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前功尽弃,为什么要改变初衷?你明知道皇上爱看的正是我们与众不同的歌舞,你明知道只有这个优势才能助我们成为后宫里翻云覆雨的主子。难道你心甘情愿一辈子都被人控制在掌心么?
还是你愿意一辈子都屈居人下,受尽欺凌苦楚?”康贵人缓缓的将双手搭在丽贵人的肩上,触动心肠:“正因为不愿意,我们才要翻身,一朝成为皇上最在意的妃子,这一切都会改写的。难道你不渴望么?”
恍惚间,丽贵人想起还在王府的时候。好似她练舞练到脚趾流血的时候,很想放弃的时候,姐姐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只觉得心潮澎湃,这一刻却觉得讽刺无比。“够了,我很累了,不想再听下去了。让我一个人静静的练舞好么!”
“你若真的那么在意自己的舞技,为什么要改变,为什么要将这宫里的花卉扔出去?就不怕我们的一切的努力前功尽弃了么?”康贵人不依不饶,皆是因为不服气之过,她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果真不如这个相貌一样的妹妹。
“为什么?”丽贵人被她逼急了,一双眼也布满了红血丝。“姐姐你还不清楚为什么?我之所以不愿意说,只是想给我们姐妹之间,留下这最后的一层颜面。不要弄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似的,便算是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了。你还好意思来问我是为什么。”
“何出此言?”康贵人理亏,却也摆出了气焰夺人的样子,没有人发觉她的双腿在颤抖,膝盖也软的直不住。
“那写花卉,是用何等冤孽的水来浇灌的,姐姐要我细细说明么?”丽贵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双眼瞪的格外浑圆:“为何从王府出来,你便不再吃带进宫的花卉了。为何你每日暗中让人熬药化解体内的毒素,却依然坚持让我吃,稀里糊涂的就丧失了女人的天职?
这个时候,你会说什么前功尽弃的话,会说险些走不出永寿宫,你不想想你自己干过了什么?你又是怎么对待你这个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亲妹妹的!”
康贵人依然不愿意承认,固执而张狂的偏过头去,抵死咬住口道:“那是如贵妃离间你我的诡计,何以你要信啊?”
“诡计?”丽贵人的泪水终于还是没有忍过康贵人,说不清是委屈还是觉得心痛,总之很不值钱的掉了下来。“我让人拿去验过了土壤,里面有分量不轻的当门子细粉末。这些粉末不是从王府里带进来的花卉才有,而在咱们宫里种着的,也尽是。
却十分凑巧的,偏是你最喜欢的那些菊花、芍药一点儿也没有。每一株,每一株我都看过。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我之间,究竟是谁先伤害谁的!”
康贵人被丽贵人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吓坏了,连连后退了几步,一个趔斜险些跌倒在地。索性是扶住了圆柱才勉强站稳。
丽贵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边不住麻利的抹去泪水,边振振有词的嗔道:“你要我任性倨傲,处处惹人注目,却在我身旁大显端庄,这些也就罢了。可你还想方设法的弄伤我的脚,不让我与皇上亲近,生生的将本该属于我恩宠尽数夺走。
你明知道舞技对我是多么重要,你明知道我不能没有这双脚,那个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的处境?你口口声声说如贵妃挑拨离间,可这些事分明就是发生在如贵妃要我去永寿宫用膳之前。或者说,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注意要和我一争高下了,不是么!
我真没想到,我的好姐姐,你竟然会这样恨我伤我。到头来竟然还不敢承认,要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真让我看不起你。”
看着眼前哭的眼睛都红肿了的柳絮絮,康贵人丝毫没有心软,既然事情已经被拆穿了,她反而可以心安理得,可以坦然。“既然你什么都清楚了,那我也实在不用隐瞒的这样辛苦。你我的容貌,可谓举世无双,单看哪一张脸,都是美妙无双的。可偏偏,谁也不能取代谁。总归不可能让皇上两个都一样的在意,一样的宠爱,那么不是你就是我,唯此而已。”
“说来说去,你仅仅是为了这一点点的恩宠……”丽贵人只觉得血液凝固在自己冰冷的身子里,不再流动了。人性的丑恶与贪婪,大抵就是这个样子吧。
“这一点点的恩宠怎么了?多少红颜熬成了枯骨,多少少女盼成了白头宫娥。更何况,柳絮絮,你有一个致命的缺点,这个缺点实在不能令你于紫禁城立足。”康贵人高傲的凝视着眼前痛心疾首的妹妹,忽然冷冷的笑出了声。
“你太天真了,太容易感情用事了。姐妹亲情又怎么样,血浓于水又如何,难道你会替我去死么?终究还不是你活你的,我活我的!这样纯真的心思,实在敌不过后宫的争斗,我这样待你,说白了其实也是为你好。”康贵人用一种极其悲天悯人的眼神,来回的扫视着丽贵人的脸庞:“别说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待你好,这正是为了拼尽全力保住你的性命呵!”
