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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传之孝贤皇后 (苡菲)



“传吧。”弘历转过身,目光从其其格身上移开,不偏不倚的落在张明脸上。

张明赶忙跪地行了大礼,心里了然,遂不待皇上开口问,就如实道:“启禀皇上,内务府陆子平已经招认了,毒害海常在的红信石,是他藏匿在香炉之内的。”

皇上还没问,这么快有了定论。兰昕一时间有些惊讶,却不知这是否是娴妃的功劳。“陆子平当真亲口招认是他所为?”

“回皇后娘娘,的确是陆子平招认的。”张明从怀里取出一物,谨慎的递到芷澜手中。

兰昕扫了一眼,并未多做停留,转首呈给了弘历:“皇上,您请过目。”

“陆子平与海常在无冤无仇,何必要这么做?”弘历并不全信,脸色依然冰冷肃和:“传此人见驾,朕必得亲自审问。”

张明面露难色,头简直要埋进胸腔了:“回皇上,陆子平留此书认罪,随后便……畏罪自尽了。”

“自尽?”其其格有些难以置信,分明她才是始作俑者,怎么会有人以莫须有的罪名替她赔上了性命?

“是。”张明抬眼看了海常在,复又迅速的垂下头去:“正是吞食了红信石,暴毙而亡。而他也写的一清二楚,那崭新的香炉里贴着一层厚厚的金箔纸,颜色像极了铜炉内壁之色。红信石就藏在纸下固定,任是谁看,都觉不出香炉里有什么东西。待加了香料,点上火,金箔纸一化,毒就伴随着香料一并烧起来,弥漫满室。”

芳澜闻言,抵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好半晌才将手移开,捣蒜般叩首道:“奴婢粗心大意,并未检查新换的香炉就给小主用,险些……都是奴婢不好,请小主处置奴婢吧!”

“皇上,臣妾不怨芳澜。”其其格握着弘历的手,动容道:“任是谁也想不到这一层呐!”

弘历冲着她舒唇一笑,似明白了她的心思:“芳澜不知究竟,虽有疏失,到底没有酿出大祸。既然你有心原谅,还让她伺候在侧,朕也便不再追究。”

芳澜没想到自己竟能全身而退,喜极而泣:“多谢皇上开恩,多谢小主宽恕,奴婢往后一定尽心伺候,再也不敢有半点疏忽。”

黄蕊娥这时候才真是放下心了,忙不迭的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愤恨的剜了一眼张明,向弘历请示:“皇上,陆子平畏罪自尽了,不是还有上头的奴才么。堂堂内务府的首领太监,连一个香炉也看不好,未免太让人不安了。”

许多人,没被棘手之事逼入绝境,就永远不会暴露本性。兰昕这下总算是看透了这个黄蕊娥。从前她在府上伶牙俐齿不输给其其格,以为她有几分心气儿,可经过这由白到黑一昼夜的事儿,兰昕情不自禁就嫌恶了她,濒临极点。

或者说拈酸吃醋是女子的长性吧,何况夫君是天子,身边儿的宫嫔实在不少,难免会有亲疏远近。可向她这样自私自利,不计后果,还敢如此恣意妄为的,当真是不怎么多了。

怎么能够先顶撞了娴妃,又与内务府的奴才交恶。才被罚了半年的俸禄,竟一点不知收敛,又当着皇上的面儿,尖酸刻薄的挑剔起旁人来。是嫌好日子太长了,还是嫌自己的命长?总不会尝过皇上给她的恩宠去!

弘历烦不胜烦,与兰昕对视一眼,终究没有接黄蕊娥的话茬。“天快亮了,差不多时辰上朝了。”此言一出,便等同于将收尾之事交给了皇后。“其其格,好生歇着,朕改日再来看你。”

兰昕连忙福身,口里道:“恭送皇上。”目光却落在转跪于门口的张明背上,心里默默的生出了一丝怜悯。“皇上既然没有旨意,张公公回吧。”

张明如获大赦,连连道谢,脸上的喜色是那么的隐忍,却不乏感激。“奴才没办好差事儿,多亏娘娘您大度。往后必当将功抵罪,好好报答娘娘的恩德。”

其其格无声一叹,用尽了身上的力气。

兰昕对张明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疾言厉色对黄蕊娥道:“你也乏了,好生下去歇着吧。不过仪嫔。别怪本宫絮叨你,今日的那番话,你可是得好好再想想了。”

“是,皇后娘娘。”黄蕊娥的心抽搐不止,终于还是缩手缩脚的跪了安。

“多谢皇后娘娘。”其其格虚弱无力,却还是硬撑着疲惫的身子向皇后福了福。

兰昕玩味儿微笑,不揭穿却也不装糊涂:“本宫如何当得起,海常在你一个谢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罢了。”

“娘娘虽然不曾出手,可其其格心里明白,您不拆穿就等同于帮衬了臣妾。”其其格触动情肠,怀郁不宁:“臣妾别无他法,唯有出此下策,虽然不耻,可总归如愿了。娘娘您是真正宽惠之人,若有机会,臣妾一定还您的恩德,永世不忘。”

第七十二章 :我寄愁心与明月

慈宁宫的园子里,几株梅树争奇斗艳,一阵风过,送来缕缕馥郁,可谓香溢远清,沁人心脾。‘.

