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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妃传之孝贤皇后 (苡菲)



皇后已经告诉了她,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兰昕并没有如娴妃一般歇斯底里的怒吼,她甚至没有大喊大叫,她只是用最平常的声音,徐徐的问。心太痛了,痛的她没有多余的力气,痛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痛。

永琏没了,兰昕的心也随之死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乍雨乍晴花自落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端慧皇太子永琏薨。

“传皇上谕旨,二阿哥永琏。乃皇后所生。朕之嫡子。为人聪明贵重。气宇不凡。当日蒙我考皇、命为永琏。隐然是以承宗器之意。朕御极以后。不即显行册立皇太子之礼者……”李玉苍凉的立在殿上,面对文武百官,以无比哀伤之音嘹亮宣旨。

而弘历则让人将藏匿于“正当光明”匾额后的鐍匣里,乾隆元年七月初二刚刚即位不久,皇储之名亲手密书取出。待李玉宣旨过后,当众再宣立储旨意。似乎唯有这样,才能令在场之人,甚至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知晓,痛失永琏,对他来说是多么沉痛的打击。

兰昕一直不肯回宫,薛贵宁往返于乾清宫与而阿哥所之间,不时将皇上的旨意带回。可这些早已经听过的说辞,丝毫不能引起兰昕的任何在意。她只是捧着永琏冰冷的身子,不住的落泪。

“师傅交过永琏一首诗,《游子吟》,永琏诵给皇额娘听好不好?”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儿臣虽然不是游子,可儿臣想,皇额娘也如诗中的母亲一样,深深的记挂着儿臣的一切……”

“皇额娘是希望永琏争气,不要沉溺在对额娘的依赖里,娇惯的不成器了……”

“皇额娘,不哭,永琏明白,永琏一定争气,不让皇额娘失望。”

脑子里此刻不住的盘旋着永琏稚嫩却坚毅的声音,兰昕怎么也没有想过,上一次的见面,真真儿就是她与嫡亲骨肉的诀别。而永琏好不容易盼来了额娘,却已经再无力呼唤出声了!

怎么会这样?兰昕撕心裂肺的痛着,却根本弄不清楚缘由。

反复深吸了几口气,兰昕好不容易才止住眼中的泪水,这样的动作维持了一整夜,这会儿皇上上朝了,天也大亮了,这才发觉她的身子都已经僵硬的站不起来了。“索澜,你替本宫安顿好二阿哥。”

声音是这般嘶哑,兰昕一张口竟也把自己唬了一跳。看一眼身旁哭得双眼红肿的娴妃,满心的痛楚变得那么的尖锐:“娴妃不是告诉本宫,永琏已经好多了么?何以一夜的功夫,本宫便与永琏天人相隔了?”

索澜与锦澜原是跪着,听得皇后的吩咐,两人谁也不敢耽搁,强忍着心痛将二阿哥冰冷的尸首从皇后怀里接过,小心翼翼的抬放于他平日里安睡的床榻上。

盼语扬起有些晕眩的头,听不出皇后是惊疑还是责备,只顾着抽泣。虽然离皇后很近,可她看不清任何表情,只能从皇后嘶哑的声音得知身为人母那钻心的痛楚,要比自己多上不知几百几千倍,仅此而已。

兰昕见娴妃没有话说,猛然把住了她的双肩:“娴妃还没有哭够么,难道你不觉得永琏走的太突然了么?”这话是她将娴妃拉近身侧时,刻意压低了嗓音说的。以至于身后跪着,悲怆的哭天喊地的奴才们根本不曾听到。

“皇后娘娘是说……”盼语猛的抹了一把泪,红肿的眸子顿时明澈了不少。“不错,事情总有缘由,不可能这般容易就……”

二人目光相交,已知彼此的心意。

“薛贵宁,宫嫔们是否已经到了?”兰昕就着娴妃的手,吃力的站起了身子。

“回皇后娘娘的话,六宫的娘娘、小主们早已经聚齐儿阿哥所了。只是嘉嫔娘娘伤心过度,哭的晕厥过去,皇上吩咐让人送了娘娘回宫安歇。”薛贵宁谨慎的答着话,却一脸的沮丧,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

“娴妃,本宫有话要问几位御医,这么着吧,二阿哥的身后事当如何安排,就由你来为本宫劳心。”哭够了,总得走下去不是么。兰昕不是没想过就这么随着永琏去了,可她也是真的很疑惑,忽然就走了的永琏到底是天命所归,还是有人存心的谋害。

倘若是前者,只能怪老天太残忍,令她们母子缘薄。倘若是后者,那便是粉身碎骨,也要替永琏找出这个幕后黑手,报仇雪恨。

心一点一点的坚硬起来,仿佛哀伤悲恸都随着翻滚起来的恨意沉了下去。兰昕平和的看着娴妃将殿上的宫人一并遣出去,才对身边的锦澜道:“你去,把曹旭延带进来。永琏的身子一直是他照顾着。”

