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儿不明所以,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也没拦着:“奴婢去拿就是。”
如玥正预备拦下她,却见徐淼上前跪地,徐淼这一跪倒不要紧,沛双也随即跟着跪了下去。且说皇帝似乎一早就知情似的,非但没有惊讶,反而笑意愈浓。
“你们这是……”如玥被吓得险些掉下泪来:“皇上,今儿唱的是哪一出啊?”
“自然是天仙配。”皇帝微笑着,轻轻对如玥道:“朕知道,沛双这丫头是你的家生婢。从小陪着你一起长大,几乎都没有分开过。转眼跟着你入宫也有十数载了。”
如玥的心,揪的紧紧的,让她有些喘不过气:“皇上,臣妾……”
“哎~朕知道,你是不舍得把她嫁的太远。而且,也难得她与徐淼情投意合。朕也知道,本朝自顺治爷到如今,也鲜有‘对食’之说,为着这一点,如玥你不好对朕开口,朕都能体会。可总归不能苦了这一对有情人呐!”皇帝微微颔首,示意徐淼来说。
徐淼看着皇帝给了机会,不由得往前跪了一小步:“如妃娘娘,奴才徐淼不才,也已经在宫里当了三十余年的差事了。自问对主子忠心耿耿,事必尽心。虽没有什么功劳,却得了主子的厚爱,如今也是有品级的副总管了。”
“徐公公。”沛双娇嗔一笑,多有心急之意:“皇上哪里是让您说这些个场面话啊,要说,也自然是要说说您的心意。”
如玥只觉得被五雷轰了顶,眼前有无数的小金星,一颗两颗三颗四颗。围绕在眼前各种的错乱。
“是是,双姑娘说的是。”徐淼腼腆一笑,春风拂面:“如妃娘娘,奴才敢保证,一定会好好待双姑娘的。还请您恩准,赐双姑娘与奴才对食。”
“皇上,这万万不可。”如玥板着脸,略带哭腔道:“臣妾不能就这样把沛双嫁了啊,这未免,未免太过于草率了。更何况,臣妾从来不知道沛双与徐淼有情……这……”
从来没有这种感觉,恐惧,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总之缠缠绕绕的交杂在一起,着实令如玥头脑发蒙。
皇帝不住的点头,为难道:“这丫头早就知道你必然不会答应,今儿送羹的时候,不住的央求朕。徐淼也是一番真情,朕总不能看着两个有情人相隔银河,彼此痴望吧,如玥呀,你就应承了她们,圆了这个梦吧!”
“不行。”如玥噌的站起了身子,决然道:“皇上,臣妾与沛双虽未主仆,可却是嫡亲的姐妹也未必有我们这般的情意。臣妾怎么能看着她,走这样一条路……”看着她往火坑里跳,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哪有好好的女子,会愿意嫁给太监宦官为妻?这分明是比死还不如的惩罚,要她怎么忍心看着沛双受罪,受屈辱!
“小姐。”沛双跪行至如玥脚边,恭恭敬敬的叩首一拜:“奴婢身无寸功,不敢有求于小姐。但先前,您答应了奴婢,许我自己挑一个合心意的郎君,也许我不必出宫,长久的陪伴在您身侧。如今,如今徐公公是真心待我的,且也允我继续留在您身边伺候,小姐,这是奴婢自己的决计,势必不会后悔,您就恩准了吧!”
“你别犯糊涂。”如玥嗔责了这一声,却不知往下的话该如何说。若不是因为自己安慰,沛双怎么会挑上了诡计多端的徐淼。
若不是镇宁心系着自己,决绝的拒绝了沛双的心意,事情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从前为了保护自己,沛双习武弄得浑身伤痕累累,如今又是为了保护自己,要她牺牲终身的幸福,才能换来自己的平安。这样惨绝人性的事儿,她钮钴禄如玥如何能做得出来?
太残忍了,太过残忍了。如玥只觉得自己真的很坏,一针一针的扎在别人心上,看着血水就那么喷出来,还端庄的笑着,好似一切都无所谓。本该就是这个样子。
“如玥!”皇帝也站起了身子,半哄半劝道:“朕知道你不舍得,可沛双有这个心思,不是很好么。而你们之间的情分,也不会因此而断绝。不然这样,朕也赐沛双品级,让她与徐淼有同等的身份。这样,总算不会令她吃亏不是!”
这话听起来,的确是夫君哄劝妻子的话。若是换做旁的时候,如玥准时应下了。可这事儿搁在沛双身上,要她怎么忍心。
许是沛双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故意去求皇上的恩旨吧。她知道自己断然不会为了这件事儿,与皇上起了正面的冲突,可是沛双呀,你懂不懂小姐的心呢。懂不懂你陪着走了数十载的小姐的心呢?
