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言一出,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表少爷,您,您开玩笑的吧。”瑞珠讪讪地解围。
赵亦云和赵亦月则一边焦急地用手指着书页,一边不断咳嗽吸引亦萱的注意。
亦萱却气急反笑起来,“哦?是吗?就算我真不知道又怎么样?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白玉般清妍可爱的小女孩,此刻脸上却挂着让人不自觉厌恶的讥诮笑容。
安允皱着眉头,不去看亦萱那张面带讽刺的脸,只一挥手道:“那就罚抄《论语》五十遍,十日之内抄完。”
“表少爷!”
“安允哥哥!”
“安表哥!”
屋子里顿时乱糟糟的。
瑞珠,赵亦云,赵亦月都站起身为她求情。
亦萱倔强地站在原地,咬唇不语。
安允的目光从几人身上冷冷扫过,也扬起一抹他最厌恶的不屑笑容,冷声道:“不愧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出姑娘,就算是犯了错,也总有那么多人替你求情。”
“你什么意思?”亦萱冷冷看着他。
安允却嗤笑一声,转身与她对视,一字一顿道:“意思便是,你除了仗着自己嫡出的身份,父母的宠爱,你还有什么本事?若叫你离了这些,你还有什么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你的高傲,你的不屑,你的不与人为善,不过都是依赖着旁人罢了!”
亦萱的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她看着安允,看着他以一种近乎怜悯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恨不得扑上前与他拼命。
是,她的确是没用,她什么都没有,她唯一有的就是父母的疼宠,当那一切失去,她就等于失去了全世界!
可是这句话谁说都可以,就只有你安允不行!
当初是谁信誓旦旦要给她全世界,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的?
不过是一年的光景,就让那些话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她第一次失去全部的时候,她至少还能站起来!
可经历了第二次,她就只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前世种种,王丽盈纵然是毁了她一切的罪魁祸首,但安允,绝对是逼她走上绝路的最后一根导火线!
“表少爷!你这么说也太过分了!”
耳边响起瑞珠愤慨的声音。
亦萱转过思绪,再次看向安允的时候,眸中已经恢复淡然,无波无痕。
“瑞珠,没事的。”
她安抚了激动的瑞珠,又冲安允勾了勾唇角,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道:“安少爷,真是谢谢你的教导。你说得对,我这种人除了依附父母的确没有旁的本事。我可不像安少爷,不过是个庶出,却能叫旁人觉得你可以挣回平宁侯的爵位,可想而知你的本事!”
安允脸色一白,盯着亦萱的眸子是真真切切的恼怒和厌恶。
亦萱毫无所谓地笑了笑,拿起书案的《论语》,道:“诚然我会如安少爷所愿的,这就回去抄,十日之内保管完成。”
说完,吩咐瑞珠,“瑞珠,走吧,这几日就不要再来了,我要安心抄《论语》。”
安允又被气的脸色铁青,盯着亦萱清丽的背影,不晓得才十岁的小女孩,是怎么能说出那么些叫人憎恨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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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萱走的焦急,裙裾翻飞,雨水毫不留情地打湿了鞋面和裙角,甚至有些落在了肩头。
瑞珠撑着伞急急地跟着,生怕叫亦萱淋雨生了病。
嘴里则嘀嘀咕咕地劝慰道:“姑娘莫要生气,想来表少爷也是为了您好,他说那些话也是一时的气话,当不得真的。”
亦萱不理她,依旧走得飞快。
“姑娘,姑娘,您别生气了,让老爷和夫人晓得又要不开心了。纵使您不喜欢表少爷,但至少也要做做表面文章,叫老爷和夫人不要那么忧心啊!”
瑞珠继续絮絮叨叨,撑着伞竟也脚步生风。
亦萱猛地顿住。
瑞珠被吓了一跳,也连忙停了下来,却因为走的太急而有些站立不稳。
亦萱直视她的眼睛,板着脸,道:“第一,不要瞎操心,这件事你不提我不提不会有人知道。第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表少爷,我不想听也不愿听。第三,赶快回去,我衣服都湿了,你想要冻死我?”
瑞珠怔怔地呆了半响,才猛然回神,立刻点头,“明白了!”
