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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惊华 (绿髓)


闻言,妤枝扑哧一笑,道:“王爷就只会取笑枝儿。”
夏侯仪笑而不语。
他们并肩而行。月光如水,从稀疏横斜的枝叶间漏下一地的银色铜钱,疏影斑驳,也在妤枝素白的衣裳上镂下浮雕一般的细碎纹路。一时之间,满世界都似浮泛着洋洋洒洒的银色碎汞,夏侯仪周身汇聚着庄严圣洁的光芒,绝世倾城的容颜也在那轻袅薄白的月光中,显得愈发清晰,纤毫可见。
妤枝道:“王爷,现在,你可以告诉枝儿你让白绿去行刺的原因了吗?”
穆忌虽身为京畿禁卫军与御林军的首领,却一直是夏侯仪的人。而白绿是白门十二钗中的第五钗,本与穆忌没有任何交集,却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与他相识。后来,他们相知相惜,彼此爱慕,却不想,白绿的动心有悖她当初的誓言,便激怒了夏侯仪,夏侯仪为以儆效尤,便下了狠心,将白绿安排在刺杀宇文临的行动中。
可是这一步棋,他怎会这样下?
既然知道穆忌与白绿相恋,他大可成人之美,许他们一段花前月下,一世美满姻缘。如此一来,白绿与穆忌都会心存感激,甚至更加忠心耿耿,至死不渝。他这样棒打鸳鸯,刚愎自用,又有什么好处!
她……并不信夏侯仪仅仅只是为了杀鸡儆猴,便要将白绿置之死地。
毕竟,白绿在十二钗中,是属于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夏侯仪却没有回答她。
待到他们行至白马寺后面的那座山坳上之后,夏侯仪才道:“枝儿,不要问本王的原因,不要触及本王的底线。”
妤枝沉默了。
夏侯仪忽道:“今晚,咱们喝酒去。”
妤枝笑道:“王爷好雅兴,这么晚了,还专门来这白马寺寻酒吃,就不怕得罪天上的佛祖神明么?”
话毕,她就怔住了。
眼前枝叶葳蕤,桂树丛生,华草丰茂,古蔓缱绻着星星点点的雪色花蕊,在横斜的疏枝上灼灼盛放,有丝丝缕缕的幽香飘散出来,豁人渺思,动人心魂。妤枝走近一看,才知是佛家四大圣花之一的优昙华,那花形似满月,层层叠叠卷在一起,皓白皎洁,散发出月光一般的袅袅银辉。
她心中欢喜,忍不住伸手拂上那冰冷的雪色花蕊,对夏侯仪盈盈笑道:“王爷,这竟是优昙华。”
夏侯仪笑道:“如是妙法,诸佛如来,时乃说之,如优昙钵华。枝儿,这优昙华,你还欢喜么?”
妤枝颔首,道:“还是在齐国的时候,姑姑便对枝儿说过,这优昙华是这世间最圣洁的一种花,开在释迦牟尼的脚下,一千年结种,一千年生苞,一千年开花,弹指即谢,刹那芳华。虽然生命极短,却始终保持着纯洁优美的姿态,不染尘埃,不食人间烟火,即使只是盛放一朝,也能惊鸿一世。所以,枝儿一直都很喜欢优昙华。这次枝儿随太后来这白马寺朝佛,都有好几日了,却始终是没能发现这后山的优昙华。想不到王爷一来,就能发现如此妙处,真真便是不世之缘么?”
夏侯仪抬眼瞧妤枝,只觉如奏的晚风带起她鬓角的碎发,在空中丝丝缕缕纠缠,微微蹙起的眉峰,描画精致,仿佛青黛远山般淡逸悠远,又像一抹才露尖尖角的月牙,美得刻骨。他抬手掠过她鬓角凌乱的碎发,柔声道:“说不定枝儿前世便是释迦牟尼脚下的一枝优昙华呢?”
妤枝回眸一笑,便摘下一枝莹白皎洁的优昙华,递给夏侯仪,“倘若枝儿是,那王爷可是释迦牟尼指尖的一株曼珠沙华?”
疏枝横斜,花影叠阑,一条蜿蜒碧溪自优昙华丛中隐现。流水碧沁,清冷薄寒,水中芳草芊芊,落花瓣瓣,倒映出夏侯仪清朗绝美的眉目间,隐隐透出一丝柔情来。他淡淡笑开,唇角的温柔恰如其分地美过了那一溪碧色,锦衣玉袍的墨绿色丝线滚边也在月色中滚滚燃烧起来。
他道:“贫嘴。”
风过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月照寒潭,月隐而潭不留辉。人映碧水,人离而水不留影。
却刻骨铭心。
就如他此刻微微带着愠意的话语一般。
夏侯仪笑着接过妤枝手中的优昙华,携着她,走向繁花似锦的更深处,“其实本王,也并非不会给枝儿理由,只是有些事有些缘由,渊源颇深,涉及太多,还不能告知枝儿,也无法就此揭开真相,无所顾忌地显露在枝儿面前。派白绿出来行刺,是本王不得已而行之,也是无奈之举,她……她毕竟是十二钗中最优秀的一钗,本王,还不至于就为了刺杀宇文临一事,便牺牲了白绿。”
他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妤枝垂下眸去,生了凉意的纤纤素手紧紧攥住素色裙摆的璎珞,纤细的骨节泛着苍白,却格外优美。有晚风从横柯枝蔓中穿扑过来,透过夏侯仪的墨绿色锦袍,扑到妤枝怀里,一时寒,一阵暖。
心底,偏偏是无端柔软的。
夏侯仪又携着妤枝去了一座坐落于优昙华花海中的古朴小亭。
那小亭古朴雅致,四角飞檐,振翼欲起,飞角上垂挂着一个个小巧精致的铁马铜铃,风一拂过,便哕哕地响。妤枝呆了呆,目光淡淡地扫过亭子正前方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韵质灵瑞”四个大字。字字灵动饱满,笔墨横姿,隽永淡雅。
天地间仿若就只有这一座亭子。
亭子中有一张古朴的案几,案几上摆着酒壶与吃食。
夏侯仪走了过去,他拾起搁在案几上的酒樽,迎着月光对妤枝说道:“闲来饮旨酒,一醉累王侯。平生杯中醁,枉为天子谋。枝儿,本王今夜兴致极好,你便不要扫兴了。陪本王小饮一会儿,可好?”
