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鲁是个直性子,又最是忠心不二的一个,如今荣烈出事已逾两月,他能忍这般久才开口已算不错。
说出来的只是沙鲁一个,其他人不过是未像沙鲁这般宣诸于口罢了。
可心中的悲愤却不会比沙鲁少。
沙鲁开口后,众人眼中悲色浮上,却都未在出声。
明思的目光从众人面上一一掠过,最后停在布罗面上,垂眸轻轻,“你们放心。”
众人一怔。
帽儿伸手在沙鲁背后狠狠拧了一把,虽身形已显却行步自如,几步走到明思跟前挽住明思的胳膊,“小姐累了吧,那几个丫头都念着小姐呢,回院子歇歇去。”
说着便唤了轿子过来,明思走了两步转身看向大管事,“递张帖子送到太子府,若太子殿下得空,明日我过府拜访。”
大管事应下。
回到主院,自是一番唏嘘含泪带笑。
明思微笑着同几个丫鬟寒暄了一番后,起身进了书房。
颚敏如今已知晓明思心不静时便会练字,故而跟进去后就开始准备笔墨。
明思未有阻止颚敏磨墨,自己却进了荣烈的书房。
不多时,拿着几本荣烈写废的折子进来,摊放凝神细看。
颚敏诧异,“王妃,这是王爷的折子?”
明思点点头,见她磨好了墨,取过羊毫便开始在纸上慢慢描写起来。
颚敏愣愣看去,这才发现明思竟然是在临摹荣烈的笔迹,“王妃,你这是?”
明思未抬首。“嗯,我在学王爷的字。”
颚敏愕然。
明思写了几字不满意,将纸撤开又写。
可终究不能心静,又撤了一张后,将笔搁回砚池,“颚敏,你说会是谁?”
颚敏一怔,再看明思的神情明白过来,明思是在问对荣烈下手的人。
这般全无线索的情况下,连明思都这般茫然。她哪里能想出来?
看了一眼明思,颚敏低声道,“这般布局周敏……皇上又一心想要兵权。王妃可曾怀疑过——”
没有说下去。
明思却会意,摇了摇首,“不是。”
颚敏怀疑的是元帝。
可经过昨日,明思更加笃定不是荣安下的手。
若是荣安下的手,大雪山时他大可将她一网打尽。这般不是更有利于回收兵权?
昨日明思能明显的感觉到,荣安非常在意旁人猜疑荣烈之事同他有关。
这是一种隐约的情绪,若真是他做的,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情绪。
何况,虽然荣安从头到尾一句未提,但提起荣烈时。荣安的眼底还有隐隐的伤怀。
这是一种伪装不了的情绪。
听得明思这般肯定,颚敏虽不解但也信了,却更加迷惑。“布罗说王爷身手不凡,那二十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等闲人如何能有那般大的能耐将王爷逼下拉亚山?他们图的什么?”
明思轻轻点头,“动机……动机是最关键的——他们图的什么呢?”
想杀荣烈?
可杀了荣烈对幕后人有什么好处?
荣烈虽是喜怒无常,但真说起来。却并未真正竖敌过。
除了同荣安这个皇帝哥哥有些复杂的关系外,荣烈其实并未同何人扯破脸过。
就算平素有些细小摩擦不愉处。也不至于让人冒这样大的风险和用心来对付荣烈。
动机、能力、信息渠道……
明思一个一个的想,却一点端倪都想不出来。
“颚敏,你说这人是不是冲我来的?”明思轻声问颚敏,“归女丸、田妈妈……我总觉得这幕后之人似对我极为熟悉。”
“王妃是说田妈妈之事也同那幕后人有关?”颚敏惊异。
明思垂了垂眸,“明汐虽是性子自私狠辣,但她只小聪明而无大心机。这般的性子极易让人利用。先是有人告诉她司马陵给她下了绝子药,后又告诉她归女丸可治不孕……这后来又她有‘碰巧’遇上了田妈妈,得知密信一事——你不觉得这些都太巧了么?”
何况,绝子药并非司马陵所下,而归女丸更没有解绝子药的功效。
这一切的一切到最后似乎都是为让明汐搅局,给明思带来麻烦。
颚敏垂眸想了想,忽地抬起疑惑,“对了,那田妈妈被纳兰侧妃藏起来,怎会又突然不见了?”
