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还不够。
笑了笑,明思端起茶盏,“你明知我是不会收的,又何必说这个?”
包不同一噎,脸又红了几分,嗫嗫道,“属下知道夫人不会图这个,但属下眼下身边也无别的可拿得出手……”
饮了一口茶,明思放下茶盏,静静地看着他,“蓝彩三年前就已经不是奴籍了。”
包不同一惊,“夫人?”
明思望了他一眼,轻轻一笑,“我同蓝彩名为主仆,实则情同亲人。你未把她当奴婢看,我很高兴。”站起身子,看了包不同惊愣的表情一眼,“我不会图你的银子,我家蓝彩也不会图。旁的我也不同你多说,若是蓝彩愿意了,她自然会同你说。只一条,看你能否做到?若是能做到,我便代蓝彩应下。”
包不同沉了口气,“夫人请说?”
明思走到一侧,看着门外的花木,语声悠悠,“包副将可曾羡慕过他**妾同堂,享那齐人之福?”
包不同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转过身,沉声道,“夫人,属下只想寻个合心意的女子做妻室,从未有过纳妾之念。”停住,又带了些扭捏,“属下也不是没有过纳妾的机会,但属下不愿意折腾。”
“哦,”明思蓦地转身,心里却有些惊异,“为何不想纳妾?”
包不同脸红了红,“属下不喜家中吵吵闹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万一以后生了孩子,也不好厚薄不分。所以,属下只想娶一个媳妇就够了。”
明思有些怔然,也有些失笑,但更多的是替蓝彩心喜。
这么明显的道理,为何天下男人大多想不明白呢?
微微一笑,也许并非是想不明白,而是屈从了自己的欲望而选择视而不见吧。
这包不同倒是难得了。
看着包不同的目光顿时柔和亲切了许多,也不再做那些姿态,认真而诚挚地看着他,“包副将,蓝彩是个极好的女子。请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你能真心相待,我担保,你永不会后悔今日所言。”
包不同被明思的眼神和语气所震动,呆了呆,似有所悟,面容肃然地朝明思一抱拳,“夫人今日之言,包不同自当铭记。若他日包不同有负蓝彩,愿提头来见!”
明思“扑哧”轻笑开,莞尔挑眉,“我拿你的头来作甚?你若对不起我的人,我直接连大带小全领走。遇见好的,再替我家蓝彩找一个便是。”又顿住看了包不同一眼,悠悠道,“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多的是……”
包不同噎了噎,只觉额上冷汗涔涔下,这夫人,方才瞧着还像仙女,怎一转眼,那眉眼间就变了“妖气”……还连大带小全领走……
忙不迭地赶紧点头保证,“夫人放心,夫人放心……”
明思轻笑掩嘴,笑了半晌,放下手,“好了,方才不过是同你打趣。你也莫往心里去——”
包不同抹了把冷汗,讪讪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明思看他吓得够呛,心里也暗笑自己欺负实诚人不厚道。不过,这般也算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自己眼下虽是满意,但这包不同毕竟是旧式的男子,心里即便没有花心,也未必没有其他的原则。
愈是实诚的人便愈是有某方面的执拗,明思如今虽看不出,但藉着他对秋池的忠心和对自己的好感,恩威一番,先给他打个预防针也是需要的。
至少让他能有些危机感,别以为娶到了手就定然是稳稳当当。
遂一笑,“将军说这一月让你休整,我想同蓝彩说说,若是她同意了,就替你们挑个好日子把亲事办了。”
包不同瞬间坐上云霄飞车,大喜过望,“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明思顿时有些无语,她不过是吓了他一句,这包不同怎就成了“复读机”……
“好了,你先回去吧。”不能再吓他了,明思露出端庄持重的笑意,“我问了蓝彩便会及早知会你。”
包不同满心都是欢喜,看明思的神情他如何不知此事已经成了九成,一高兴便脱口而出,“多谢夫人!属下这就下去准备!”
说完一抱拳,便转身大步流星。
明思一噎,遂一笑颔首。
这包不同倒是粗中有细,转瞬又忍笑,还好,最后总算正常过来了!要不,她还不好同蓝彩交待。
又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里疑惑,我长得很吓人么?
包不同一迈出门槛,便看到廊下的蓝彩和帽儿二人,很显然,方才的对话,她们都听见了。
帽儿拉着蓝彩的胳膊,冲他抿唇直笑。
包不同黑面一热,此番再见蓝彩,心里感觉便是不同。又是欢喜又是激动,看着蓝彩的目光比脸更热。张了了张嘴,想说什么,蓝彩望了他一眼,垂着眸子从他身边走过,只低低扔下一句,“傻子,站着作甚——让人笑话么?”