第二百零二章:玄机
“滚!”丽贵人愤怒的吼道,几近于咆哮。震得自己险些站不稳,连声音都嘶的走音了。只觉得耳膜与喉咙都很痛,可再痛也不及心痛,她根本不想再看见柳绵绵这样令人恶心的嘴脸:“你给我滚出去。”
康贵人纹丝不动,淡漠的有些假:“滚不滚出去,不还是在这启祥宫之内么,有什么差别?即便是你能做到闭门不出,可你又能做到心中不想么?越不过自己的心,我说与不说,你都清楚极了!”
这一回,换成丽贵人冷笑了,只是她永远没有康贵人那么洒脱,笑着泪也落着。“我若是你,有这窝里反的空闲,倒不如好好品品今日如贵妃在金殿之上说的话。来日大祸临头别来求我救你也就是了。”
极为的不以为意,康贵人随意的动了动唇角:“不会麻烦到你的,我的好妹妹,你与我,皆自求多福也就是了。”
旋身而去,康贵人丝毫没有留恋。可丽贵人却是无力的跌坐在地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翠枝推开房门,缓慢的走了进来,见丽贵人这样伤心,也慌了神:“贵人您这是何苦呢,明知道她一点也不会伤心,你又何必折磨自己。快起来!奴婢扶您起来。”
“伤的是我自己的心罢了。你别扶我,我要自己站起来。”丽贵人以全部的力气来压制住自己的心痛,好似比方才缓和了许多,断断续续的没有那么严重了。“今后的路,都是我一个走了。我自然不会让自己一直这么跌坐着。”
点了点头,翠枝缩回了手:“贵人那您自己静一静吧,奴婢去安排晚膳了。”丽贵人微微点头,好不容易不再落泪了。过了今天,一切又该是怎么样的呢?
晚些时候,如玥让人备了肩舆往储秀宫去。知晓皇后是为了自己从辇车上跌下来的,也总得表示表示去瞧瞧才好。何况宫里的嫔妃们轮流侍疾,也就自己还没去探视过了。心里自然有一股莫名的愉悦,如玥就是很想看到,皇后究竟有多么的落魄。
来的时候,正是安嫔与淳嫔陪着皇后再说话。这倒是让如玥惊讶的不行,难为皇后现在还肯与安嫔说话了。
这两个人三番两次的翻脸,又奇迹般的和好如初,至少表面上的确是这样的。不得不令人唏嘘、赞叹,这得是多么功夫啊。
“皇后娘娘万福。”如玥微微浅浅的笑着,点到即止的福了福身子,也不待皇后开口说话,便就着芩儿的手自选了一处端身坐好了。“皇后娘娘见谅,臣妾许是年岁到了,格外容易疲倦,这一胎也怀的很是辛苦。就容臣妾坐着与您说话吧。”
有些哭笑不得,皇后轻轻的哼了一声,气若游丝:“如贵妃能来看,已经是本宫的福气了。”皇后只看了如玥一眼,就觉得额头上的伤处疼得更厉害了,不禁又轻声的哼唧起来。
安嫔难掩担忧,垂首问道:“娘娘又疼得厉害了吧?奴婢这就让御医来瞧瞧……”
“臣妾想着,皮外伤倒不足为患,怕就怕皇后伤在了根本。若果真如此,只怕御医也束手无策。”如玥说起来是关心,可言语之间讥讽的味道极为重,任是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劳如贵妃记挂着,本宫命硬,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皇后支撑着身子,想要做起来。淳嫔回首放好了靠背垫子,又默默的退去了一旁,像足了方进宫那会儿的怯懦谨慎。
可看在如玥眼中,不过都是自保的手段罢了,根本没有一点意思。当然,这些东西看得多了,她也早就不介意,来不光是为了看皇后,也是想着能让皇后看清楚如今的局势。“皇后娘娘既然能坐起来,便是好多了吧。如玥除了探病之外,也正好想请皇后的心意。”
“皇上已经让你代执本宫的凤印了,有什么是你这个贵妃做不得主的。还需要来问本宫这个行将就木的皇后么?”恨不得一下子从卧榻上跳起来,牢实的吓唬吓唬这个如贵妃。皇后就不明白了,凭什么她钮钴禄如玥的肚子,说圆还真就能院起来。
如玥不急不躁,淡然自若,仿佛皇后说什么都不能入她的心一样。“娘娘虽然病中,皇上也吩咐不必劳烦您担待后宫的事儿,可毕竟您的身份摆在这里,如玥也并无僭越之心,怎能不明就里呢。何况都是同心同德伺候皇上的姐妹,理应问清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