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窘迫地站起,看了一眼商慕炎,小心翼翼地将筷子伸到离自己最近的一盘茄子里,夹了一片放在碗里,坐下。
游戏继续。
几圈轮下来,很快,几个下人碗里就都堆成了小山。
这是苏月意料之中的事,倒不是说,几人智商有问题,而是心里状态,因为他们几人处在一个精神紧绷、心里紧张的状态下,所以说错是很容易的事。
看着也差不多了,她又笑道:“爷,玩了半天,也有些饿了,要不,今日就到底为止,先吃饭?”
商慕炎眼梢轻轻掠过几人的碗,弯唇一笑,道:“好!”
众人开吃了起来,也就是到这时,几个下人才忽然有些明白过来这个女人的用心。
当真是良苦!
张安偷偷睨了苏月一眼,裴亮垂眸弯了弯唇,就连一向排斥抵触苏月的翠竹和紫苏,也不禁心里微微有了起伏。
蕊娘又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手中筷子挑了几粒饭缓缓送进嘴里。
苏月夹了一片西芹百合送到商慕炎的碗里,眉眼一弯道:“爷太睿智了,一个都没有错,结果,菜都没捞到吃。”
男人唇角一勾,手中筷子将那片百合夹起,送到嘴里。
一顿饭吃得舒心。
午膳过后,各自回房休息。
苏月是孕妇,又因连日奔波没有好好休息,更是困累得不行,回了房,便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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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
商慕炎端坐在书桌边,微微拧着眉,垂眸看着手中的书卷,白皙修长的手指,不时将书卷翻过一页。
忽的,门口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进来!”他眉眼未抬,淡声道。
门轻轻被推开,蕊娘手端托盘缓缓走了进来。
商慕炎轻抬了眼梢瞥了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手中书。
蕊娘也睨了他一眼,见他没有理她,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轻轻地将手中托盘放下,将托盘里面的新砚台和新墨放在商慕炎手边的书桌上,然后,又将边上的香炉里舔了一片香料,这才返身,悄然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蓦地想起什么,回头,“不知爷这次来是打算长住,还是住一段时日?”
商慕炎怔了怔,缓缓抬起眸子,想了想,道:“应该会住一段比较长的时间。”
“哦,知道了。”蕊娘点头,作势就要走出去,商慕炎又忽然道:“这段时间就有劳蕊娘了,苏月她有孕在身……”
“蕊娘会好生照顾的。”妇人脚步一顿,轻声将他的话打断。
商慕炎淡“嗯”了一声,将视线收回,再次落在自己手中的书上。
“蕊娘给爷做了两件新袍子,已经送到爷的厢房里,只是爷这段时间消瘦了许多,也不知道合身不合身?”
“嗯,多谢蕊娘!”
商慕炎抬起眼梢淡睇了她一眼。
蕊娘抿了唇,转身,出了书房,在门口的时候正碰到急急而来的张安,两人互相点了点头,蕊娘离去,张安入了书房,返身将门轻掩上。
“爷!”
商慕炎自书卷中缓缓抬起头。
“收到了消息,皇上已经封了八王府,八王府里的人全部都暂时被关押了起来,皇上还下了旨,全面捉拿爷,若有反抗…….”
张安顿了顿,没有说完,面露难色,似是有些犹豫,商慕炎就看着他,等着他继续。
他心一横,道:“若有反抗,杀无赦!”
他以为听到这个消息,这个男人会震惊,或者说难过。
没有,什么都没有。
男人沉静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似是早已意料之中一般,只缓缓收了目光,垂了长睫,淡声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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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月一觉睡到天擦黑。
晚膳是各个房分开用的,蕊娘单独给苏月煲了鸡汤。
在谷里,各种蔬菜都有,唯独荤菜很稀奇,除了鱼,还是鱼。
而这鸡汤是蕊娘将一只正在下蛋的鸡给宰了,专门给苏月补身子的,当然,苏月并不知情。
用了晚膳,沐浴完,见时辰还早得很,苏月便想着去看看商慕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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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安坐在厢房屋顶的琉璃瓦上,眯眸望着远处的天阔云微、烟幂层峦,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裴亮飞身上来,落在他的边上,“回房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到哪里去了呢,原来,你有这嗜好。”
裴亮一边说,一边挨着他的边上坐了下来。
张安淡淡一笑,“嗯,从小养成的习惯,我很喜欢在夜里,坐在屋顶上,看着万家灯火。”
裴亮怔了怔,“为什么?”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那么多灯火里面,总有一盏是为我而留的。”
夜风中,张安的声音有几分恍惚,裴亮再次一怔,“你也是孤儿?”
