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靠坐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听着窗外大风刮过的声音。榻上还有一些未完成的绣品,都是她跟着莲见学着刺绣,为肚子里的孩子所做。
“姑姑,这肚兜还要绣吗?”莲见今天下午是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亲耳听见帝王说要流掉这个孩子,也亲眼看见阿九姑姑与玉碎的决裂,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这其中的恩怨纠葛她也不甚清楚,此时见扶摇脸色不好,有些不安。
扶摇目光接触到那些小巧的、未完成的肚兜,低低地说道:“你拿过来,我们继续绣,等她出生了,这些都是要用上的。”
莲见有些心惊,瞧着姑姑这架势,这个孩子是誓死也要保住的,那么皇上那里,莲见不敢想下去,生怕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连忙将绣到一半的肚兜拿给扶摇。
扶摇靠着松软的靠枕,有些发怔地看着手上的肚兜,她挑的是绿叶红莲的图案。绿叶代表新生,而红莲那般红艳如火,她希望孩子能如同骄阳般茁壮成长。
扶摇目光坚定了起来,取过针线继续绣了起来。
莲见见状,笑道:“姑姑的手艺比之前好了很多,这绿叶红莲绣的极好,小公子或是小小姐都是可以用的。”
扶摇看着自己绣的肚兜,轻轻一笑,不论绣的好还是坏,都是她一针一线为孩子绣出来的。
萧璧华进来时,见到的便是扶摇垂首为孩子绣着肚兜的情景。
莲见在一旁掌灯,灯光照亮她的侧面,有种淡淡的安宁的气息。萧璧华的心突然间刺痛起来,帝王站在屏风后,双眼溢出一丝的痛楚。聪明如长安帝,又怎么会不知晓,他和阿九如今的境况。
阿九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而他身为帝王注定要被绑在这座帝宫,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的仇恨和障碍,他们本就不可能在一起,走到今日不过是他强求的结果。
如果他放她自由,这个念头只是划过帝王的心头,帝王便有些承受不住地皱了皱眉头。帝位是他从小到大追求的东西,唯有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势,他才能真正做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可阿九也是他心中唯一的执念,如果她离开了,这座帝宫便只剩下他一人,那又该是何等的孤独和寂寞?他要这万里江山、这无尽的权势又有何用?
他是个自私的男人,萧璧华的眉眼深了几分,冷酷了几分。就算如今阿九并没有真正接受他,就算她别有用心地留在他身边,他都甘之如饴。
他的情感卑微到这种地步,也自私到这种地步,只要她待在他身边,他便心满意足。为此他能做出任何残忍的事情。
萧璧华走了进来,吩咐康长禄将庄羽准备好的汤药放在小几子上。
莲见见帝王进来了,连忙垂首退下,屋子里就剩下萧璧华和扶摇两人。
“我记得你早些年是不爱弄这些东西的。”萧璧华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她,感受着她的温度。
扶摇被他抱住,身子微微僵硬,许久慢慢柔软了起来,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帝王的身上带着冷硬的杀伐的戾气,又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能让她安心。她尝试着让自己靠近他,让心再柔软几分,这个男人,每夜相拥而眠的时候,她也是能感觉到温暖的,那种温暖和年少时喜欢的凤岐所能给她的温暖不同。
凤岐对她而言无一丝的威胁,而萧璧华总是让她感觉到害怕,她不敢沉沦于这样的温暖中,她怕有一天她会变得连自己都认不出来,就如同玉碎。
当年的玉碎也不似今日这般,为了一个萧明昭沉浸在仇恨中,毁掉了所有的生活,连她都认不出来。
到底是爱的力量强大还是仇恨的力量更为强大?
她不知道。
扶摇微微闭眼,靠在他怀里,低低地说道:“阿娘从来没有教过我这些,我不会的,我只是在想,这孩子是我如今仅有的,我想告诉她,阿娘是很爱他的,我想给她最好的一切。”
萧璧华搂紧她,第一次感觉到和阿九是这般的亲近,她似乎放弃了内心的那一层抗拒,第一次让他靠近她。他抱得紧,暗哑地说道:“对我而言,你比孩子重要。”
这个孩子注定是保不住的,他不敢去思考孩子的一切,怕舍不得,这孩子是他和阿九的。
扶摇听着他话里的意思,低低叹息,感觉双眼胀痛的厉害,他还是会选择放弃孩子,可是她与他之间注定是走不到一起去的,为什么不留下孩子?
她闭上眼睛,靠在萧璧华的怀里,低低地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回忆过去的事情,从我们相识的第一天开始回忆。可我始终不知道你是何时喜欢上我的,在我的记忆里,萧璧华一直是个嚣张跋扈,欺凌弱小的人,我不知道你会喜欢我,十一哥,也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你会不会后悔?”
