了马车里。
就在伊凡拉起缰绳准备带他们一起离开时,忽然远处传来了大炮的轰鸣声,紧接着一声怪异巨响,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咆哮,而且越来越大。
“发生了什么事?”
碧落疑惑地从马车里走出来,发现马车外的伊凡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碧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只看见呼啸而来的洪水以催枯拉朽之势越过远处的堤坝,越过田野,迅速覆灭了不远处的密林,眨眼间就冲进了西戎的营帐,吞没了碧落他们所在的那辆马车。
水流太强了,碧落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巨浪冲到了很远的地方。虽然碧落熟悉水性,但在这样大的洪水面前,还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碧落紧紧地闭着嘴巴,却还是挡不住那些液体,肆无忌惮地涌进她的鼻腔,她似乎听到了水灌进她肺里的声音,她努力挣扎着让自己的头可以浮出水面,却看见大浪把一个士兵无情地拍下水里。而这时候,碧落的眼前也陡然升起一堵褐黄色的水墙,还没等碧落闭上眼睛,便把她再一次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块巨石在水下砸中了碧落的后脊背,紧接着碧落的身体又被洪水卷出很远,无数断裂的树枝从她的身边急速划过,割破了她的衣裙,戳伤了她的四肢,碧落的耳边只剩下巨大的轰鸣声,她感觉有股可怕的力量正抓住了她的腿,要将她拖向黑暗的深渊,她似乎根本没有与之抗衡的力气,身体一点点下沉着……
就在这时,碧落听见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碧落——!!碧落————!!”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她确信那是她的平安。
一股巨大的力量顿时在碧落的身体苏醒,她拼出全力地挣脱开那拉拽着自己的水流,再一次向水面游去,再一次浮出了水面。
碧落浮在水面上,她的四周漂浮着无数的尸体,断掉的树木,还有毁掉的营帐……
“碧落——!”
伊凡看到了碧落冲她招手,幸运的伊凡和秦天黎被浪头冲进了两棵树中间,正好卡在那里才没有被洪水冲走。
碧落准备朝他们游过去,却下意识地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碧落发现容成诀就漂浮在她身后不远的水面上,他的一只手中握着鞭子,那鞭子缠住了一旁的大树,另一只手则抱着一根木头,让自己不至于沉入水下,也不至于被洪水冲走。他的面具被洪水冲走了,碧落这才看得到他惨白如纸的脸色。
他凝视着碧落的双眸中有某种复杂的情感,那东西让碧落的心猛地一震,她似乎读懂了容成诀眼神中的关切,炽热,以及心痛……
碧落想起他的平安是不识水性的,于是她转过身去,要去帮助容成诀。、
“王爷————!!”
容成可欣的一声呼唤打断了碧落的动作,碧落侧过脸去,发现怪蜀老人正推着一块木板朝这边游来,木板上躺着一脸惊恐的容成可欣。
碧落的动作再次停滞了,她心痛地看着容成可欣被推到容成诀的身边,怪蜀老人将容成诀也扶到了那块木板上,看到容成可欣惊魂未定地靠在容成诀的怀里害怕的哭泣,看到容成诀轻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的后背。
“洪水——!洪水又来啦——!!”
伴随着士兵惊恐的叫声,又一波的巨浪倒海翻江而来。
上一次幸存下来的人又一次在巨浪的尖头咆哮,一张张扭曲而绝望的脸,在下一个浪头到达后顿时被卷入水下,再也没有了声音。
惊涛骇浪曾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一切,把原本卡在两棵树之间的秦天黎冲走了。
伊凡也急忙跳入洪水中要抓住秦天黎,可洪水实在是太汹涌了,他根本无法固定住秦天黎。
秦天黎刚刚苏醒,他的四肢还没有恢复正常的行动力,这个时候的他一旦被洪水冲走就只有被淹死的结局。
“救我——!碧落,快救我——!!”洪水中的秦天黎大叫着。
碧落心一紧,又看了眼在那在浪里颠簸起伏的木板上的两人后,心一横,毅然地掉头游向了伊凡他们。
“抓住我!快抓住我!”
碧落抓住了秦天黎,她和伊凡两人一人抓住他的一条胳膊,将他拖曳到一棵大树的下面,用尽全力将他推上树干,转移到足够高的安全地方。
等碧落安置好伊凡和秦天黎后,她再看向水面时,却早已没有了平安和容成可欣的影子,他们不知道被冲去了哪里,又或者被浪吞没了?