“嗯”张安点头,“是爷收留了我。”
裴亮弯唇苦涩一笑,“我也一样。”
末了,又道:“其实,想想,我们是幸运的,虽然这辈子没有见过父母,但总好过爷,被自己的亲身父亲追杀,还下令杀无赦,那才是让人最最痛心的。”
张安微微一怔。
最最痛心的?!
眼前又晃过男人淡然的眉眼。
或许这些年,那个男人早已痛得麻木了吧,所以,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听说,老皇帝当场就将赐给爷的玉砸成了两瓣,下令封王府、捉拿爷!”
“嗯,看来这次那老不死的是铁了心要置咱爷于死地!”
“哎…….”
两人的下面,厢房的屋檐下,苏月缓缓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难怪那个男人带着她们来了这里,原来,是被景帝追杀。
竟然还杀无赦!
苏月心口微微一疼,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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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慕炎推门进来的时候,白嫣以为自己看错了,坐在那里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站起身来行礼。
“爷。”
这个男人竟然来了她的房间。
垂眸颔首,看着男人锦袍的袍角和袍子底下,那一双金丝银线织就的云靴,心跳踉跄也不过如此。
男人伸出一只手虚扶了她一下,那一刻,她又有片刻的眩晕。
还没有待她站定,男人已径直越过她的身边,走到桌案边,将手上的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上面。
她一怔,抬眸望了过去。
是一只鸽子,一只死鸽子。
她脸色一变,脚下差点没有站稳。
“爷…….”
连声音她都颤了。
“父亲大人在上,孩儿跟八爷现居一安全隐蔽之隅,一切安好,请父亲勿念。只是,此次八爷身陷囹圄,恐翻身不易,若能得父亲相帮,必能事半功倍,到时,还望父亲莫要相托,孩儿定感激不尽。嫣儿。”男人不徐不疾念完手中字条,一撩袍角,在桌案边坐下,转眸看着她,“你在传递消息出去?”
“我……”她绞着手中的丝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睨着她的样子,男人低低一笑,“本王又不是什么食人的猛兽,为何你每次都怕成这个样子?”
听得男人忽的笑了,她又怔住,这…….是生气,还是不气?
其实,长这么大,她也从未怕过谁,因生在镇国府,又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人生,就没有“怕”这个字眼,可是,自从嫁给了这个男人,她真切地怕他。
她怕他嫌她、恼她、烦她、眼里没有她,她怕她做得不好、不被他喜欢、走不进他心里。
越怕他越在意,越在意越怕他。
这本是个恶性循环,她也不想,可是,她无能无力。
今日这飞鸽传书的确是她所为,她是今日在后院看到蕊娘养了好几只鸽子,才动了此念头,可是,她并不是想背着这个男人传递消息出去,而是,她真的想帮助这个男人。
如此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一辈子都蛰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里?
她要帮他走出去。
“你可知道,一旦让外面的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男人再次开了口。
她心口一撞,大惊,刚想解释一下,又听得男人声音响起,“不过,你还算聪明!”
她一怔,便又只攥紧了手中丝绢看着他。
“你并没有透漏我们在哪里不是吗?”
一颗心大起大落,白嫣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是,她没有说他们在哪里,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好了,早点歇着吧!”商慕炎站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顿住,“再去后院取只鸽子,将信送出去吧!”
白嫣一震,愕然抬眸,反应了一会儿,心里又狂喜。
见男人作势就要外出,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上前两步,从后面将他的腰身抱住。
这是,她第一次抱他。
心头狂跳。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这个男人对她还是有些特别的吧。
至少,他从不避讳在她面前的秘密;至少,那日,他从宫里回来第一个也是去了她的房间,至少,他也将她带了出来,更重要的,她还可以成为他坚实的后盾。
商慕炎垂眸看着腰间手臂,眉心微蹙。
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口悄然出现又黯然离去的身影。
抬手,将女子的手臂掰开,商慕炎淡声道:“本王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