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不解和愤怒,是身为局外人的,而且她把“我”字的音发的很重,仿佛是在假设自己是某个人时的语气。“你可以这么说。”
“‘我’没有在后院解剖动物吧?”林可有些害怕,她看犯罪心理的时候就发现,那些连环杀手中绝大多数都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以及解剖动物的经历,她还是希望这些证据是对她有利的。
“根据邻居的口供,你小时候是个很乖巧的女孩。”Hotch说,“但是,那只是他们的个人观点。”
林可似乎听到了手枪上膛的声音,她快要被处刑了。“什么意思?”
“我刚刚拿到了你日记的复印件。在你父亲去世的那一天,你写道:我为他感到开心,他死于他一生崇尚的暴力。”他抬头看了一眼林可的表情,继续说到:“在你母亲和姐姐去世那天,你写道:‘我为她们的死感到高兴,为她们能够死在一起,死在同一天感到高兴。她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只会在阳光和绿荫下傻笑的青少年,鲜红的血液就像是盛开的玫瑰,装点她们苍白的身体。我想,她们自己也是开心的,能死在绚烂的玫瑰丛里,能死得那么灿烂夺目。’”
她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Hotch继续念到:“‘唯一的遗憾是,这不是出自我的手笔。’”
“砰”一声,虚拟的子弹穿透了她的脑壳。
“我还有什么发言权吗?”林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
“没有。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你就是我们要抓的人,你就是凶手。”Hotch说。
这就结束了吗?她最后还是要背上这样的枷锁,即使她和那些死去的女孩从未谋面,即使她并没有经历那样的人生,即使她并没有罪。
“我,”她闭上眼睛下定了决定,“我不是她,”她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我不是她!”林可站起来,她控制不住那股疯狂的冲动,她宁愿自己只是疯了。她扯着手腕上的绷带,没有愈合的再次被撕裂。
“你干什么!”Hotch站在她的对面,时刻警惕着。在告诉她这些讯息之前,他已经在期望着看到她另外的人格,如果她是精神分裂,那么一切就更合理了。“不要这样,你会伤到你自己!”
“我不在乎,”林可笑笑,“因为这不是我的身体!”
“……”
“我知道这样说让我听起来像个疯子,但是,我被困在里面。”她手掌按在自己的胸口,鲜血也染在了衣服上,“我多想把这具身体撕开一条裂缝,让我可以逃出来喘一口气。”
“叫医生来。”他对着摄像头说完又转向林可。“你需要冷静下来!”
“指纹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让我冷静,我可以吗?我需要冷静吗?”
“不要这样!”Hotch走过去,握住了她的两只手臂,制止了她继续自残。
“你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Hotch说。
林可站在那里,突然意识到,她所做的,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愚蠢的挣扎。他们根本不在意,对啊,他们没有理由在意,因为她是陌生人,是个杀人凶手,她对他来讲没有任何意义。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走了进来,她把急救箱放在地上,在Hotch的帮助下,把林可按回了椅子上。林可眼中一片空白,疼痛已经不能影响她分毫,她意识到自己现在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别人处置,毫无反抗之力。心里的无奈和委屈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然而,在他们看来,这只是鳄鱼的眼泪,是伪装是虚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这想法让她愤怒。
Hotch看着她手上被撕裂的伤口,心里有些不忍,想安慰他,却在干巴地叫出她的名字“Lindsey”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可不禁冷笑了一声,“你根本就没在听,我不是什么该死的Lindsey!”
“……”
“我会因为她的罪行背叛死刑吗?”
“当然,除非弗吉尼亚州废除死刑。”站在一旁的警官接口道。
“出去!”Hotch对那名警察说,警察似乎似乎觉得自己没错,但在Hotch的眼神威胁下还是愤愤地离开了,另外一名警察也瞥了Hotch一眼,站到了墙角。
“我不是她,你相信这一点吗?”林可问。
“你是她,但是我知道,你和她不同。”
“……”林可忍不住又笑了,“你以为我精神分裂?”
“……”
“你根本就不了解,甚至不愿意试着了解!也许……”她的心里被苦涩填满,也许疯狂和毁灭才是幸运的。辩解和挣扎已经被判定为无用,在她眼前的只有认罪和坦然赴死这两个选项。这让她更加清醒。“你们都认为我疯了,在说疯话,做疯狂的事情,是不是?”