一个失去双臂,一个不识水性,她们俩个如何在这场洪水中逃生?
原本也已经爬到树上安全了的碧落,再一次跳下水去。
“碧落你要去哪?”伊凡叫住她。
“我要去救他。”碧落坚定地答。
“那好,你去吧,小心一点。”
“伊大哥,替我好好照顾天黎。”
伊凡慎重地点点头,而就在这时,坐在树上的秦天黎忽然阻止道:“婉宁,别走……”
水中的碧落和树上的伊凡顿时怔住了,他们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秦天黎。
“别离开我,婉宁……”
秦天黎哀伤地挽留着碧落,碧落却移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不再看那双深邃的眼眸。
秦天黎虽然一直都趟在床上昏睡不醒,但他的脑子却是清醒的,他可以听到别人的对话。
当容成诀在营帐内告诉伊凡,碧落的真实身份时,他全都听到了。当时的他恨不得自己能立马醒过来,然后冲到碧落面前,问她是不是自己的婉宁,可惜他当时身不由己,根本无法动弹。
后来,碧落为他拿来解药,他服下药后就已经可以动了,但他还是没有着急地睁开眼睛,他冷静地想了整件事,想了自己如今和碧落之间的处境,想了自己曾经对碧落带来的那些伤害,他也想了碧落不会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理由……最后,他决定假装失忆,选择性地遗忘掉碧落的一切,然后再以全新的开始和她相处,慢慢靠近她,小心翼翼地爱她。
可现在,当他看到碧落仍不顾生死地要跳进洪水里去找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要留住她,不能再让她从自己身边走掉,所以他叫了她“婉宁”,希望用往日的情谊去唤回她的心。
“别去找他了,我们重新开始。我带你去浪迹天涯,去过你一直向往的日子!婉宁,把手给我……”
坐在树干上的秦天黎,向碧落伸出了一只手,要将她从水中拉上去,回到他的身边。
碧落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忽然间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小时候,夏侯夫人带着夏婉宁去参加庙会,顽皮好动的婉宁却和夏侯夫人走丢了,夏婉宁害怕地在人群中穿梭,哭喊着要找娘亲,最后却被拥挤的人流挤到在地,还差一点被踩伤。那时候,是秦天黎第一个找到了她,向她伸出一只手说:“把手给我,我带你回家。”
就是从那天起,当小婉宁把手交到秦天黎的手上时,她小小的心第一次感受到除了自己双亲之外的,第二个人带给她的安全感和温暖。
就是这种安全感和温暖,让前世的婉宁,情深不移地爱着秦天黎。
如今,秦天黎再次向她伸出了手,像是把幸福的未来生活握在手中,送到了碧落的面前,只等碧落伸手抓住他的手,便可以抓住他手中的幸福……
然而,碧落却一个转身,猛地扎进水里后,消失在秦天黎和伊凡的面前。
“婉宁!你回来!!”
秦天黎激动地就要从树上跳下去,伊凡死死地抱住他,不让他做出冲动的举动。
“让她去吧,天黎!别再让她难过了,好不好?!让她走,让她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她不再是夏婉宁,她是秦碧落,她有她的想法和选择,我们都不要再用爱去伤害她,羁绊她了!”
“不!她就是我的婉宁,她一直是我的婉宁……”
秦天黎失魂落魄地看着碧落消失的方向,他的心仿佛破了一个大洞般,空空如也,只有无穷无尽的痛楚在身体里翻涌着。
原来最痛的不是两个相爱的人中有一个死去,而是两人明明都还活着,一个深爱着,而另一个却已经不爱了……
碧落游了很远后才浮出水面,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回头又看了眼伊凡和秦天黎的方向后,心中默默地对他们说了句:“对不起。”
“平安——!!你在哪?”
碧落浮在水面上大喊着,她的四周一片死寂。
平静下来的洪水吞噬了这片土地,狂涛的洗劫下,原有的营地被席卷一空!水面上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尸体,碧落在其中游弋着,想要找到他的平安。
可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容成诀————!你在哪————?”
碧落唤了一种叫法,她现在只想找到他!
一个身型很像容成诀的人趴在一块木头上,从碧落的身边漂走,碧落忙游上去,停下那根浮木,抬起那人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