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药要喝七日,皇上晌午的时候也来了,吩咐太子这七日都不可离开仁和宫,连每日的请安都省了。
不止仁和宫,整个后宫里,所有的地方都被统统被搜了一遍看着来来往往神情寒漠的禁卫军,他只觉心惊。
这么多年,这样的情形还是头次。
皇后说是宫里丢了紧要的事物……
从昨日到现在,他的心一直高高悬起。
胆颤之余,又有些茫然。自己这样做有意义吗?如果现在的自己收到那封信,还会在门上划那条线么?
可是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暗夜里飘在海上的一叶扁舟,看不到光明,也找不到方向。
不远处,一男一女相隔一步,静静站立,身子如标枪直立,斑驳的树影落在二人面上,皆是同样的淡漠表情。
右侧十八九岁的女子相貌秀丽,一身蓝色的宫女着装,同之前的沉香兰香一样,也是二级侍女。
她是皇后派来的新侍女。
在她右侧一步远,一个浑身散发着淡淡冷漠气息的少年背光而站,年纪约莫十六七,身量高瘦精干。清瘦而又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狭长的单眼皮微微半垂,看不清眸光。
面色沉静淡漠中又带着些许的宁静,皮肤很白,当看到他时,却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少年穿着一身深灰近似黑色的太监服,站在那里仿若无声无息。若不朝那处看去,几乎感觉不到有一个人。
从第一眼看到这个少年起,富贵的感觉就很复杂,有好奇,也有矛盾。
偷偷瞄了一眼那少年袖口内侧绣的那隐约露出黑色鹰首,心里打了个寒噤。
这样一个冷漠干净的少年,竟然会是寒衣堂的人……
没想到皇上居然把寒衣堂的人派到了太子身边。
看了那少年一眼,他心里又有些庆幸——若当年他进宫被选入寒衣堂的话,只怕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在。
大汉皇宫的每一个太监来知道寒衣堂,每个人说起时,心里都会无比的畏惧和后怕。
寒衣堂是大汉皇室培养宫中太监死士的地方。
每年入宫的小太监都会被甄选,据老资历的太监说,进去十人能活着出来的,绝不超过两人,有时甚至一个都没。
九死一生,绝非言过其实。
因为人数稀少,按宫中惯例,这些训练出来的太监一般都是皇上的近侍。平时穿着打扮同宫中二等太监的没有区别,只按等级会在袖口内侧绣上不同大小的黑鹰。
若不是昨夜收到的那张纸条,他只怕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年纪同他差不多的小太监竟然是出自寒衣堂。
那是噩梦般的所在啊!
这时,太子突然狠踢了下面前的花枝,惊雷猛然一惊,身子“腾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望着太子。
司马陵猛地转过身,看向那男女二人,精致的面容上隐怒阵阵,“谁让你们站这儿的,给本太子滚出去!”
那侍女身子微微一颤,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没有言语。
灰衣少年身形不动如山,连发丝也未动一毫,在太子语声落了片刻后,才抬起眼睑,轻轻吐出平静的一句,“回太子,是皇上。”
司马陵瞬间神情一冷,渐渐地,紧紧盯着那少年的一双美丽凤眸慢慢松开,面上起了一丝兴味,“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眸光在太子精致绝伦的面上一扫而过后,轻轻地,又极快地,垂了下眼睑,“奴才——路十三。”
第六十三章劫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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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陵这才想起父皇告知的这人的身份,眸光飞快地在他袖间掠过,这个路十三是如今寒衣堂中年纪最小的死士,却在九个死士中排名第四,是父皇特意派到他身边的。
看着这面色沉静的灰衣少年,他忽地挑眉一笑,“父皇让你做什么?”
路十三不疾不徐沉声道,“皇上让奴才听太子殿下的差遣。”
“哦,”司马陵轻笑,“那就是说——本太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是么?”
