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鲁王妃忽地站起,“什么骂名不骂的?这大汉不也灭了前朝吗?咱们鲁王府这异性王怎么来的?你祖宗不也是前朝大员么?都这关头了,你还卖什么忠勇文章?我娘家还是司马氏旁支,可你看那司马高两父子是怎么对我那弟弟的?不就了吃了点工程款项么,不就一个弄了一个小官抵罪么,就生生让我那弟弟死得不明不白,到最后,还逼得连讨个说法都不成!你以为你忠就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坐下的那些事儿要论起来,比襄城侯府可还要捞不干净!你可别忘了,给那睿亲王写了推介信的是谁?如今,那上头还没反应过来,若是查到了这个,你以为你还能快活过日子?没等西胡人打进来,就能第一个清你的帐!眼下咱们的把柄都在人家手里抓着,西胡人赢了,咱们还有点活头,若是西胡人败了,你就等着进棺材去享福吧!”
鲁王向来畏妻,不过王妃素来在外人面前还是会给他留颜面,在自己房中,又是这般时刻,王妃却是急了。
“情势不明?”鲁王妃冷笑道,“你当女人个个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么?西胡人这次是有备而来,到底人家有多少成算,你该比谁都清楚!连你都中了人家的招,被人捏了辫子,你想想,咱们这朝中,谁家比谁家干净多少?除了你,难道人家就没别的后手?你还想着指望谁?不明?哼!一月前,人家在苍郡边上挑事儿,如今北府军被西胡王庭右柱国的十八万兵力拖住,秋池他敢回撤么?就是敢,他能撤多少回来?就算护住了这大京城,可这仗就能赢?你少哄我了!你当我不知么?如今,咱这大京城,已经连着北府军一起都被包了饺子!北边十八万压着拖着北府军,这西边过来二十七万,十五万围了咱这大京城,十二万南下东去!如今咱们这城里就只十万禁卫军,你听听外面人家说的——那西胡军是啥样儿,啥块头,那可是个个都是带杀气的!你再看看咱们这十万禁卫军,这些人吓唬吓唬乡下人老百姓还成,拿什么跟人家打?”
鲁王眉头拧得死死,“你再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还想?你都想了两日了!你看看外头这天色,”鲁王妃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焦虑的模样,又放缓了口气,“咱们是夫妻,我还能害你么?你当我就只心疼我弟弟,不替咱们这一家子考虑么?如今这情势再明显不过了。西胡人为了今日,只怕是筹谋了十年二十年,这么多年,他们做低伏小,今日雷霆之击,岂能善了?旁的不说,那睿亲王是何等人物,你该有数吧?你在大汉也算跺脚都有声儿的人物,不也被人家算计糊弄了?说是只二十来万兵力,可如今你看看,人家有多少人?如今到了这般局势,王爷,咱们已经没了退路。大汉不亡,那司马高父子也不会放过你的,何况,如今真真是气数已尽——都被人家打到了皇城根儿。东西南三府自顾不暇,都不敢前来驰援,北府军如今也被拖住。王爷,眼下这是咱们唯一的机会了!想要保住这一家子的富贵,只有立下这样的功劳,才有几分机会。至于卸磨杀驴,我倒不这么看。他若是这样,那日后谁还肯归顺?我说啊,便是做样子,他也得把咱们举着!”
