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荣俊不许她进鹿园,明思自然不想将话说清楚。荣俊若是愿意让她知晓那她也不必非从她口中得知。
明汐蹙眉,眼底有些不信任,“真无事了?六妹妹,到底怎么回事?殿下在哪里遇刺的?怎会同你们一道回来?听说柯夫人也受伤了,刺客究竟想刺杀谁?”
明思看着她,“你还是问殿下吧,我还有事。”
说完便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提步前行,明思跟上。
望着明思离开的身影,明汐沉下脸,“真真是个天煞孤星!殿下好好地出去怎会遇刺,定是被她拖累!遮遮掩掩,心中有鬼!”
灵香低声上前提醒,“此处是鹿园,娘娘还是小心些好。殿下不喜娘娘同睿亲王妃置气,娘娘注意些的好。”
明汐垂眸阴沉,“殿下应是无事吧?”
荣俊如今是她最大的靠山,若是出事于她绝不是好事。
灵香自然也知她这番关心源自何处。不点破只恭声道,“方才御医虽是没说,但看神色,殿下应是无埃睿亲王妃方才不也说无事么?殿下有真神护佑,自是无事的。娘娘,殿下不喜咱们来此打听,咱们还是回去吧。”
明汐阴阴冷哼一声,“如今且容她得意,待——有她好看的,我看她能得意几时?”
说完。大氅袍角一甩,走了。
灵香顿了一瞬,也小步跟了上去。
明思走近柯夫人的房间。柯夫人还未醒来。
顺儿哭累了,已在侍女的安置下在隔壁房间睡着了。
御医也离去,柯查坐在床头锦凳上守着。
“柯大人。”明思轻声唤了一声,又压低嗓音几分,“柯夫人如何?御医怎说?”
柯查起身相樱方正的面上眉宇间有些愁绪,“倒说无碍,不过此际还未醒——”
正说着,床上柯夫人忽地悠悠一声低吟,柯查旋即目露惊喜,转身过去俯身握住柯夫人的手。语声瞬间柔和,“夫人——”
柯夫人缓缓张开一双美目,在望见柯查的第一眼蓦地神色一怔。“是你”只说了这两字,神情又是一变,似从茫然中清醒了几分。
“是我,夫人,你觉着如何?可觉着晕?头还痛不痛?”柯查也一愣。下一瞬便是迭声地问。
明思微微怔住,并未上前。
柯夫人却看到了明思。目光从明思身上转到柯查身上, 又转回到明思身上,语声虚弱无力,“王妃也来了。”
明思点了点头,望着她已上了药额头的红肿处,微笑道,“夫人总算醒了,柯大人可急坏了。”
柯夫人垂了垂眸,唇角一抹荏弱笑意,“我无事,劳你们担心了。只是有些累倦”
听话听音,这话明显就有些逐客之意了。
明思本还想同她说几句,这般情形也不好再留,遂点头,“夫人受创自然虚弱,也该好生休息,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探望夫人。”
柯夫人不看明思,微微作势点头,“失礼了。”
明思又同柯查点头示意,转身走了。
柯夫人一直望着明思的背影,神情有些怔忪。
柯查在锦凳上坐下却没放开柯夫人的手,语声甚是温柔,“夫人,感觉如何?”
明思的身影消失,柯夫人却没收回目光,低声轻轻,“夫君,那刺客捉到了么?”
柯查摇首,“太子殿下同亲王殿下并未带侍卫同行,事出突然,刺客逃了。”
柯夫人似又怔了片刻,垂下眸光,“王妃娘娘早前一直带着面具,夫君,你说那刺客想杀的是谁?”
柯查紧了紧她的手似宽慰,“天下奇事年年有,兴许是误会也不定,你莫要多想好生歇息才是。此事太子殿下同睿亲王定不会轻饶,咱们何需费神?你从未遇见过这种事一时害怕也是情理当中,不过事情过了就别去想了,顺儿还等着娘早些好呢。”
柯夫人默然片刻,“嗯”了一声强撑着坐起,祈求般望着柯查,“我无事了,夫君,我想回府。”
柯查定定看了她一眼,神情倏地缓和下来,温言颔首,“好,我同殿下禀报一声,咱们回府。”
荣烈正同荣俊叙话,康全已退到门外廊下。
“你怎么看?”荣俊问荣烈,“你们这回出来可有人知晓?”
荣烈摇首,俊容上冷色一片,“并无人知晓,所以此事只怕才是玄机不小!不过你既然也能认出我们二人,那旁人也有可能认出。可即便是如此,正好说明有人处心积虑不放过一丝机会。老十四同老十六家的都给我府里下了帖子,这般说来,人当是埋伏在望月楼同盛德楼的。”冷哼一声,“也算是好算计了!”