“明白了就快走!”白了她一眼,就直接往前走去。
可却还未走出半米,身后却传来急促的喊声。
“大姑娘,停一下,停一下,奴婢有要事禀告。”
亦萱诧异转身,看到赵世秋的贴身丫鬟芽儿正撑着油纸伞匆匆朝她们跑来。
眉心不由蹙了蹙。
芽儿已经来到了她们身边,正嘘嘘地喘着气。
稍稍平顺了呼吸,便歉疚地对亦萱道:“不好意思大姑娘,原是不该叫您等奴婢的,只是奴婢刚刚去书房找您没找着,表少爷说您回去了,奴婢便匆匆追了过来。”
“没事。”亦萱盯着她,问,“父亲找我?”
芽儿点点头,“老爷刚回来便让奴婢来找您。”
刚回来?
父亲正常回家一般是卯时初刻,现下估计都卯时三刻了,父亲才刚回来?
亦萱眉心一跳,大致猜到了赵世秋找她所谓何事。
勾了勾唇角,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恰好也等得急了。
于是点头,“行,你先回去禀告父亲,说我换身衣裳很快便去。”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栽赃
亦萱进屋的时候,赵世秋正坐在书案前的镂空海棠花梨木圈椅上凝眉深思。
镌刻青鸟山水画的隔窗正打开着,有细细的雨被风吹了进来,打湿了青石地面。
亦有些飘落到了紫檀木书案上,撒下薄薄的一层水珠。
赵世秋突叹了口气,揉着眉心一脸疲惫。
亦萱咬唇默了半响,才抬手敲了敲房门。
“爹爹,我来了。”
赵世秋猛然回神,看着站在门外的亦萱,怔立半响,才招手让她进屋,“过来吧,爹爹有些话要问你。”
亦萱抬脚走了进去,却不问他要问她些什么,只径自走到隔扇那儿,关上了窗户,道:“一场秋雨一场寒,最近天气越发凉了,爹爹可要注意身子。”
赵世秋看着她,欣慰道:“元娘也懂得为爹爹忧心了。”
亦萱抿唇一笑,乖巧地蹭到他身边,“爹爹身体总是最要紧的,不仅是我,母亲也是最紧张爹爹的,爹爹就算为了母亲,也要保重自己。”
赵世秋的笑容变得有些牵强。
亦萱装作没看到。
“元娘,最近学习还吃力么?安允表哥教着应该还好吧?”赵世秋将她拉过来,首先问道。
“好。”想起刚刚和安允的冷嘲热讽,亦萱苦笑一下,如果那也算好的话。
赵世秋听她这么说,便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他不说,亦萱自然也不会主动找话。
两厢沉默许久后,赵世秋才终于忍不住道:“元娘,你,你上次去见丽姨和柔妹妹,可曾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啊?”亦萱一脸讶然,“爹爹你在说什么?什么难听的话?”
她眸中的诧异和不解不似作假。
赵世秋眉心蹙了蹙,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缓缓开口,“我听说,上次你去见丽姨的时候,撂下一堆狠话,还扬言要弄死她腹中的胎儿,可是真的?”
虽然他很不解元娘是如何得知丽盈有了身孕。
亦萱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震惊般地看着赵世秋,许久才失声叫出来,“爹爹!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赵世秋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声音也冷了下来,“难道我说的还有假?你一向不喜欢丽姨和亦柔,你怕她们取代你母亲和你的位置,所以便说出那样狠的话对不对?”
说完,又看着亦萱,语重心长道:“元娘,你大可不必如此慌张,爹爹就算把丽姨和亦柔接回府,你和你母亲依然是爹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爹爹绝不会叫她们取代你们的位置,你是草木皆兵了。”
亦萱死死咬着唇,直咬得嘴唇泛白,一双秋眸却倔强地直视赵世秋,“爹爹!我没有,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怀了身孕,我又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您从小看我长大,难道不清楚元娘的为人吗?您就,那么相信丽姨,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吗?”
那声音委屈地似乎要哭出来。
赵世秋心头一软,脸色柔和了几分,却还是道:“爹爹不是不信你,更不是无条件信任丽姨。这件事原先爹爹是不知道的,你上次出府后,爹爹去看过丽姨,她只说你们相处甚欢,根本没有说你什么。可是今日,今日我去看丽姨的时候,她做了噩梦,脸色惨白,腹中的胎儿也差点要保不住。我问她,她还是为了你什么都没有说,要不是我再三逼问乳娘和亦柔,我怕是也不会知道那日发生的事儿。”
好!果然是王丽盈,再活一世,她还是低估了她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