妤枝遥遥望着夏侯仪。
皎皎月光中,他身染落寞,孑然玉立,淡漠孤绝。
她仿若看到夏侯仪卓然立于繁华奢靡的盛世幻景里,颀长清瘦的背影烙在清寒的月亮上,如奏的晚风吹起了他的锦袍,墨绿色的衣袂翻飞,在她视线里缱绻缠绵,优雅成一朵云。一时间,他的如画容颜也在她眼前灼灼绽放,像一朵桀骜料峭的悬崖之花,孤绝清冷,绝世倾城。
风中之姿恍若立了几千年,也许只为这一邀月。
花间一壶酒,与伊共相酌。
她忽然就痴痴笑了起来,慢慢走向夏侯仪,道:“花间共相酌,开樽坐檐隙。百事尽除去,唯余酒与诗。”
夏侯仪在邛窑青釉莲花樽里斟了一杯色如琥珀、澄黄透明的酒水,是北朝著名的“美人酒”,味道香醇,芳冽甘甜,饮来回味无穷。此时这酒水盛在莲花一般的酒樽里,清幽澄净,仿佛荡漾着一个青落的月亮。夏侯仪执着酒樽,沉吟道:“这酒,不止能解人愁绪,还能使人产生幻觉,陷入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沉醉不醒。就是有这般好处,所以世人皆爱饮酒。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天生好酒。一饮一斛,五斗才能解酲。西晋毕卓也爱饮酒,据说他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如今北周夏侯仪,虽不敢自比刘伶毕卓,却也爱极了樽酒酌寒,遂才携了绝色佳人,于这花海中一同品味酒中乐趣,在月色中一同领会文人风雅。”
妤枝将双手交叠在一起撑起下颔,盈盈笑道:“美人酒。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美人醉春容,不肯问归期。今夜闻得王爷一席话,胜读十年圣贤书,可……怎么办才好,枝儿好像也爱上饮酒了?”
夏侯仪俊眸轻挑,淡淡地瞅了过来,对视之间,幽深黑沉的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一瞬间柔情四现。须臾,他眸底渐渐浮起一层笑意来,流光潋滟般。妤枝还在怔忪间,他修长冰冷的大手便掠过她眉头,替她拂去了飞扑而来的一丝缕雪色浪蕊,他笑道:“美人与美酒,未尝不可相生相依。”
妤枝莞尔一笑,“倒也有道理得很。”
夏侯仪灼灼地望着她,忽然道:“枝儿,上次刺杀,是本王为难你了……不会有下一次了,绝不会。”
闻言,妤枝沉默了。
她攥紧手中的青釉莲花樽,指节微微泛着苍白,那苍白一丝丝蔓延,渐渐延伸到她周身。沉默须臾,她无力地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王爷。枝儿不过就是去挡了一剑而已,也不怎的痛。枝儿……枝儿什么痛苦没受过?连剜心剔骨、抽筋剥皮的痛楚都忍下来了,还怕一剑穿心么?”
夏侯仪收回目光,抬起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妤枝没有去看他,不想知道他此时所想,也不敢知道。她垂眸,看了看自己莹白如凝脂的纤纤素指,也淡淡的喝了一杯,却不知是樽中酒水是何种滋味。
空气变得凝固,一时之间,彼此都无言起来。
几盏过后,夏侯仪瞥着天上青落得仿若一条湖的月,幽幽开口:“白绿她……是白绿她自己要求去执行那场任务的。”
妤枝执着酒樽的手微微一滞。
夏侯仪起身,墨绿色的袍子轻轻鼓动,有风从中穿过,呼哧哧吹翻了他的缂金绣青龙袖摆,卷起了他被錾花嵌东珠玉冠高高束起的青丝,青丝三千,狂舞如魇。淡淡的月光溅了他一身,融到他骨子里,苍白而优雅。
月色下,他负手而立,风华绝代,俊逸如神祗。
沉默许久,他道:“白绿的真名唤作陆染衣,她本是吏部司勋陆启城的女儿。十八年前,陆启城因贪污受贿、滥杀无辜而锒铛入狱,当时负责查审陆启城的官员正是身为侍郎大臣的穆瑨之,穆瑨之是出了名的秉公任直、清正廉洁,他呈上奏章之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列出十八条滔天罪状,每一条,都足矣要了陆启城的命。十八条罪状下来,便足矣抄了陆家。陆家举家被抄,一百来口人全部被流放,而刚刚出生、还嗷嗷待哺的陆染衣则跟随着母亲被充入乐籍,流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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