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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照疏影风临雪 完结+番外 (尤阡爱)


  
  过雪道:“知道,哥哥不准来看,但这次谁都不能拦,就算哥哥来了也不怕!”
  
  “二小姐……不、不是这样……”秦妈妈脸色变得不自然,“真不能进去……”
  
  过雪发觉神态异样,心脏倏然像被无形手狠狠了揪扯把:“婴婴怎么了……”那股难以形容恐怖感蹿上大脑,瞬间扳住秦妈妈肩膀,很紧很用力,指甲恨不得深深掐进去,“婴婴是不是出事了?”
  
  秦妈妈满脸惊惶失措,味摇晃脑袋,就像在害怕着什么,过雪只觉颗心如坠谷底,推开便往后跑,全然不顾秦妈妈在背后呼喊。挨着房间逐推开门,仿佛深陷于迷宫中,反复寻找着那唯出口,直至动作终于停下来,昏暗房间,因推入而敞开道强烈光亮,连身影都显得白炽透明,有风漏进来,吹动鬓发,那帘浅青色帷幔随之涟漪轻动,开合间,隐约可见条人影躺在床上。
  
  过雪不禁屏住呼吸,点点挪动脚步,掀开纱幔,看到岑婴宁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就跟没有呼吸似,面容苍白,紧闭唇瓣失去血色,衬得那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小,才几天不见,整个人瘦得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婴婴……”过雪眼泪吧嗒便落下来,若不是睫毛还在颤抖,当真以为已经魂魄无存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过雪抑制住内心激动,就算不懂医术,也看得出来婴婴如今正值病重,已到了奄奄息之态。
  
  秦妈妈眼瞅瞒不住,也不禁老泪纵横,擦着眼角道:“五姑娘小产了……”

玉损花残尽2  

时间仿佛过去几瞬,又仿佛过去年那么长久。
  
  五雷轰顶之后,过雪好似耳聋样,完全听不清楚秦妈妈说话,所以又慢慢地、慢慢地问了遍:“说什么……”声音就像刮动西窗帘子夜风,是怪异轻调。
  
  脸困惑不解模样,反而更让秦妈妈感到提心吊胆,说话也断断续续:“五姑娘……小产了……因为身子弱,又伤心郁结,连日来饭都不肯咽口……大夫说,五姑娘这是郁结成疾,怨气难舒,如果积深于心,难以释怀,轻则久卧病榻,重则损伤心肺,如今五姑娘不吃不喝,每天就干干睁着眼睛,也不说话,大夫说五姑娘已是油尽灯枯了,随时有可能会……”
  
  过雪眼前白,整个人便跟云朵似轻飘飘地瘫了下去,幸亏秦妈妈手疾眼快,从后及时扶住:“二小姐,二小姐……”
  
  过雪觉得自己仿佛悬在半空中,周围漆黑片,脚底下是万丈深渊,想拼命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然后在那瞬间,身体飞速地往下坠落,摔得五脏六腑爆裂,粉身碎骨……
  
  头脑阵阵晕眩,只差点便昏死过去,手指紧掐着秦妈妈胳膊,有气无力地喘息,缓了半晌才睁开眼,眼前秦妈妈样子依旧显得模糊,如有无数密密麻麻沙砾残存在眼睛里,看什么都不清晰。
  
  有些艰难地吐字:“是不是在骗?”
  
  那语气带着点哀求,甚至可怜,叫秦妈妈觉得自己如果再说下去,就活不下去了。
  
  秦妈妈哽咽着开口:“二小姐,对不起……是们直瞒着您……这件事……五姑娘自己也是知道,确实、确实之前有了身孕……”
  
  过雪静静看着,像看着陌生人样:“是真……原来……没有……骗……”
  
  “二小姐……”秦妈妈正欲说什么,过雪蓦然抓住衣襟,失声尖吼——
  
  “这怎么可能呢?告诉,为什么会这样?整日几乎大门不出,们天天都看着,婴婴好好怎么可能怀有身孕?个未出阁姑娘,怎么会无缘无故有了孩子?是谁?到底是谁?是谁做出这样事情!告诉,告诉——”
  
  过雪情绪完全失控,扯着嗓子嘶嚷,问了遍又遍,秦妈妈简直被样子吓傻了,尽管过雪看不到自己样子,但知道,现在表情定可怕极了,或许跟疯子没有任何区别,可真要疯了,要抓狂了,婴婴是妹妹,是最重要亲人,如今出了这样大事,却对此毫不知情,根本冷静不下来,浑身血液都仿佛在蒸锅里沸腾,愤怒、怨恨、自责、懊悔,接近歇斯底里……眼泪跟泉水似,喷薄而出,对不起婴婴,没有尽到当姐姐责任,没能保护好,对不起自己至亲至爱妹妹。
  
  秦妈妈当真以为疯了,拽住手臂:“二小姐,求冷静点,二小姐!二小姐!”
  