萧璧华听着她说着这些话语,心中欢喜疼痛,差点红了双眼。她终于开始正视他对她的情感,会思考关于他们的一切,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样的阿九。
“阿九,喜欢便是喜欢,从来没有缘由。”她不会知道,那样孤僻苍白的少女从年少时就出现在他的梦境里,陪伴他走到今日。为此他走的那般辛苦也从没有想过放弃。
“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扶摇低低地问道。以后以后她再也问不出这样的话语,也许再也没有以后了。
“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长安帝声音低了下来,他并不善于说这些话。第一次看见她,便被她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否则又怎么会注意一个衣裳破旧的少女。
这些年,爱的这般辛苦这般痛才知晓,从一眼,便情根深种。
扶摇闻言微微一笑,原来她也是被人喜欢的,她的心喜悦中带着酸涩的痛楚。萧璧华的情感就如同他的人,他爱她多年,也伤害了她多年。
她叹气,低低地问道:“当年,窦太后和凤家都是支持你夺位的,凤岐远赴凉州,是你一手安排的,让他远离我?”
“是我。”萧璧华直言不讳地说道,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他借着自己的身份朝凤家施压,目的就是要凤岐离开扶摇,否则照着他们那样发展下去,阿九必会嫁入凤家。那个时候,凤岐还年少,无力反抗,终是被他得逞了。对此,他从没有后悔过,纵然阿九因此被禁足三年。
“阿鸾是我禁足之时才被指派到我身边的,那个孩子也是你安排的?”扶摇闭眼,沙哑地问道。
萧璧华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他抱紧她,低低地说道:“是我,阿九,也是我让她代替你死于摘星楼,我知晓你为此一直耿耿于怀,可那些人的命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早该看清,萧璧华便是这样冷酷无情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我从来就没有说我是好人。”
她早知道是他,也早知道萧璧华是这样残忍的男人,只是她只觉得悲凉,却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恨他。
“阿鸾是为我而死,这债是我亏欠她的,凤岐与我有缘无分,我也不怨恨你。只是,十一哥,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我阿爹是谁,又是死于何人之手?你怕我找你报仇吗?”
扶摇挣脱出他的怀抱,看着他,她的眼睛黑亮黑亮,能映衬出长安帝的影子,苍白惊慌的影子。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令人心惊的话语来:“我阿爹生于琅琊郡谢家,死于地宫萧沛之手,琅琊谢家多年来不踏足建康,建康也从不过问谢家之事。皇族与士族表面相安无事,实则早已反目成仇。我是琅琊谢家的后人,这些你从来不敢说不是吗?”
萧璧华的双眼第一次失去了镇定,他死死地攫住她的胳膊,暗哑地问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是祖母还是荣太妃?不会,她们都不会告诉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扶摇怔怔地看着他,低低笑出声来,三分凉薄七分悲伤:“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十一哥。你我之间永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为何你还要这般地强求,如今还要伤害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挥手扫落小几子上的那碗药,看着碗碟摔的四分五裂,如同她撕扯的心。
“谢家连你的存在都不知道,你阿娘生你不曾好好爱你,这些年是我看着你长大的,是我陪着你欢喜痛苦的,阿九,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在一起?”萧璧华压抑地痛苦地低吼道,“就因为那些可笑的世仇,那些过去的事情?”
帝王的心无法控制地撕裂开来,生疼生疼。他生平第一次这般地深爱一个女人。
扶摇起身,转身看着他,握住他冰冷的宽厚的手按在自己的眼角处,沙哑地平静地说:“因为我活不久,而我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一瞬芳华,她活不久的,爱也罢恨也罢,都注定要随风散去,唯独这个孩子是希望。她希望能生下他们的孩子。
一百五十五章 问情(一)
萧璧华直视着她乌黑发亮的眼睛,她的眼中有氤氲的雾气,带着些许的湿润与悲凉,帝王的心被猛然蛰了一下,他颤抖地摩挲着她眼角的双生花印迹,抱住她因怀孕仍显消瘦的身子,吻上她冰冷的苍白的唇,他吻得用力、粗暴,带着不甘心和对命运的抗拒。
这个女人是他的,谁也夺不去。
扶摇被他吻得无法呼吸,这样强有力的掠夺让她的心收缩了起来,生出一丝的慌乱和迷茫,明明是该欣喜的,却酸涩地想哭。
萧璧华抱起她,将她平缓地放在床榻之上,他脱了鞋履,上了床榻,将扶摇冰凉的手脚都拢在怀里,温暖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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