“小姐,奴婢心意已决。非徐淼不嫁,若您不肯恩准,奴婢愿意削去一头长发,从此常伴青灯,再不恋红尘。”沛双眼见着如玥的强势不减,心头也不免担忧起来。若是小姐当真硬不下心肠,凭白得罪了皇帝,自己铤而走险的这一招岂非得不偿失了。
说着话,沛双用力的捏住了如玥的脚踝:“小姐,求您准了吧!”
如玥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警醒了神儿。满眼雾气的与沛双对视。她很想抽沛双一个耳光,为何要把这烧得滚烫的热油,倒在自己的心上。可是她不能,因为这热油,是她钮钴禄如玥熬的,沛双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皇上,臣妾……臣妾觉得胸口闷得慌……”如玥始终不肯应承。
徐淼也不禁再求:“如妃娘娘,奴才不敢耽搁您的时辰,就请您允了奴才吧!奴才敢保证,有一口饭吃,决不让双姑娘挨饿。”
第六十一章:迭起(十)
皇帝有些为难,如玥的态度没有软下去,可一双他眼中的璧人又生生将自己逼得这样紧。何况在养心殿之时,他早已亲口允诺赐对食,朝令夕改,岂非要弄得没有威严了。
如玥不是没有想过这些,看着握住自己脚踝伏在地上的沛双,想起昔年那些愉快的过往,她怎么也不能开这个口,答应把自己如同妹妹一样看待的丫头,嫁个一个宦官啊。
情势急转直下,永寿宫的恩宠不就不多了。若是这样耗下去,岂非要皇上厌倦如妃娘娘么?沛双看得透彻,不觉松开了握着小姐的手,重新直起身子道:“皇上,奴婢知道小姐必然是不舍得将奴婢遣嫁的,可奴婢与徐公公是真的有情。后宫里,宫人们求的无非是尽心尽力的侍奉主子,之余,能为自己找个可心儿的人,知冷知热的说说话也就够了。倘若小姐依然不舍奴婢,还请皇上允准奴婢与小姐多处几日,细细劝解……”
“沛双,你当真不后悔么?”如玥红肿着双眼,认真对上沛双渴望的目光。
被这样认真的一问难住,沛双心里鼓起的勇气好似渐渐蒸发了些,不由的有些心软:“小姐,奴婢……的确是认真的。”
“好吧,那本宫就如你所愿。”如玥有些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可旁人尽能听得真亮吧。若是主仆二人之间,一定要有个狠心的,如玥希望是自己。
那将来如果沛双后悔了,便会怨恨她这个当小姐的狠心,却不会怪自己轻率莽撞。怨别人,总好过怨自己,疼的深浅或许不同吧!
“好!”皇帝转愁为笑,不觉握住如玥的手:“朕知晓你不舍得,必定风风光光的给她们这个恩旨。让常永贵去办,你且安心就是。”
“多谢皇上。”如玥欠了欠身,泪水汨汨的滑落:“这丫头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臣妾当真是不舍得。索性由皇上您做了主,否则臣妾岂非要凭白耽误沛双一辈子了么。”
“有你这话,朕也安慰不少。”皇帝心中有些感叹,如玥到底是知书识礼之人,对自己也存了怜惜之心,否则这股劲儿若真就拗着了,他自己也真是不好下台。“捡日不如撞日,朕这就令人去办了。”
“谢主隆恩。”如玥软软的跪了下去,与沛双徐淼一并向皇上道谢。心里的泪水早已绝提,可面上却绵柔柔的满是笑容。
袭儿端着白糖糕在门外站了许久不敢进来,耳朵里听见的尽是如针一样锐利的话语。沛双这丫头,怎么会这么傻。她以为自己是在帮娘娘,可却如同剜了娘娘的心一样残忍。
这些日子,娘娘经历了太多太多的苦楚,没有一件省心的事儿。可凭白的,却又来了这样残忍的一桩,着实令人难以消化。
正逢常永贵来,袭儿见了,紧忙将人拉到了稍远一点的位置。“常公公,奴婢求您了,有没有法子阻止这事儿……”袭儿急的双眼通红,恨得要哭出来。
常永贵无声长叹,摇了摇头:“来永寿宫之前,皇上已经吩咐奴才去张罗新房了。这会子,八成宫人们都听了信儿,如妃娘娘的家生侍婢与储秀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副总管对食。你叫我想什么法子能拦得住啊……”常永贵哀怨的睨了袭儿一眼,不得意道:“除非其中一人永远消失,那这桩婚事便不复存在!”
袭儿一慌,手上的糕点差点摔在地上,索性常永贵机敏,稳稳当当的托住了漆盘,自责道:“你权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眼看着两人就要凑在一起了,生生拆散也未必就好。你要沛双姑娘顶着怎么样的名誉,活在这深宫之中啊?”
“这……”袭儿犯了难,跟着主子从王府到皇宫,后来换了新主子。这一路走来,遇上了多少事儿,从来都没有令她这样为难过。怅然若失!“若是换了旁人,或许能真心待沛双,可徐淼……哪里是那样好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