  躺在床上岑婴宁似被惊动,黛眉紧紧皱起来,好像陷入场噩梦里,挣扎着,可又无法恢复意识。
  
  过雪旋即放开秦妈妈,扑到床边,将婴婴小手贴在脸上,手枯瘦而惨白,仿佛失去水分树枝,突出指骨微微硌着脸颊,没有半分支撑力气,如果不是被过雪扶着,手马上就能倒下来。
  
  过雪泪洗玉颜:“婴婴,醒醒,是姐姐……姐姐来了……”温热而剔透泪珠沿着指缝间缓缓流淌,溅落在床单上,水渍渲染开来,洇深了那繁花织锦图案。
  
  在过雪呼唤声中,岑婴宁终于虚弱地睁开眼睛,略偏过脸来。
  
  过雪伸手抚过乌黑发帘,额头冰凉凉,好似雪地里冰冷镜面,毫无温度:“婴婴……姐姐知道受了委屈……别怕,姐姐会陪着,今后姐姐再也不离开了……”
  
  清丽脸容映入眼底,岑婴宁浑身痉挛般地微微颤抖起来,像是有了股突如其来力量,那只本被过雪握在掌心里手,转而死死地抓着,指甲尖尖,又细又长,带着某种尖锐,在过雪手背上点点往下扯动,活要生生剥下皮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岑婴宁看清楚是,对幽黑瞳孔因极度激动而渐渐扩大。
  
  过雪手背被挠出血痕来,竟也不觉得痛,柔声说道:“婴婴,是姐姐,姐姐在这儿呢。”
  
  “为什么是……不要看到……走、走……”岑婴宁低声而嘶,想起身抓住,但身子软,迅速又瘫了下去,嘴里喃喃碎语,“大哥哥呢……要见他,要大哥哥……”
  
  “婴婴。”过雪把往床上按,喉咙下子被泪水灌得哽咽,“怎么了,现在身子还虚着,先好好躺着……婴婴……听话……”
  
  岑婴宁却恍若得了失心疯样,又嚷又叫,死命伸着手,那模样像要起身下床,又像要掐死似,吓得过雪手足无措,连声哭求:“婴婴,到底怎么了……别吓姐姐,姐姐现在真怕死了,乖乖躺着,不要再吓姐姐了好不好?”
  
  岑婴宁咯咯发笑,往昔娇美稚气小脸,在那瞬间,变得有如鬼魅般狰狞而扭曲:“姐姐……那怎么不去死呢,死了……大哥哥就是了……”
  
  狠狠抓着过雪手,眸中怨毒成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都是因为,若不是因为,他怎么能如此狠心……逼着喝……那碗……”
  
  激荡之下,忽然没了声音,喉头像被东西梗住似,全身只是隐隐约约地发抖,接着低头,“哇”地喷出口鲜血来,那浓浓殷红,仿佛世间最艳颜色,溅得衣裳、床单,过雪手上皆是。
  
  岑婴宁嘴角泛着笑意,目光却恶毒得恨不得穿透了,过雪表情呆呆,许久,才摊开自己只手,看着染在上面鲜血,红得刺目,过雪又慢慢瞧向岑婴宁,眼神却同往日样安详,就像小时候犯了什么错事,自己永远也舍不得去责怪。
  
  过雪把岑婴宁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瘦弱身躯:“婴婴,姐姐知道现在心里难受……所以说什么……姐姐都不会怪……”
  
  过雪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嗓音总在控制不住地发颤,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
  
  岑婴宁披头散发,脸白如雪,嘴角挂着缕惊心触目血红,衬得宛若来自地狱深处女鬼般,森怖至极,就像在说着什么疯言疯语,呢喃个不停:“喜欢大哥哥……直都喜欢……喜欢他……”
  
  过雪似乎根本听不明白话,柔柔地哄劝:“婴婴,姐姐带回家好不好……咱们起回綵州去……”
  
  岑婴宁神情癫狂,用手狠狠掐着后背:“都是因为……怎么不去死,不去死呢……”
  
  过雪流着泪笑:“别怕……姐姐这回真再也不离开了。”
  
  “死了才好……凭什么是……整天要过着跟牢笼样日子……却可以留在他身边,还装作对好样子……好自私……”岑婴宁瞪着对大眼睛,死不瞑目般,嘴里不断念叨、不断念叨,仿佛呜咽又仿佛破碎诅咒,直说着,亦如濒死鱼,做出最后疯狂挣扎……
  
  声音开始点点低弱下去,过雪意识到什么,却不敢想,害怕往下想,就会坠入前所未有绝望里,所以只能使劲地抱着……怕自己旦撒手,便会被老天夺走最重要东西。
  
  “孩子……是……孩子…………大哥哥……”
  
  不知道过去多久,岑婴宁干干张着嘴巴,再也发不出点声音,那瞳孔渐渐变得空洞而涣散,揪着过雪衣衫手指,因之前极度用力,已经僵硬成种扭曲形状,很安静地靠在过雪肩膀上,很安静……很安静……睡着了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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