路十三抬首望了一眼太子,垂眸颔首,听不出情绪,“是。”
司马陵唇角微微一勾,转首看向富贵,“你去给本太子查查……”
~~~~~~~~~~~~~~~~~~~~~~~还是分割线~~~~~~~~~~~~~~~~~~~~~~~~~~~~七日过去,大京繁华依旧,除了乾天师闭关的消息外,还有就是皇宫中突然重病而亡了一位夫人,但这小小的事件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毕竟,生生死死的事儿每日都会发生,即便是皇宫中的夫人,也不过是等级高一些的伺妾而已。
明思提着心过了几日,终于慢慢地落下。
虽然不知结局究竟如何,但如今这般情况,这事儿应该算是过了。
唯一有些不解的就是那日老太君奇怪的态度。
虽看起来只是在询问前日的情形,可明思始终觉得怪怪的,老太君的眼神中总有一种令人费解的——似乎在怀疑和探询着什么……
而最后的表情,却有些难以道明的失望。
想不通就放下吧,明思笑了笑,比起希望,还是失望好啊。
“囡囡。”滢娘的声音响起,轻轻地脚步声走近,望着桌边托腮的明思柔柔一笑,“又在发呆——想什么呢?”
明思抬首一笑,“乳娘,明日可以出府呢!”
滢娘走近,爱怜的抚了抚她,“囡囡若是喜欢出府,平日里也可同夫人说。”
明思摇首,眨了眨眼,神情极娇憨,“娘不喜欢出府。”
滢娘心里低低一叹,心里却知道这个孩子是体贴,语气又柔了三分,“明日乳娘陪你去还愿,可好?”
明思双眸一亮,滢娘又笑道,“还了愿,咱们去城外走走,听说叠翠山的后山景色极美——囡囡想去看看么?”
在这府里憋了几年,就中元节偷偷出去放了回河灯,还是晚上——这回能光明正大的出去游玩,明思哪有不愿意的。
“乳娘最好了!”明思甜甜一笑,依偎进滢娘的怀抱,“我要乳娘今晚和我同睡——明日咱们一块儿起身,就可早点出门了。”
滢娘含笑搂住她,不语。
明思天真的笑容在扑进滢娘的怀抱中后,变得有几分感伤。
从前一直渴望追逐了二十多年而不得的感觉,如今竟能双倍的得回——这是老天的眷顾和补偿么?
她闭上眼,把滢娘抱得紧紧地。
翌日一早,天色方才朦朦亮,滢娘便带着明思同蓝星出发了。
这样的机会,蓝星当然欣喜激动,蓝彩蓝灵二人也只笑了笑,自然也不会同这小丫头争。
马车一路颠颠倒倒,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城西的童花娘娘庙。
敬完了香,又捐了香油钱,三人便坐着马车朝五里远的叠翠山行去。
蓝灵准备了许多的吃食点心,以便她们晌午食用。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住,蓝星便迫不及待的掀开车帘,探头一望,随即惊叹,“小姐,这里好漂亮!”
明思扶住蓝星的手臂下车一看,也顿时心旷神怡。
原来叠翠山并非一座山,却是两座山并排而陈。
山不高,近端一座凸立,远端的一座却如巨龙龟息,绵延极长。
两山间还有一条极清浅清透的小河,即便离得如此远,那河中或大或小的各色各形卵石却是依稀肉眼可见。
待三人到了近前,只觉景致更加令人惊赞。
两岸青山默默相对,只见高处绿树青翠欲滴,低处绿草如茵 。抬首山如巨兽,脚下却清流潺潺,怪石卧波。
滢娘轻轻颔首,“果然不负叠翠之名!”
言毕顿了顿,又低低吟了一句,“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欲滴。”
滢娘的语声极低,明思却听得分明,不觉一怔。
相处四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滢娘会吟诗,还这般的贴切。
微微侧目,只见滢娘望着眼前的景色,神情有些怔忪。
蓝星嘻嘻一笑,指着前方的两座青山,“滢妈妈,小姐,你们看这两座山像不像一对夫妻?”
滢娘身子似微微一颤,却未言语。
明思微微垂眸,转首朝着前几日刚过来十三岁生辰的蓝星抿唇而笑,“竟然看山也想到夫妻,”朝蓝星刮了刮脸,又狡黠一笑,“蓝星羞羞脸,莫非——莫非是想嫁人了?”
蓝星的面色顿时一红,羞恼地顿了顿脚,跑到滢娘身边,“滢妈妈,你瞧,小姐欺负人!”
滢娘唇角含笑,替蓝星正了正头上的珠花,“我们家蓝星也快成大姑娘了。”
明思偏首瞧着,故意很认真的颔首道,“是啊,大姑娘想嫁人——原本也是该的。”
“我才不嫁呢,”蓝星面色通红,末了又附一句,“要嫁也要等小姐出嫁了,我才嫁。”
滢娘呵呵轻笑,“真是两个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