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婢 (朔望)

王统领转过身，将这只猫递给身边的人，然后对众人道：“方才有一滴血滴从房梁上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以为是那个窃贼还在椒房殿内。可是方才我看到这只猫扑到了阿奉身上，阿奉的衣裳上很快就沾染了血渍。于是我便好奇，检查了一下大猫的后背，果然有一些流血的伤痕。所以，方才那一滴血，是大猫在房梁上低落下来的。”
那个叫阿奉的羽林郎很快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果然有血渍，而那只大猫一直懒洋洋地躺在身边羽林郎的怀里，后背上的伤痕也很明显。
众人一齐嘘出了一口气。
御林军和快就撤退了，一直在上面的素华和顾凌烨的心也终于可以舒缓一下了。
“幸亏那只猫，否则我们……”
“否则怎样？同我一起死，不好吗？”顾凌烨唇角勾勒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调侃的语气让素华的脸颊发烫。
素华轻笑出声：“我还要活下去呢。不想死。”
这是素华心底真实的声音。她不想死。
但是，在方才那一刹那，她是有想过牺牲自己保全顾凌烨的。
而那一刻，顾凌烨心底所想的，恰恰同素华相反。
顾凌烨轻笑，抱着素华下了房梁。
素华没有想到那只大猫还在椒房殿内，原来那群御林军并没有把它带走。
素华俯身，眯起眼睛看了几眼这只大猫，忽然惊呼：“是它啊！”
顾凌烨原本是转过身正在处理胸前的伤口，被素华这么一叫，他紧张地转过身去：“怎么了？”
素华指了指趴在地上懒洋洋的大猫，仰头对顾凌烨道：“这只猫是我们浣衣局掌事姑姑养的。它身上的伤口还是我刚刚来椒房殿之前用石头砸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巧，我那一砸，竟然救了我们的命。”
素华的唇线在昏暗中很柔和，也很美丽。
这件事情可真是幸运，若不是星儿突发状况死在了御花园，素华就不会改变计划打伤大猫去引出君柔，如果按照原计划实行，她和顾凌烨之间必然会牺牲一个。
素华至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心惊胆战。
顾凌烨将外衫穿好，走到素华面前道：“或许这就是天意。”
素华颔首，抱起了大猫，她不像之前那般畏惧猫了，她起身，拍抚猫儿的后背，抬头对顾凌烨道：“说起来，不仅是这只猫救了我们，也是我冥冥之中救了我自己。”
“你自己？”顾凌烨看着素华拍抚着猫儿的动作轻柔。
“嗯。”素华颔首，“因为方才，如果没有这只猫儿，我会选择牺牲我自己，而不会让你冒险救我。所以，我打伤猫儿的举动，也是救了我自己。”
素华眼角眉梢尽是笑意，她坦诚以待。
顾凌烨的脸色略微变了一下，他抓住素华的肩膀，让素华一怔。
“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本王都不会以牺牲你为代价，记住了吗？！”顾凌烨近乎于低吼，他的脸色很难看，因为伤势的缘故有些煞白。
素华知道顾凌烨是为她着想，她拼命地颔首：“嗯。”
此时的素华不知道，多年后，顾凌烨今日的这句话，竟让天下人鄙夷嗤笑，而于多年后的素华，亦是最大的劫难。
“我必须先回安阳宫，以防万一。”顾凌烨对素华道。
素华颔首：“我也得回浣衣局了，你自己小心为重。”
“嗯。”
* * *
一夜的缠绵很短暂，当素华抱着大猫回浣衣局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整个浣衣局一整晚都笼罩在惊恐之中，根本没有人睡得着。
当素华踏入浣衣局的大门的时候，几个宫婢就凑上来拥着素华道：“素华！”
素华被她们突如其来的热情略微震惊了一下，淡然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宫婢凑上前道：“哎，素华，你昨儿个同欢沁姑姑说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你真的会成为我们浣衣局下一任掌事？”
素华沉默不语，却在下一秒，一个声音替这群宫婢解答了疑惑。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声音素华是再也不能够熟悉的了，她缓缓转过身，凝视欢沁的时候眉目一挑。
欢沁从浣衣局的门口刚刚进来便听到这群宫婢在讨论新掌事的问题，心底一阵恼火。
“参见欢沁姑姑。”宫婢们被欢沁这一声吓得不轻。
“你们，方才议论纷纷的，今儿个浣衣局的所有工作都由你们做了。”欢沁要堵住闲言闲语，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啊…..”那几个宫婢垂头丧气。
“磨磨蹭蹭干什么，还不快去？！”欢沁一声厉呵，那群宫婢只得怏怏地离开。
