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同秋池也把身份说开,故而见秋池挑帘而入,明思也未闪避。
书房的四扇格扇窗开了两扇,正午明朗的阳光泻入,在书案一角掠过,在平整的地面投下长长的一道光亮。清雅的室内顿时明暗生辉。
明思坐在书案内侧,透过碧绿窗纱的阳光幽幽柔和在明思身上映射出朦胧的光华。
秋池心里喜悦无比,脚步也轻盈了许多。
快步走到明思身畔,见明思写得认真,便未出声,含笑朝明思笔下看去。
这一看,便是一愣!
只见明思笔下字体并非上回所见的簪花小楷,而是另一种字体。
细密的字迹,字体虽小,但字字皆可见骨力遒劲。转笔处棱角分明,同一般所见大不同,让人一见便眼前一亮。每一笔中都皆显现出笔意瘦挺,体势劲媚。
明思收好最后一笔,将狼毫搁回砚台,抬首一笑,“怎么不说话?”
秋池惊愣了半晌,无奈地笑着摇首,“你啊,不知有多少男儿该汗颜了!”
明思笑了笑,将写好的纸收好,“不过是几个字儿,哪里有那般厉害。”
秋池拉起她的手,“放这里让丫鬟收便是,你何用做这些?”
明思摇首,抽出手继续收拢,笑道,“我编了号,只有我才知道顺序 ,万一弄错了,也添麻烦。”
收好了,明思站起身,“我让蓝彩帽儿去弄几个特色小菜,你刚回来,好歹也该接下风。”
秋池看着明思明亮的眼睛,卷翘的羽睫,秀挺的鼻翼和微微挺翘的朱唇,只觉怎么看怎么都是喜欢。
忍不住猿臂一捞,揽住明思的腰际,将明思揽来贴紧,低低道,“明思,我真是欢喜。”
明思微微一愣,失笑道,“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喜事儿?”
秋池揽住她轻笑,忽地想起包不同,脸上笑容更盛了些,略松开明思,含笑道,“你不提我还差点给忘了!还真是有桩喜事儿!”
明思讶然,“什么喜事儿?”
秋池笑了笑,拉着明思到正房坐下,“包不同看上了蓝彩,方才央我做主。”
明思一怔,随即抿唇一笑,“他自个儿同你说的?”
秋池噙笑颔首。
包不同对蓝彩生了心思,明思是早已觉察。
这倒并非是明思细心,而是包不同生性直爽,向来不懂得隐藏情绪。
但凡过来说话,蓝彩若在场,那定然说不到三句话便会朝蓝彩看一眼。若是蓝彩不在,那也是三句话不到,余光便会四下扫一眼。
莫说明思,就连帽儿这般迟钝地,也偷偷同明思咬了几回耳朵。
明思对身边这几个丫鬟,向来是视若至亲。
自然也对包不同上了心,这些些日子下来,明思心里也看好这个直爽的男子。
不过,看好归看好,明思却是不放心这般将蓝彩嫁出去。
寻思片刻后,明思道,“我先问问蓝彩的意思。”
秋池笑道,“她们的主,难道你还做不得?”
明思微微一笑,“这是终身大事,自然不能马虎。她们跟了我这些年,情意也不同常人。我自然要对她们负责。”
秋池怔了怔。在他眼里,下人就是下人,连命也是主子的,何论其他。不过转瞬一想,明思素来心善,自己也不必多言。包不同堂堂一个五品官身,那蓝彩自然不会不愿意。
既然明思这样说了,他也不必说话驳她的意思,反正不过是小事一件。
遂笑了笑,“你看着办就成。我已经同包不同允了,正巧我放了他一个月的休整假。包不同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你同意,就趁这个月给他们办了。”
这一点明思倒不反对,毕竟蓝彩也二十三了,若真合适,也该早办。
想了想,明思笑道,“那你让包不同明日来我这里一趟。”
蓝彩那个角度自然有许多话不好说,她却方便多了,自然要找包不同来问个明白,说个清楚,才能放心。
秋池不以为意,点头应下。
见他应下,明思心里也极高兴。
蓝彩的终身大事始终也是她忧虑的,可不放心的人选,她又断断舍不得。如今包不同能亲自同秋池提,那说明他心里还真是把蓝彩看重了的。
见明思高兴,秋池心里也更愉快,看了看更漏,“眼下也晚了,咱们下午再一同去娘院子里坐坐。”
明思微微一愣,很快又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蓝彩和帽儿将食案摆好,过来请二人过去用膳。
秋池拉着明思的手去到偏厅,看着色香俱全的六道小菜,顿时胃口大开。
昨晚晚膳和早膳都是啃的干粮,眼下也是实是饿了,坐下来端了饭碗大口开吃。不多时,四碗饭下肚,桌上的菜也风卷残云般的一空。
明思如今也不同他客套,早早地用完一碗饭,便搁了箸。
只笑意盈盈地着看他吃,偶尔替他夹两箸菜,添一碗汤。
四碗饭,两碗汤入腹,秋池放下象牙箸,俊朗面容上是满足的笑意,“许久未吃得这般满意了!”