明思一愣,对啊,田妈妈怎会不见了?
这些日子一桩接一桩,她几乎将这件事儿给忘了。
主仆二人正对望间,灵珊在外面轻叩门,“王妃,太子殿下来了。”
明思步入中堂。
荣俊正负手站在东面窗前,望着外间园中的一丛绿竹。
他身上穿的依旧是那身金色纳石失质孙服,显然是从朝中直接过来的。
听得明思脚步,他转身过来,浅浅噙笑。
一身金色衬得他眉目英挺,身形挺拔,贵气逼人。
虽然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但看到荣俊负手背对而立时,身后的那条褐色长辫,和那相似的身形身高,明思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十七婶。”荣俊笑意温和,“听说十七婶回府了,今日便来看看。”
明思回神过来,一笑,“有劳你了,坐吧。”
两人在厅中坐下。
颚敏奉了茶上来,明思请荣俊用茶。
荣俊却未动,看了颚敏一眼,明思朝颚敏颔首,颚敏退下。
于是,厅中只剩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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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杨柳依依(三更——菲盟和氏璧+3)
“那日的事真是过意不去。”荣俊顿了须臾才开口,眼底一丝温润,“还好吉人天相,终究是无事了。”
明思微微笑了笑,“不关你的事,那日你也是帮了我。放心,我明白的。莫要介怀。”
那日在偏殿,荣俊本是将话题岔开,后来却又被温娜儿绕了回去。
明思心中还是感激的。
那样的情形下,荣俊应当还是有为难的。
荣俊看了她一眼,转首看了门外一眼,再看向明思笑意浅浅儒雅,“我想出去走走,可愿相陪?”
明思怔了怔,再看着他笑意温文的模样,心中一暖,站了起来。
两人沿着小径向就近的大花园缓步行去。
行了一段后,明思开了口,“殿下上回说——”
“私下见面如此客气倒觉得生疏了。”明思还没说完,荣俊就浅笑温和打断,“十七婶若觉唤‘俊儿’别扭就叫字号便可。我字‘少陵’,十七婶唤‘少陵’便是。”
明思也笑了,“我怎好唤太子殿下的字?”
“有何不可?”荣俊一笑,“若早两年得见,若你我都无这层身份不也是互唤名字?十七婶本是洒脱之人,而今怎拘泥了?”
明思无奈而笑,“既是这般,你也不用‘十七婶十七婶’的叫了,私下咱们都自在些吧。”
“如此甚好。”荣俊微笑。
明思笑了笑,继续前行,羽睫却轻垂了下来。
荣俊侧看她一眼,顿了顿,“十七叔不会想看到你这般的。”
忽然,荣俊低声缓缓。
明思羽睫一颤,“我很好。”
“好么?”荣俊唇角掀了掀。停住脚步,“自你进来,虽是每每在笑,可每一次你的眼里的笑并非真心。真正的笑,人的眼睛该是有光彩的。你没有。”
明思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垂眸又是一笑,语声却轻,“有这般明显?我真不知道。”
此际他们正站在一座白玉拱桥旁的溪水畔。
明思身侧便是一棵垂柳。
清晨的阳光透过细长的柳枝在明思白瓷雪玉般的面孔上投下淡金色的光影。
随着柳枝在风中的摇曳,那光影不停的在变幻。
明思清减了许多,下颌愈发的秀气惹人怜。而那肌肤也愈发的雪白剔透。
肤光胜雪,晶莹剔透得似乎下一刻便会融化在那晨光中一般。
而那双小鹿般纯净的大眼睛却愈发显得黑亮莹莹,似有柔柔波光浮动在两颗黑曜石上。
荣俊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忍住去碰触这张清丽绝伦面容的冲动。
垂下眸,他轻声带笑,“为何总要掩饰自己的感受?总要克制自己?莫非十七叔不在,你就要这般过一辈子不成?”
明思惊愣抬首。
“你明明就很想问我十七叔走前同我说的话,可你却只等我主动开口。”荣俊抬眼淡淡一笑。“先是雪山之事,回京后又这许多纷乱……父皇两次召见,定不会轻松——我并非纳兰府你那些长辈亲眷,并不需要你这般顾忌。便是为着十七叔,我也不想见你这般强颜欢笑。我想,他也定是不想的。人有情绪便是为了流露宣泄。这样下去,对身心皆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