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踌躇不已,按理说夜深了,本不该打扰主子休息。
何况王妃还在殿内,猜也能猜到夫妻二人应当正是情浓意深之时,只不过淓姣的出现大大地震撼了福成,他着实不敢耽搁。
南宫瑾的神色乍然一变,他迅捷的翻身下榻,随意地披上撒落在地的长衫,连系扣都来不及系好,步履如飞地冲出了内殿。
暮曦坐起身子,若有所思地凝视那抹焦急远去的背影,除了疑虑,更有涩涩不明的情愫悄然滋生
三日后,西花厅
自从那夜之后,暮曦再未见过南宫瑾。
听府中下人讲,一名身形娇小,衣着粗鄙的女子前来求见,与南宫瑾短短交谈了几句。
当夜,南宫瑾便率领几名贴身随从出了城,自此再无音信。
暮曦本该感谢南宫瑾的离去,毕竟他再多待几刻,再继续那陌生的晴欲引诱,她真怕自己会无从抵抗。
然而,静下心来后,对于南宫瑾头也不回地出府,除了好奇困惑之外,似乎还有些许淡淡的失落。
自嘲的笑飘过唇畔,暮曦微摇螓首,想要挥开恼人的情丝。
“王妃,王妃大公子派人送信来了。”碧儿兴冲冲地走入殿内,将密封的信笺交入暮曦手中。
暮曦高兴地接过信,却碍于白日里眼睛无法看到,只好等到日落再拆开。
“对了,王妃,孙嬷嬷派人将熬好的药汁送来了,我给您在炉火上煨着呢,要不要现在喝?”提及王爷为了给王妃医治眼睛而冒险摘取融灵草一事,碧儿感动莫名。
听闻这医治眼疾的药方,是一位世外神医所写,南宫瑾费了很大的心力才求得。
为了寻觅那珍贵的融灵草,他才从峭崖跌落,重重地摔伤了自己。
且不论药效如何,这份用心也值得暮曦珍视,“好,端过来吧。”
饮下了那苦涩至极的浓稠药汁,碧儿将早已预备好的两片姜糖喂暮曦服下。
“王妃,王爷这几日出府,可有告诉您,是去做什么了?”碧儿坐在绣架前,捻好丝线,与她闲话家常。
“没有。”暮曦毫无头绪,府中的人也全都蒙在鼓中。
南宫瑾甚至接连三日没有上朝,宫里的苏公公也差人来问过几次了。
斜阳西落,暗色的红晕映满天际。
坐于书案前,暮曦打开了信匣,抽出了雪白的绢帛。
轻潋的目光急切地浏览其上,倏然地,她的神情由起初的平和欣然变得震惊哀伤。
匆匆地叠好了绢帛,暮曦踱步至窗边,凄清的情绪染满了美眸。
不知为何,获悉兀旭烈在北国已娶亲的消息,她竟心痛如绞。
其实她不该如此的,是她三番四次地拒绝了兀旭烈,是她主动放开了他的手。
然而,心还是会痛啊,除了感伤,更有失望。
在街市上,当兀旭烈舍身为她拉住疯狂的马匹时;
在朝堂上,当兀旭烈以热切的目光注视她的舞姿时;
在深林中,当兀旭烈不顾肩膀上的伤仍要拥她入怀时;
暮曦在那双犀利的鹰眸中触碰到了真实的爱怜。
曾经她以为,兀旭烈是真的爱她,虽然他们分隔天涯,但最起码,那份炽热似火的爱曾经属于过她,哪怕只有短短的几日,短短的数月。
可如今看来,还真是讽刺啊。
所谓的心动情深,竟是那么不堪一击。
纵然镜花水月也还能依稀窥见些许倒影,奈何她与兀旭烈的感情,却
“哈哈哈哈”将纤薄的白绢攥成一团,刺痛的感觉蔓延至心肺,暮曦踉跄地跪倒在地。
素指揪紧了衣领,她也不知这份疾痛因何而生,骤然地,一口猩红自喉间涌起,夺唇而出,自她的下颌处坠落之地,“咳咳咳咳”
周围的景致开始昏暗不明,暮曦蜷缩起身子,无力地趴在了地上
☆、第七十七章 能否相守?
碧儿捧着熬好的参汤,推门而入,在望见那抹倒在地上的人影时,手掌一翻,热汤洒落一地。爱琊残璩
“王妃王妃”她三两步地扑向暮曦身前,紧张地扶起她,轻拍她的面颊,“您醒醒醒醒啊!”
倏然地,指尖被暮曦眼底渗出的血红浸染,碧儿惊骇地松了手,凄厉的喊声响彻内殿:“来人!来人啊!”