素华一直看着欢沁，看得欢沁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素华走近欢沁，轻笑道：“欢沁姑姑这么早就来浣衣局了？想必是来挑选新掌事的吧？”
欢沁眼角眉梢尽是嘲讽：“不错。不过这个掌事的位置你想都别想了，我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素华挑眉，问道：“可否让奴婢知道是何人？”
话音刚落，君柔的声音传来：“是我。”
素华丝毫不感到意外，像君柔在这样的人，掌事姑姑还在的时候就学会了奉承巴结，如今想必早已经买通了欢沁了。2
“哦，是你啊。”素华轻蔑一笑。
“你笑什么？”君柔略有不悦地绕过素华走到欢沁身边，一副讨好的样子。
素华继续轻笑道：“我是在笑，像你这样不吉之人，怎么也能够担任掌事。想必是选你的人瞎了眼了。”
“你！我哪里不吉了？”君柔被气得脸色都绿了。
素华不屑地瞥了君柔一眼，接着看向欢沁，道：“欢沁姑姑你就没想过吗？这个女人作为你刚刚搬去和星儿一起住，星儿就死了；后来她去敲了原来的掌事姑姑的门，姑姑就被革职了。如若她要是当了浣衣局的掌事，不仅仅是我们浣衣局的姐妹遭殃，恐怕那个选她当掌事的人也要遭殃呢。”
素华的一席话头头是道，让欢沁气得倒吸了一口气。
“殷素华，无论这个浣衣局掌事的位置是不是君柔的，我绝对不会让它落在你的手里！”欢沁说话间近乎于咬牙切齿。
“那正好，怎么不把浣衣局的宫婢们都叫来，问问她们是愿意接受这个不吉之人做她们的掌事，还是我？”素华胸有成竹。浣衣局的这些女人，都是胆小如鼠的家伙，用不吉为借口吓一吓她们就行了。
君柔似乎也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心想，她在这浣衣局内待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些个宫婢绝对不会不卖她面子的。
“好，我就成了你这个心愿，让你彻底死心。”欢沁怒语，“来人，将浣衣局所有的宫婢都传召过来！”
“是。”
没过一会，一群宫婢就都汇聚在了庭院里。
“参见欢沁姑姑。”宫婢们一齐躬身。
欢沁扫视了一眼人群，道：“你们都知道，昨晚你们原先的掌事姑姑因为没有看守好星儿所以被革职了。今儿个我把你们传唤来，就是让你们自己说说，谁比较适合当这浣衣局的掌事。”
宫婢们的眼睛都尖的很，她们一下子就看到了欢沁身边站着的两个人：素华和君柔。
几个最快的宫婢连忙道：“自然是君柔了，她以前在掌事姑姑身边做事，多少也懂一些。”
“是啊是啊。”大家一齐迎合。
素华轻笑开口：“大家有没有想过君柔此人可能是不吉之人？”
“不吉？”众人纷纷面面相觑。
素华把方才同欢沁说的话向众人说了一遍后，所有的宫婢的脸色都变了。
欢沁一见情形不对。连忙道：“这话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大家想想看，同星儿交好的是殷素华，昨日主张去找掌事的也是殷素华，会不会这不吉来自于她呢？”
素华狠狠地瞪了欢沁一眼，没想到这个欢沁处处同自己作对！
宫婢们恍然大悟，她们原本就看好君柔，如今被欢沁一说，更加动摇。
“欢沁姑姑说的不错，都是这个殷素华！”几个宫婢起哄道。
欢沁和君柔相视一笑，素华倒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该怎么办？素华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就当素华觉得这次计划或许会失败之时，萧傲晴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人群之外。
“素华可不是什么不吉之人，她是本宫的福星。”
娇柔的语调，素华这辈子就算化成灰也认得。上一世临死前，她就是听到了萧傲晴这种讥讽中带着娇柔的口吻……
素华虽然恨，但是还是要克制住，因为如今，只能靠萧傲晴。
众人一听到是萧傲晴的声音，纷纷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参见萧小主。”这些宫婢都听说了萧傲晴被降为侍寝一事，所以只称呼她为小主。
欢沁一见是自家主子来了，连忙起身走到萧傲晴的身边，对众人呵斥道：“谁让你们叫主子的？快叫萧妃娘娘！”
众人面面相觑，萧傲晴这么快就由恢复妃位了？
唯有素华的心底心明如镜，看来昨晚她让给萧傲晴的机会，萧傲晴牢牢地把握住了。
但愿萧傲晴不要这么快就过河拆桥。
“参见萧妃娘娘。”众人一齐伏地。
“平身吧。”萧傲晴在欢沁的搀扶下坐到了石凳上，她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看向素华，笑道：“素华，本宫可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