“奴婢明白。”锦澜健步如飞,丝毫不想耽搁功夫。而她才走出来,就瞧见曹旭延立在廊下。

索澜看着脸色渐渐呈献乌紫的二阿哥,心里又惊又痛:“皇后娘娘,您快看,二阿哥怎么会……”

兰昕随即转过身子,看着永琏早已没有血色小脸,心如刀绞:“怎么会如此,只有问了曹御医才明白。”

彼时,曹旭延已经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兰昕身前:“微臣未能医治好二阿哥的病,还望皇后娘娘责罚。”

“关上门。”兰昕指着永琏寝室的交花红漆双扇门:“本宫怕有些话,从曹御医口里说出来,却不能让旁人听见。”

曹旭延身子一颤,缓缓的跪了下去:“皇后娘娘所言,微臣并非不明白。实际上,微臣正有要事预备向皇后娘娘禀明。”

兰昕蹙着眉,却没有什么话说。

“纯妃娘娘似乎一早就知道二阿哥会生病似的。”曹旭延预备和盘托出,掂量再三,他也预备将风澜之事一并禀明皇后。纵然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可他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是不得不说的。“在二阿哥生病的前一日,纯妃娘娘曾经传召微臣请脉。而当晚,纯妃娘娘要求微臣隐瞒或者谎报二阿哥的病情,只管往轻里说。”

“那么曹御医有没有按照纯妃的吩咐来办?”兰昕的口吻,似乎没有多少疑惑,甚至有点茫然不关心的冷漠。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的的确确并不曾谎报、隐瞒二阿哥的病情。一应的诊断脉案、方子均按照规定记录在册,而二阿哥所服的药汤均由臣亲自煎熬,尝验,并无不妥。期间,二阿哥的病情反复,臣也是尽力医治,绝无敷衍之意。”曹旭延铿锵有力的回答,让他自己觉得问心无愧。

兰昕不置可否,随口道:“曹御医乃是皇上看中的御医,平步青云,到如今已经官拜四品。若果真如你所言,一应的诊断均合情合理,药也并无不妥,那么永琏何至于病情发福,终诱发肺病而亡?她纯妃又是凭什么要挟你,令你做出违背医德之事?”

看着皇后裹着霜一般沉重的面庞,曹旭延毫不犹豫道:“纯妃娘娘以近身侍婢风澜为诱饵,一步一步引诱臣上钩。臣不敌,与风澜……纯妃娘娘借此要挟,说如若臣不按照吩咐,便将此事披露人前,令臣身败名裂,甚至牵累伯父院判大人。”

不得不说,听到此时,兰昕真想扬起手来就赏曹旭延一个耳光。“本宫与你曹家世代相交,若非本宫提携,你怎么可以入王府替三阿哥永璋诊症。这算什么?本宫是引狼入室,本宫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宫的永琏何其无辜,却因为你私通宫婢而搭上性命……”

曹旭延连连摇头,已是惊恐万状:“皇后娘娘,微臣敢以九族起誓,对纯妃娘娘的威胁,根本是阳奉阴违。从头到尾,微臣只是尽全力去救治二阿哥,并无私心。娘娘若是不信,尽可以请宫中逐一查验。是否用过不妥的方子,或者没有对症下药,宫里的御医绝对能查明真相。

曹家受皇恩几代,微臣即便再糊涂,也绝不敢犯下这灭顶的死罪。更何况,微臣是御医,救人才是微臣的本分。纯妃娘娘如何要挟,仅仅是纯妃娘娘之事,并不能左右微臣之心。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本宫凭什么信你。”兰昕冷笑一声,满眼怨毒:“你可知,救治永琏不利,便是没有尽到臣子之义。漫说你还敢勾结纯妃,即便你真是身清如水,本宫也一样可以此罪状将你处死,给永琏陪葬。”

“曹旭延情愿一死。”他缓缓的伏在地上,心中懊悔不已。原以为这样拖着,哄着纯妃,随后另想法子,总能保全二阿哥。可谁又能知道,事情竟然会朝着纯妃所期望的样子演变,而由始至终,自己不过是存了私心想要保全风澜罢了。

“那你便去死吧。”兰昕缓缓的从鬓边拔下了太后赏赐的支凤凰吐珠的金簪子,哐啷一声丢在了曹旭延的脚边。她冷漠的看着眼前之人,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正是因为自己信任他,才给了他可乘之机,将永琏的性命相托。

却不想,这一份信任,早已经经不起女色的诱惑。到头来,永琏竟然被这一对狗男女害死。兰昕恨不得扑上去撕咬曹旭延,而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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