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徵自然施压于贤妃,三日贤妃却不得结果。
我身在禁足之中,也无可奈何。
扪心自问,即便自己是自由身,就真的能为自己,为都它尔报仇么?
原因无果,可以继续察查。而都它尔的丧仪却不能长久的拖延下去。
四月二十四,沂徵降旨,以妃仪下葬都它尔,群妃聚在神明台,沂徵又是亲拟悼文:
“兹朕心悼,佳人去岁来朝。懿德贞顺,端婉睿静。夫惟两国友好大业,无从悔恨。今不得上天庇佑,撒手人寰,恸心于朝野朕意,伤触于故国至亲。朕意厚仪待之,特追封‘明妃’,哀朕未谋面之子为‘徽济王’。翌日享牌位于泺氏祖庙。钦此!”
图公公满带泣声诵完悼旨,我早已跪在神明台上梨花带雨。
身上素服还是成肃太妃薨时穿过的。本已让春儿好生收拾停当,想来近几年不会再穿戴了。
可天不遂人愿,颜贵嫔跪于我身后,杨姐姐孕中不宜见此哀白事,便于宫中安歇。
我切肤之痛,可怜都它尔,也恨何氏,她太过毒辣。
满宫中,除去她,没有人再有心计。我只是苦于无证据,不能让她俯首认罪。
从神明台回来,我只得这一日闲在,还是依旧禁足于延惠宫中。
抬头一片天,昨日是,今日是,明日依旧是,井底之蛙的生活,没有什么新意,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后廷的一切与我已然无关。
许久没有解我禁足的旨意,亦是没有关于明妃真实死因的结果。
我也习惯了这样的安静与无人打扰,不能要求此刻满头事宜的贤妃再次求旨瞧我吧。这几日,本来无事,每到子时,我总会在几声布谷鸟叫声中醒来。
今春天气有些倒春寒,所以这个时日有布谷鸟本来也算平常。
但异样的是风来这几日似乎休息不好,整日无精打采,神情恍惚。
还是我无意中说与顺子,他才出主意要我将两者放在一起看。
宫人们每日劳累,晚间便都嗜睡,自然听不真切,我因诸事缠身,就显得觉浅得紧。
一切与顺子商议妥当,也暗中交代了问竹与春儿,只等机会一探究竟。
夜幕降临,晚膳时分,我特意唤风来陪伴。平日里我自用问竹春儿为多,有时也指顺子,但自打月到离世,我咸少给她差事,今儿见我唤她,她倒不疑有它,笑嘻嘻的为我配菜盛饭。
晚膳后,我留几个宫人闲谈,我虽为主子,却与她们情同姐妹。
“禁足也不是第 一 次了,你们也都跟我受 苦 受 累了。”我有些惭愧说道。
“娘娘这么说奴婢们都无颜了。”问竹带头跪道,“咱们奴婢的忠 心娘娘一早便知,奴婢们有娘娘待姐妹般爱 护,已是莫大福气。娘娘万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是啊…”
“是的…”顺子也是附和。
我斜眼观察风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聚了三刻钟,我道了声乏了,遣了她们去休息。
躬身而退,问竹春儿与顺子皆是投给我放心的眼色。我微笑,不语,看她们离开。
和衣而眠,今夜无眠。
瞪眼到子时,却没有丝毫动静,黑乎乎的夜空只有星星偶尔眨着眼睛,发出微弱的荧光。
我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四周散看。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成了拳头。思虑着,怎么还没有动静?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忽然,两声清脆的布谷鸟叫声入耳。我心头欢欣,眼看就在我都要放弃计划的时候,该来的来了。
我按捺住几欲跳出来的心脏,等待着顺子她们带给我‘意外’的收获。
殿外,半盏茶后便听得热闹了起来,许是来人有些功夫,瞬时便听得见殿顶有飞檐的脚步声。
我知那人必定是逃脱了。
“进去!听候娘娘发落吧!”殿门被打开,顺子的声音严厉非常,是逮住了,不过,但愿,不是风来。
“小姐,已经抓到,您睡下了么?”是春儿在问道。
没有,自然没有。我心里随即应到。
‘噌’地从榻上起身,我扯起衣衫披在身上。走到寝殿的红木门后,双手在门闩处停顿了下来,要不要出去?
如果真是风来怎么办?
是处罚还是?
我会忍心么?
我这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了,倒后悔,还不如留望梅与我一起,也好有个主意。
“娘娘?娘娘您睡了么?”又是问竹奇怪的问道。
“本宫就来。”我急切回应。
话出口便后悔了。
我做好准备接受一切结果了么?