须臾后,福成与孙嬷嬷闻讯赶来,即刻吩咐下人去请千大夫。
不知过了多久,暮曦仍在昏迷之中,眼中淌下的血泪渐渐干涸,在那张素净的美颜上落下泪痕。
“去派人通知王爷了吗?”孙嬷嬷轻扯福成的衣袖,示意她随自己来到外殿。
“去了,但王爷那里”福成似乎有口难言,他对暮曦充满了同情,“你也知道的。”
“不行,再派人去。王妃病得那么重,你也看到了,王妃眼底淌血,绝不是什么征兆。”孙嬷嬷坚定地对福成提出要求,心中默默为暮曦鸣不平。
这两日,她陆续打探出了一些细情,得知曾经坠崖的若萱小姐被救,现正在郊外的草庵中。儿参然参倏。
不用想也知道,南宫瑾的全副心思都扑在了“死而复生”的如萱身上,自然顾不到王妃了。
“可”福成左右为难地叹了口气,“千大夫不是刚刚诊治过,说王妃只是气血攻心,并无大碍。至于眼底淌出血泪,从肌理上看,也没有病症。”
“并无大碍?福成你是真的糊涂了吗?”孙嬷嬷不以为然地轻哼了声,“王爷再这么不闻不问,只怕王妃身子上的伤医得好,却要落下心病了。”
“哎好吧,我再派人去试试吧。”福成被她说服了,拉开殿门,缓步而出。
夜色缭绕,冷月高悬。
暮曦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头脑虽昏昏沉沉的,但意识却还算清楚。
碧儿的惊呼,孙嬷嬷的守候,千大夫的诊治她都知道,只是无法醒来。
心口上的阵痛惹得她冷汗涔涔,汗水沿着脸侧滑落,濡湿了金丝软枕,正是那股湿湿黏黏的不适感迫使她不得不醒来。
费力地撑起身子,暮曦取出了日星盒,从中拿出一枚符咒,默念咒语。
须臾之间,暗红色的光影自漂浮于半空的符咒中散开,渐渐洒落在暮曦的身上。
不一会儿,锥心般的痛如丝线般被一点点地抽去,痛苦去除后,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空虚之感。
掀开丝被,暮曦踏着绵软的步履,摇摇晃晃地斜倚在长塌上。
转过头,望着守在殿内,疲累地在木桌上打着瞌睡的碧儿,她不禁莞尔。
张开掌心,那早已被她挫揉地不成样的白绢弹出,她摘下了灯罩,使烛火将之燃尽。
暮曦承认自己失态了,静下心来细想,她又有何资格去苛责兀旭烈?
就在几日前,面对南宫瑾的柔情诱惑,她也曾动摇,也曾迷茫。
甚至若非南宫瑾突然离去,也许她会沉溺在他温柔的注视中,也会她会放任自己屈服于一时的意乱情迷。
想来,是她太天真,不该把几面之缘看得太重,误以为那一瞬回眸所带来的震撼悸动,便是倾心,便是爱恋。
骆睿急着将兀旭烈迎娶她人的消息传来,既让暮曦死了心,也在无形中嘲弄了她的愚笨。
轻轻地系上了淡粉色的披风,暮曦步履轻盈地推门而出,孤身伫立在静谧的院落中。手臂扬起,掌心朝向大地,稍显苍白的唇瓣缓缓翕动:“起”
一声轻柔的召唤,藏于腰间的紫云鞭应声浮起,紧贴于暮曦的掌中。
双脚轻踏石阶,暮曦的身姿高高跃起,在夜空中划出了优美的曲线,然后挥舞出的鞭子却凌厉如风,发出了足以划破夜色的清脆声响,“啪啪啪啪啪啪”
当暮曦蹬上回廊中的石柱,继而在空中腾转落地后,院内遍地栽种的娇艳木槿花一株株地碎裂,被那狠狠地长鞭硬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原本绝美的深粉色花瓣破碎凋零,凄凄惨惨地坠落在泥土中,还未全盛地吐露过美丽,却早早地迎来了死亡。
蓦然回眸,冷漠的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残败不堪的木槿花,暮曦不禁勾唇一笑:“木槿花的花语温柔的坚持真是讽刺,我与他都未曾做到”
北国,襄都,四太子府
矫健的暗黑色身影在宽阔的院落内翻飞,手中的长剑快速舞动,准确地斩下了悬挂在屋檐各个犄角出的草人。
黑色的鎏金长靴用力地踩踏着矗立在院内的木桩,胆大心细地躲开了被木桩间耸立的锋利刀刃割伤了危险。
健硕伟岸的身影潇洒地辗转腾挪,一招一式都用尽全力,似乎急于发泄着心中的某种浓稠情绪。
犀利的剑锋散射出了冷冷的杀气,兀旭烈眯起了阴鹜的黑眸,当余光瞅见那躲在走廊角落的人影时,他毫不留情地飞身一跃。
眨眼的瞬间,长长的剑锋已然逼近了赫兰的脖颈,她早已吓得面色发白,都忘记了该要躲避。
直至剑锋擦触到赫兰咽喉的刹那,兀旭烈似乎都没有收手的打算,那张飞扬冷峻的脸庞上寻不到一丝温柔的痕迹。
千钧一发之际,正在管家引领之下,走向院内的塔木邪远远地望见那惊险的一幕,他来不及赶过去,只得拉起随身背着的大弓,放出了穿云箭。
只听“嗖”的一声,飞速而至的锋利箭镞抵住了兀旭烈手中的刀锋,消减了几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