话虽有薄责意,但显然是亲近。
包不同顿时咧嘴开怀,转身看着蓝彩的背影,挠首笑道,“蓝彩姑娘,我这就走。”
帽儿霎时“扑哧”笑开,蓝彩正当走到门前,闻言脚下一错,倏地面红,紧接着,却抿唇淡淡而笑。
蓝彩进门,帽儿也紧跟着迈进,“嘻嘻”笑着朝蓝彩摊开手,“蓝彩姐姐,赏个糖吃?”
蓝彩红着脸在她掌心拍了一记,“臭丫头,给你。”
帽儿不以为杵,乐呵呵地走到明思身畔,朝蓝彩挤了挤眼睛,“小姐,几时给蓝彩姐姐办喜事?”
明思笑望蓝彩,轻笑戏谑,“这事儿你得问正主,问小姐我可就错了?”
蓝彩收住笑意,走到一旁,拎了铜壶来给明思续水,“小姐,我想这亲事还是先缓一缓的好。”
明思和帽儿一怔,对望一眼,明思定定看着蓝彩,“你不放心包副将?”
蓝彩垂眸,轻轻摇首。
不是不满意,可心里总有些对其他的不确定。
明思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垂了垂眸,心里有了几分成算,抬眸轻声,“你可是在担心我?”
蓝彩将茶盏盖好,将铜壶放回,看了明思一眼未有言语。
明思的性子,她是最了解的一个,如今这府中的情形让她有些不安。
明思走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又看了帽儿一眼,“你们心里明白,我从来当你们是亲人。你们待我的好,我心里也是明了。可是,这天下原本就没有不散的宴席。能在一起是缘分,即便有朝一日不能在一起,这心意却还是在的。这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些道理。人一辈子总希望自己过得好。可真正能一辈子都平安喜乐的,我想是没有的。所以,只能尽力去争取。眼下的事儿,我心里有数。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我不会轻易舍弃什么,但即便是舍弃,我也不会太过纠结沉迷。我应承过滢娘,这辈子要活得舒心,我就定会做到。可我的舒心,不只是我一个人,还有爹娘、大哥、蓝星,还有五哥同你们。我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快活,那我才是真正的舒心。包不同我一直都有留心,今日看来,他已经胜过这世间许多男子。千金易得,难得有情郎。我不敢保证他日后永远会如同今日这般,但至少现在,我寻不出你不接受他的理由。”
蓝彩咬着唇,眼圈已然红了,“小姐……”
帽儿泪点低,已经抹开了眼泪。
第两百七十章 万事不易
(一更)
明思微微而笑,晨光洒在她发黄的面上,黑宝石般的双眼愈加晶莹,眉目间一片柔光,“你们放心,我任何时候都会让自己尽力过好。”用力握了握蓝彩的手,“你也该一样。每个人最该负责的是自己,无论我是你的小姐,还是姐妹,都一样。我会对自己负责,你也该对自己负责。若你为我着想太过,对我而言,反倒是不喜的。”
蓝彩怔怔地望着比自己还稍矮小半头的明思,只觉这一瞬间心中充斥着太多的情感。
没有一个主子会对下人这样说,人性都是自私的,连皇帝都恨不得所有的臣子将自己视为天。可是她的小姐不仅给了她身份、尊严、财富,还告诉她最该负责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在恩义良心之下,她不能那样去想,去做。但此刻,明思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只有她们都过得好,她才是真正的舒心。
轻轻地舒了口气,千言万语已不必再说,蓝彩轻轻颔首,“上天定不会薄待小姐的。”
明思莞尔一笑,美目中光彩流转得意,颊边酒涡深深漾开,朝两人俏皮眨了眨眼,“你们只管放心,你们小姐我这辈子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就算老天想让我吃亏,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帽儿和蓝彩相视一眼,立时破涕为笑。
到了午膳时分,秋池还未归。
明思独自用了膳,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进去午睡。
一觉醒来,蓝彩伺候明思穿衣梳洗妥当,明思刚坐下接了蓝彩递过的茶来喝,帽儿便轻巧快步地走进来,“小姐,小姐——”顿住,朝后看了看,才疾步走到明思身畔,“小姐,我打听到了。”
明思一怔,喝了一口,放下茶盏,“坐下说。”
帽儿有些心急,身子一落座,话便急急出口,“小姐,前几日老夫人去了咱们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