荣俊蹙眉沉吟,“下的是寒毒”抬眼望着荣烈,“此人对你府上之事极是清楚。”
荣烈垂眸踱步,走了几步后顿住,蓦地冷声,“我眼下腾不出空,你帮我查一件事!”
荣俊一愣。
“寻几个手脚利落的好手去一趟莫氏封地!”荣烈面色阴沉一字一顿轻声。
荣俊神情一惊。愣了须臾,“你怀疑——”
荣烈面沉如水,“这般手段我想不出还有何人!”
上回利用采萍将明思关入冰窖同这回的手段太过相似,这般了解明思,又有这般谋算和手段的,实在让他不能不怀疑一个“死人”!
在听到寒毒二字时,他便有了这个怀疑。可他也知明思对莫清清有些畏惧,事情未查清前,他也不愿让明思多担一分心。
荣烈眼底冰寒之极——若真是如此,他真要恼恨自己的大意了!
莫清清若真是“诈死”避人耳目那只能表明一点。那就是她已对自己二人恨得无以复加。
这样疯狂的女人是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的!
荣俊眼底似惊异,“表姑她——她怎会如此?你们到底中间出了何事?”
荣烈轻轻摇首并未将自己同莫清清之间后来的纠葛说出,“你帮我查此事就是。其他的我会遣人查。此事说来话长,日后再慢慢说与你听。”说着斜睨荣俊,“你该不会顾念‘姑侄情深’想要说情吧?”
荣俊苦笑,“她是何种性子我还不知么?我同她亲近还是同你亲近你难道不清楚?不过是有些太过惊住,可如今一想。倒觉着这等事还真似她的手笔。”摇了摇首似犹不敢信的叹息,“真若如此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荣烈淡淡讥嘲一笑,不置可否,转了话题,“下月你大婚我未必能赶回,你自己府上的事也要多注意些。你那纳兰侧妃可不是个安分的。太子妃入府。她只怕不会乖顺。对了,还要提醒你一句,她似是已知自己服下了绝子之药。这个女人虽算不得聪明。心思却极歹毒。她既能卖了司马陵,他日若知真相未必不会用手段对付你,我看你还是早些想法子善后才是。”
“她知道了?”荣俊皱了皱眉,神情似有些意外,继而又懒懒一笑。很是干脆的承认,“伺寝第一日便让她服了药。那药虽是隐蔽可她原先定是请人查过脉的。前后一对照自然能猜出。你这般说,那她现在是未疑心到我了?”
荣烈瞥他一眼,“她以为是司马陵下的。”
荣俊轻笑,点了点头,“好了,我明白了。眼下还不便宜,过些时候在寻个妥当的时机处置。”
荣烈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无笑意,“你看紧些,这女人厌烦得紧,你再不处置下回我可就要出手了。”
荣俊一怔,下一瞬露出了然笑意,“眼下众人盯着真是不大方便,放心,定不会让她伤着十七婶就是。”说完又看着荣烈,唇角笑意一缕戏谑,“那秋池——你真无一丝芥蒂?”
都是聪明人,话自不必说透。
即便不说到此处,两人也皆知对方对许多事都心知肚明。
两人关系虽亲近,但荣烈从不会过问荣俊后宅之事。此番提及明汐自然也不是真的担心明汐在荣俊的后宅生事。而是因明汐对明思一直心怀不善,秋池之事便可看出明汐对明思居心之险恶。可明汐到底名义上还是荣俊的侧妃,荣烈行事再肆意,这件事上也不能不同荣俊通气知会一声。
听得荣俊的话,荣烈眼帘轻垂,笑得极为淡然,“为何要芥蒂?”
说了这一句便停住,再无多言。
荣俊怔了一刻,噙笑浅浅地颔首,“十七叔,你变了不少。”
荣烈撩起眼皮瞟他一眼,唇角微扬了扬,“好生歇着吧,我们就先回去了。”
荣俊含笑温文儒雅,“好。”
荣烈明思离去后,康全来报,道柯查求见。
荣俊点头让他进来。
柯查进来后先问候了下荣俊的伤势,听荣俊道无碍后便说夫人伤已无大碍想回府。
荣俊也没多说,朝康全扫了一眼后便点头同意。
康全送柯查出去,隐晦的提醒了几句,柯查也是聪明人,遂主动言明今夜之事绝无外传。
送了柯查出去,康全回转,荣俊斜靠床头闭目养神。
束发玉冠已除下,长长的褐发披泻在金色靠枕上。英俊的面容上轻轻阖起的双眸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康全看了一眼,垂手侍立一侧。
壁上彩绘宫灯中烛火若有若无的跳动,荣俊的鼻翼内侧投下浅浅的一片阴影。康全等了半晌都没听到荣俊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只觉荣俊面上的神情愈发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