“我相信你并不想做这些,那是‘她’的错,不是你的。”
她还需要什么交流吗?根本无法交流。“出去!”她用力推开俯身为她包扎伤口的医生,冷冷地扫了Hotch一眼,“滚出去!”
Hotch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会造成的后果,这个坚信自己无辜的女孩或许会在他的推力下消失。但是也有一种可能,她会接受,她只是一种人格的事实。他认为,她现在只是在逃避,慢慢她就会理解,接受,然后接受治疗,即使后半生在监狱里度过,她也可以拥有完整而平和的人生。
☆、犯罪心理 06
在经过为期一个月的审判后,林可进了州立精神犯罪监狱,据说那里关着食人魔汉尼拔。
法庭指派给她的律师以“精神错乱”让她免于死刑,当然她也必须配合。虽然测谎不能作为证据,但是可以用来说服陪审团。她说出“我不是凶手”的时候,测谎仪告诉大家,她说的是真的。Hotch的团队也对她进行了精神评估,那份评估显然让法官相信了她的“重大”的精神疾病。
“构成犯罪的行为发生之时,我的当事人由于严重的精神疾病,无法分辨她的行为性质……”律师花费了很多口水证明她是个疯子,她站在被告席上,摆出律师要求的那副无辜可怜的表情。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正在滴血——Hotch认为她有病,所有人都人都认为她有病,她也必须相信自己有病,她靠着这一点才能逃脱惩罚。然后迎接她的,将是终身监/禁,和另外一群疯子一起。
她住进了一件白色的牢房里,墙面是柔软的,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椅子,里面有一个不透明的玻璃隔出的卫生间。监狱长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永远呆在这间屋子里不出来,他们也不会逼迫她,但是在他们尊重她的同时,她也必须尊重他们——不要耍花样,要配合心理治疗,以及必要的药物治疗。
在平静的第一个月,她拒绝了所有好奇的访客,那些人自称学者或者心理学教授之类的,都想和她聊天或者与她通信,她直接让律师都禁绝了这类的“探视”。
她自己也按照要求,每周和监狱长安排的心理医生聊2个小时,格莱姆医生每次都会以“很好,我们取得了一些进步”为结尾,然后离开。但似乎情况并不好,因为她的药没有停过。她没病,所以这些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只会让她烦躁精神不稳定。
她表达过一次她不想吃那些药,但是被拒绝了,而且得到了监狱长的警告——不要耍花样!
就这样,她又坚持了两个月,第四个月,她多了一位访客——Hotch。他看起来很糟糕,虽然她曾经怨恨过他,但是此刻她的心境已经相当平静了,显然格莱姆医生还是有些能力的。
可能是因为她平常没有表现出什么暴力倾向,他们直接让他进了她的小房间,当然,在她被拷在桌子旁的时候。
Hotch在她的对面坐下,这一幕就像是往事重现。两人沉默了半晌,Hotch才开口,但显然他已经在后悔了,“我不应该来这里。”
“你看起来很不好。”林可还是想和正常的人类聊聊天的,监狱长和心理医生已经被她划到非人类的行列去了。
“比你看起来好一些,你看起来像是个苍白的幽灵。”他不自觉地开起玩笑,这可不像他平常的性格。在这里他感到很轻松,或许是因为他的同事们总是在说“你还好吗?”然后假装他看起来很好,事实上他心已经破碎了,只是他不能在他们面前坦然承认。
“是的,他们总是说我有病,让我吃药,在这里吃的药片比我这20几年吃的还多。”她也想让气氛轻松一些。
“我妻子被杀了。”他突然说。
林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这是剧情。虽然她自己不在剧情之中,但是不代表剧情不会发生。她隐约记得,他的妻子是被一个连环杀手杀死的,其余就记不太清了。不过这些不是她要关注的重点,这个男人迷惘找不到出路,他会慢慢接受、消化痛苦。在这个过程中他需要一个避风港,显然她这个陌生人,她这个将被监/禁一生的人,不会泄露他的秘密——他的脆弱。
那天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对坐了1个小时,然后他离开了。
两周后他又来了,他是来对这个监狱里的另一个连环杀手做评估和研究的,只有深入了解这些人,才能完善他们现在的犯罪心理学说和侧写技巧。但是他在完成公事之后,还是顺便来看望了她,他给她带了一本《肖申克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