雅福捧着沉香木的托盘,上置嵌了金边的凤尾圆玉盘一个,银质小剪一把。恭恭敬敬的托呈于太后面前:“太后看着哪一株顺眼,减下来插在新呈上来的花瓶里,摆在寝室才好。日日对着看着,方才不算辜负这生于苦寒之时的娇花儿瑰丽。”

狭长的凤目的微微一虚,太后眼里锐利的光芒也沾染了梅花的凛气,浅笑辄止:“也就是你还当这花儿是个宝。落进旁人眼里,指不定多么的孤苦清寂,入不得眼。”

“那可不尽然。”雅福如旧时一般抿唇淡笑,兴致浓稠:“奴婢听说,皇上昨个儿才赞了皇后秘制的梅花糕呢,说清凛幽香,入口绵化,咂不尽的雅致嚼不烂的清幽。皇后用来制糕点的不过是御花园的梅,论品相气味儿皆不如这慈宁宫里的好。”

太后闻言不由婉转而笑,嘶的抽了口凉气:“好不好,本就不在梅花。”余光触及雅福的面庞,见她窃喜含笑,抿唇低眉,太后无可奈何的取了银剪子:“你呀,净会逗我。也不看看哀家如今是何年岁了,早就过了嘴贫舌滑的时候了。”

“奴婢不过是博太后一笑罢了。”雅福端正福身,托盘里的玉盘稳稳当当没有晃动:“太后字字珠玑,奴婢跟在您身侧耳濡目染,受教了。”

“咔嚓”一声,太后剪下了一株绿萼,轻轻搁在玉盘上,那碧绿的花儿映着通透的玉石,倒有些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味儿。“捡好听的说也没用,哀家不受这一套。”

高翔躬着身子临近,停在几步之外,对雅福递了个眼色。雅福会意,徐徐走了过去:“什么话,说吧。”

“皇后娘娘的凤驾,已经到了宫门外。”高翔是得了太后的授意,特意去请了皇后来觐见。

雅福点了点头,允准道:“请进来吧,左不过是在这院子里赏赏花,看看梅,正好请皇后剪两株好的,再给皇上做一些梅花糕。”声音陡然提高了些,似乎刻意说给太后听:“到底这梅花好不好,相较既知,皇上指定能尝出来。”

太后的手缓了些力道,银剪子别着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没有剪断。

雅福连忙将手里的托盘转交给身后的小宫婢,向前道:“太后仔细手,还是让奴婢来吧!”

“从前啊,哀家侍弄的那些花花草草,比御花园花匠还好看。上至枝枝条条,下至叶叶片片,都是哀家一剪子一剪子拾掇出来的。”太后看见兰昕的身影,不经意露出笑意:“可现在却是不行,老了,这手上就没有力了。漫说是修剪花枝,连一株梅花也折不断喽。”

兰昕并非没有听见太后所言,却觉得正是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闲话之中,蕴藏了深不见底的机锋。接反而不如不接,只作不闻远比阿谀奉承要好。“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闻声,将手里的剪子递到了雅福掌中,缓慢的露出笑意:“兰昕来了,哀家正感叹时光呢。”仔细打量了皇后周身衣饰,太后不悦的蹙紧了眉宇:“怎么穿的这样素净啊,你可是咱们大清堂堂的中宫皇后啊。”

显然能听出语气的话让兰昕有些不安,规矩的再福身,兰昕徐徐开口:“回太后的话,为先帝守丧未满,臣妾不敢奢靡,唯有静雅肃和的衣裳,才让臣妾心安。再有,臣妾不喜珠翠缠身,心里总以为,那些再名贵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说的好哇。”太后的话,让兰昕听不出是讥讽还是赞许。可无论说是哪一样,都显得别有用心。

兰昕从未感觉到太后这般的凌厉,不似自己规矩的母仪气度,也不似因着身份的尊崇而目空一切的跋扈。非但是高高在上的,反而亲昵的尽在咫尺。亲昵归亲昵,却又偏偏让你心里没底,不知道哪一句话说的应当,哪一句话又着实不该讲。

那滋味儿如同策脱缰野马奔驰,总归稍有不慎,人就得从马上跌下来,灰头土脸还算是轻的,一个不当心便是折筋断骨。

“哀家像你这样年轻的时候,还不是先帝的贵妃呢,甚至连妃都不是。”太后搓了搓冰凉的手,露出腕子上和田玉的手串,流光水滑,精美绝伦。“那时候哀家就格外羡慕府里的福晋。福晋的饰物总是最精致名贵的,绫罗绸缎变着花样不重复的缝制新衣。可哀家没有哇,就只有眼红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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