蓝彩同帽儿奉了漱口茶水和热毛巾上来,两人漱口,净面净手。
帽儿笑道,“小姐特意吩咐要多做两个菜,说是将军才回来定然会多用一些。还真被小姐说对了。”
秋池含笑望着明思,眸光温润,“咱们在院中走走,你在午睡,可好?”
明思颔了颔首,起身,秋池长身而起,绕过食案拉起明思的手,两人走出正房,沿着抄手游廊缓步走着。
两人走走停停,偶尔驻足,也未说话,只拉着手静静行着,秋池的目光大多都停留在明思面上,只间中跟着明思的视线看看院中的花草,湛蓝的天空。
碧空如洗,几朵雪白的云团似棉花一般漂浮,似乎柔软得让人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把。
明思此刻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她向来利落干脆,早间那种茫然情绪在她以往的生活中是绝无仅有的。
在秋池离开后,她沉下心来细细想了许久,最后思路渐渐清晰。
无论如何,她不是轻易退缩的人。
秋池待她的心,她能感受,也为之感动。
她明白,自己对秋池的感情只怕远不如秋池待她。之所以选择秋池,除了感觉到了秋池的那份真心,她更多的是听从了身边人的意见。
而她自己也有客观的考量。
秋池家世简单,这是最让她看中的一点。
既然选择了,如今出现问题,自己若是因为这些客观原因退缩的话,那不是她的处事态度,对秋池而言,也太不公平。
秋老夫人不会永远呆在大京,无论她们之间观感如何,只要秋老夫人能顾及秋池,那么自己也能做到。
她向来是坐而言起而行的人,这般一想,心里也就坦然了。
两人走了半刻钟,明思生出些倦意。
每日六点的早起对她而言实在有些难为,加上每日中午这个时辰都是睡了子午觉的,故而,这一到点儿,这生物钟便自动自觉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信守承诺
(三更)
秋池微微一笑,拉着她往回走,“可是困了,该歇午觉了吧?”
明思也不扭捏,“睡惯了,一到时辰便犯困。”
两人行到内间,走进屏风,明思站在床前看着秋池道,“你这几日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歇。”
秋池却不肯走,径直走到床前,将腰带解了,“懒得走,我陪你一起。”
明思一呆,秋池眉目带笑,轻声道,“放心,我不会乱来。只是在外几十日,想你得紧。”
一边说一边脱衣,将外裳脱了搭在屏风上,直接穿了中衣就坐到床边开始慢腾腾地脱云靴。
明思心里无奈一笑,只得除了首饰,拆了发髻,再宽了外裳,鞋袜,上床躺下。
见明思躺进了内侧,秋池唇角一掀,动作顿时利落,两三下除了靴袜,便掀开锦被躺了上去。
明思已经阖眼睡得极端正。
秋池也不做声,偏首凝视了片刻,怕动手动脚反倒惹了自己的火,故而也未造次。
将那眉眼唇鼻细细看了一遍,俯首在明思额头蜻蜓点水一吻,便躺好合眼。
也实在是累了,加之又心安,只片刻便松懈地睡去。
听得均匀的呼吸声起,明思轻轻挣开眼,转首看了一眼,又转回头。
再合上眼,心里莫名有些怅然。
她一直在等秋池告知出去后的情形,可秋池却一直未提。
不过看他心情似极好,兴许,已经处置妥当了吧。
默默叹了口气,明思心道,自己是不是该好好同秋池明示一下。自己还是比较喜欢夫妻之间能多沟通一些。毕竟,两人的相处不光是彼此喜欢就够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其实都是婚姻生活的一部分。
想了一会儿,明思倦意上袭,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枕边已无人,外面模糊地传来话声,听声音却不像是蓝彩和帽儿。
明思起身下床,拿了衣裳开始穿戴,蓝彩走了进来,到了跟前低声道,“是田妈妈,说是让将军和小姐晚上过去晚膳。”
明思一怔,蓝彩神情不大好看,看了明思一眼,刚还想说话,秋池笑着走进来。
蓝彩住了口,上前服侍明思穿戴。
“娘让我们晚些过去,顺便在秋棠院晚膳。”秋池笑道,“娘还送了好茶过来,我让你的丫头去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