鲁王沉默了良久。
鲁王妃的话,他不是想不到,也不是不明白。而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大汉人,无论干下了多少糟心事儿,他到底还是一个大汉人。这样的决定,他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
鲁王妃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鲁王妃忽地垂泪轻声,“不论是骂名还是什么,我总是和王爷一起的。富贵还是砍头,黄金椁还是乱葬岗,我总会同王爷一起。”
说完,她便走进了内间。
鲁王怔了怔,看着鲁王妃消失的花架门框,眉宇间渐渐浮起一抹果决。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沉寂,暮色帷幕拉开,幽蓝的天幕带出一种清冷的寂凉。
大京南城门外,前方几个方阵的兵士依旧站得笔直。身后一里外,却是座座青色的帐幕,如星点一般密布整齐。
远远看去,却是森严冷肃,洌杀气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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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九乱臣贼子(上)(二更)
当中的一座宽大帐幕中,宽敞的帐幕中陈设华丽,虽是匆匆临时,但每一处都是极精致舒适。在帐顶垂下的两盏琉璃灯盏中,正有柔和的光亮渗出。
帐幕正北面,在铺了白虎皮的毡垫软座之中,荣烈懒懒靠坐其上。
欣长的身体在一身幽光闪闪的黑缎红边长袍包裹下,虽是坐着,也显出了几分秀雅挺拔,此际,他很是自在的舒展着身体,意态闲适之极。
象牙色的肌肤极其细腻,在柔和的光线中生出一种让人情不自禁忍不住想触摸真实的冲动,可一触及那五官如雕刻般俊美面容上那双眼时,这种冲动便会化为心颤,然后,只能畏怯的却步。
即便,此刻,他神情慵懒,唇角微勾,可那双永远带着琉璃淡金色的琥珀双眸却是依旧让人不敢与其对视。
便是沙罗和布罗两人,也极少敢同他们这个自小跟大的主子直视。
荣烈唇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头歪在软座靠背之上,满头长及腰的发丝,只用一根红色丝带从额前束过脑后。此刻,几缕垂到胸前,而更多的则是披散在那白虎皮之上,将那狰狞的虎头部位恰好挡住。
他一手持盏,一手搭在扶手上。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节律。此刻,他手中的青玉龙柄长方折角杯和杯中的葡萄酒都是此番从麓郡经过时,拜访襄城侯府所得。
沙鲁和布罗二人站在离他三尺远处,两人看了一眼荣烈,又面面相觑。
余光瞟了一眼两人,荣烈抬了抬眉梢,端起白玉折角杯缓缓饮了一口,淡淡道,“下次记住,块头太大就莫要站灯前。”
布罗“噗”地笑开,被荣烈眼刀一甩,又赶紧刹车闭嘴,面上却仍旧是忍笑。
沙鲁呆了呆,顿了一瞬,才明白主子是在说他。赶紧退开一步,可方一退,那头就撞到了帐顶垂下的琉璃灯盏,“哐”地一声,他赶紧伸手去扶,却不想那满头的小辫子其中一个正好被那灯盏翘起的铜质檐角给勾住了!
这一扶,没扶住灯,却把自己给扯得吸口冷气。
看着那灯被扯得横起,火苗在灯盏乱颤,沙鲁还在那儿甩头,布罗嘴角抽了抽,只能低头死死忍笑,余光却还在偷瞄。
沙鲁滞了滞,停住甩头的动作,捣鼓了半天,终于把自个儿的辫子给摘下来了。
转首看了一眼正翘着腿,好整以暇看他看得极认真的荣烈,沙鲁本来就黑红的脸膛更是涨红,“主子……属下,还是出去看看吧。”
荣烈看着他,唇角轻勾,琥珀眼中波光粼闪,似笑非笑,“看什么?”
沙鲁一噎,呐呐道,“自然是看看那鲁王……”
荣烈蓦地轻笑,眼角余光朝帐门外的夜色瞟了一眼,“急什么?”又一顿,垂眸淡淡而笑,“今夜——这门是开定了!”
话声方落,外间便响起急促的靴步声,紧接着,一个穿着皮革铠甲的将领快步走了进来,面上是大喜之色,“王爷,城门开了!”
沙鲁和布罗霎时惊喜对望,荣烈轻轻抿了抿唇,将杯中深红色的酒液一饮而尽,手一抛,那白玉折角杯便落在厚厚的织花地毯上,“轱辘辘”翻了几个身,躺在了角落边。
荣烈施施然地长身而起,瞥了两个一脸狂喜的亲随一眼,眸中也露出一丝笑意,琥珀双眸霎时淡金生辉,似有星光流转璀璨。
只见他负手垂眸,一笑淡淡,“愣着作甚?走吧,也该去见见咱们这位大功臣了。”
随着南城门的打开,早有所备的西胡兵士潮水般的涌进。
开门降敌的那部分大汉兵士自然是束手就擒,下了武器被引到一处看管。剩下的则抵抗了片刻,实在抵不住,只能朝内撤。
荣烈一行人抵达南城门时,城门上下已经换防成了一色穿灰色袴服的西胡兵将。
鲁王和他两个幕僚恭敬地站在阔大的城门口,三人身侧站着的是早已暗中投靠鲁王的南门副守将。
荣烈带着满面笑意,慢悠悠地走近,到了跟前,唇角又扬高了些,“鲁王可是让小王好等啊。”
鲁王赔笑道,“此乃大事,在下事小,可万不敢误了王爷大事,故而得谨慎筹谋才是。”
听得鲁王自动将往昔“小王”的称呼换成了“在下”,荣烈轻声一笑,“鲁王客气了。如今你我一家,何需分彼此。今日这天大的功劳,鲁王日后前程万里,小王指不定还要沾光一二。”
说话间,他的眼角微微上扬,浓黑的眉下,一双眼中波光潋滟,淡金点点浮动,薄唇勾起弧度,本就俊美绝伦的深刻五官顿时生辉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