又踟蹰,却听得殿外有些骚乱,难道是见我许久不出被缚之人生了逃意?可不能让一晚精力与筹划白费啊!
思及此,我索性心一横,红木门随之大开。
触到外殿那一幕,心,一下子沉到了华清池底。
真的是——风来。
见我出来,风来看我一眼,随即低下了头,从那匆忙的一瞥中我读不出她任何的情绪。
望梅扶过我,坐于殿中右首的一把藤椅上。我看着被顺子与问竹摁住的风来,有些惋惜的问道,“都子时了,你怎么还不休息?若是伤了身体。本宫可如何是好?”我故意隐忍温柔着嗓音。
禁足期间,就是请太医都是个难事。
风来无话,依旧低着头。
我扬扬脸,顺子随后无奈道,“对方一身夜行衣,又有功夫在身,奴才无能,让他跑了…”
我心更是凄凉,看着风来,突然觉得自己好失败。
“无妨,你尽力了,不要自责。”怪不到顺子的。
“风来,本宫待你不好么?竟让你私通别宫?”我开门见山,再不虚以委蛇,话间也多了几分责难。
风来依旧无话。
却气坏了问竹,“风来,你说话呀!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娘娘也会帮你呀!”晃晃风来,问竹有些恨她不争气。
我使个眼色给问竹,要她不要为难风来。
足足安静等待了风来许久,她才挣脱起来。
“放开她,看她想做什么。”我说道。
顺子与问竹听命放开了风来。风来随后跪到了地上,对我嗑了个头。
我与顺子她们对望,不明所以便等待她的行动。
“娘娘,奴婢没有什么为难之处。”一句简短的话,绝不拖泥带水。
我拍案而起,“那你是承认背叛了麟德殿?”我的声音已然没有了温度,冷的可以让水冰冻。
风来笑笑,那笑,有些自豪,我越发生气,她…
“不!奴婢从无二心”可她竟矢口否认。
我怒道,“笑话,既无为难之处也无二心,那你如何解释,夜半子时私会不明人呢?难道,你要告诉本宫,你是为了本宫,是希望借着不明人早日解了本宫禁足不成?麟德殿早已是不知谁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还火上浇油,你倒是说你是为了本宫好?死不承认,本宫留你何用?”
“那不是不明人,那是离侍卫!”风来被我激到,瞬间脱口而出。
离牧?!
我承认被惊到,也想不到,退回,坐回藤椅,看风来因为失言而浮在面上诸多自责,我的心中更是疑云重重。
“奴婢招了吧。”
我只不放弃,瞪眼看着风来许久不曾移动目光。她也无法,瘫软在地,道,“离侍卫说他记挂娘娘,所以与奴婢约定每夜子时以布谷鸟叫两声为信号,要奴婢将娘娘的举动告诉他……”
“荒唐!这太荒唐了!”
我又复起身,走到风来身前,低 下身 子,“你怎么如此糊涂?你怎么不问问他,是他关心本宫还是他主子关心本宫?”
话出口,顺子轻咳一声。我转念,贤妃的为人,断是不会使这阴招。那,难道,真的是离牧?
可他不是早就放弃了么?
“只要是他的话,奴婢便会为他办到。”我神情游离之时,风来幽咽的道出了真情。
心仿佛被重物击了一下,我摇摇头,看来,我真是个不称职的主子。春儿时如此,风来这又如此,我竟然都看不出。
我拉起他,屡屡她的鬓发,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这脸是精心装扮过的,“黑灯瞎火的,你再出挑,他看的清楚么?”
我有些心疼。
风来湿了眼眶,“奴婢知道离侍卫心里有娘娘,奴婢不奢望,只要每天可以看到他,哪怕一眼,奴婢就没有遗憾了。”
泪‘啪’一声滴落手背,我搂她在怀,“你真是个傻丫头。”
身旁的问竹眼眶也红了。顺子低着头,不说话。
“娘娘,今夜离侍卫告诉奴婢贤妃娘娘被皇上罢了六宫权,六宫权给 了…给 了…”风来挣脱我,抬头看着我,唯唯诺诺,却半晌不敢说出口。
“给 了 谁?”我觉事情应该不简单,遂是不安问道。
第七章 寸步难为真巾帼
风来忐忑又彷徨。
大可不必如此的,她的神情与反应早已告诉我结果。
我冷笑,“不就是颜贵嫔么。怎么吓到你不敢说出口呢?”将风来扶着交给问竹,白日里要为宫中诸事搭把手,夜 里还要辛 劳,铁打的身 子也是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