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在李氏身后的,到底是何人。而对她下毒的人,难道就是她身后这些么?
夜色凉薄,透进柔纱的月光也格外幽暗。如玥总觉得森森的冷,若非怀里还抱着笑薇,恐怕是要坐不住了。
然而笑薇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捧了她在掌中,一切都变得很舒服很温暖了。如玥不觉微笑,忽然听见门外有动静,像是漏夜有人来,侧宫门被轻轻的打开。
她的心不由得一紧,抽搐的有些疼。“沛双,是谁来了?”
沛双在耳房与常娘做着针黹,本就还未睡。如玥这么轻轻的一唤,她自然也就过来了。“小姐,怎么了?”
如玥怕惊动了怀里的笑薇,赶紧召唤了常娘过来:“抱着小公主去安睡吧。本宫听着侧门像是有动静,必是有人来了。去请进来。”
常娘抱着小公主,裹了层单子,由着两个小太监领路,四名宫婢提灯簇拥着,送回了公主房。
沛双也领着小马子过来了:“小姐,是皇上跟前儿的小马子来了。”
“奴才深夜前来,搅扰了如妃娘娘安睡。”小马子虽然这么这么说,可见如妃衣衫整齐,便知道她并未睡下。
“不碍的。这个时候来,可是皇上有事儿吩咐?”如玥本是想过留在储秀宫照顾皇上的,可毕竟皇后才是正宫,多有不便。这才没有坚持,自行回了永寿宫。这会儿心里也是放不下皇上的,毕竟这样的事儿,搁在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皇上醒了,勃然大怒,坚持这会儿就要回养心殿。皇后娘娘怎么也劝也劝不住。师傅不放心,怕皇上再发脾气,想来也唯有娘娘您能劝得住,就让奴才先送个信儿过来。等明日娘娘您起身了,就去养心殿瞧瞧。”小马子有些为难,好些话都没说。
皇上非但发了脾气,就连药汤也弄泼了。皇后劝不住不说,还受了皇上的怨怼。当然这些话不说,可能如妃也猜得到。小马子虽然年轻,可沉稳也会观察人事,明白好些话不该由他口里说出来。
“这就去吧。沛双,你准备一下。咱们去养心殿瞧瞧。”如玥如小马子所料的一样,没有继续再问下去。“怕就怕皇上这会儿,连本宫也不想见了。”
如玥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氏当着皇后与自己的面,这样讽刺皇上,令他难看。也无非就是希望皇上日后对着自己与皇后的时候,心里始终有根刺。这样一来,即便她死了,也总归不能让旁人痛快了。
心里吃不准皇上的心意,难免有些忐忑。如玥一行人,匆匆赶到养心殿的时候,皇帝已经在西暖阁歇下了。
“呦,小马子,你怎么这个时候把如妃娘娘请来了?”常永贵有些愧疚:“叨扰娘娘安歇,真奴才的疏失,本意不过是想请娘娘明儿一早再来。”
“不怪小马子,是本宫心急了。”如玥猜想这会儿通传,皇上必然不会相见。遂道:“只管让本宫自行进去,你们在此恭候也就是了。”
常永贵默默的点了点头,示意旁人都退下去,由着如玥一个往西暖阁去。
皇帝半倚在床榻之上,单手遮挡在眼前,如玥并不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却在心里怜惜他的苦楚。只是轻柔的走上前去,将罗锦的薄被替他盖好。
“朕不是说了都出去么,朕要一个人静一静。”皇帝有些不耐烦,语气自然也是急躁的不行。如玥沉默着没有出声,也并没有走,只是轻柔的于榻边缓缓坐了下来。
“你……”皇帝将手移开,正预备责怪,却不想眼前所见之人,竟然是如玥。唯有旋即别过脸去:“这个时候,你不在永寿宫待着,怎么会来朕这里?”
只这一眼,如玥就看清楚了皇帝脸上的泪水。曾几何时,她以为只有自己才会软弱的痛哭流涕,不曾想堂堂的天子也会。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转念又道:“臣妾得知皇上从储秀宫回来了,便来看看。不知道为什么,没看见皇上,臣妾就是不安心。这会儿既然已经瞧见皇上安好了,臣妾就先行告退了。”许多时候是这样的,当着一些人,你不愿意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可还有一些人,能让你不敢疼惜,不敢靠近。若不是一个情字萦绕在心头,怎么会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如玥猛然发现,其实一直以来,她对皇帝的心都没有变。不过是被他的冷酷麻痹了心,才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他了。
到头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把戏。原来看着他难受,自己竟也难受的无以复加。
“朕是不是很没用?”
如玥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后的皇帝忽然这样问。
“怎么会?在臣妾与笑薇心里,皇上你就是天。如天一般的广阔,让臣妾安心。”如玥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皇上,您早点歇着吧。”
“别走。”皇帝蹙紧了眉头,却还是舍不得如玥离开。“留下来陪朕说说话好么?”
第一百三十章:将心比心
连续三日,皇帝没有早朝也没有离开养心殿。连续三日,如玥亦没有来储秀宫请安,没有离开养心殿。
这三日后宫更是人人自危,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先前传闻明明是玉嫔暴毙了,可怎么变成了定嫔。被皇上废黜了嫔位,褫夺了封号不说,还死的那样惨烈。加之皇后先前遇刺,而如妃宫里也出了状况,一众宫嫔更是不知究竟,个个活脱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好不容易这第四日,皇后懿旨令各宫前往请安,宫嫔们才算是松了口气,预备着从皇后哪里详细打听打听。
皇后的精神并不好,愁容满面,身子也愈发易疲倦。见了这么些人簇拥着自己,烦躁的不想说话。见庄妃抱着笑薇,与诚妃一并入了殿。才勉勉强强的开了口:“后宫这几日不宁静,也难怪你们都好奇。本宫今日让你们都过来,也正是想说个明白。”
诚妃的注意力本都在笑薇身上,听得了皇后这句话,才不由得叹了一声:“人都已经死了,也处置了,何必在挂在嘴边上说。”
庄妃听出诚妃的话意,是多有疲倦的意味,浅笑辄止:“怕就怕有些人好奇,总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才甘心。”
“本宫也作此想,所以今儿必得当着诸位姐妹的面儿,把话说清楚了。李氏丛云,连同徐淼毒害八皇女在先,暗中行刺本宫在后。罪孽深重,自然不配再活着了。皇上让这罪妇蒙蔽了些许时候,难免心痛难当,这也就病了。
往后,本宫不想再听见有关李氏的只言片语,盼望着后宫里能重获和睦。这样一来,皇上方能静心休养,早占勿药。本宫心里踏实了,自然伤也好得快。你们可都听清了?”皇后满面疲倦,像是心里承受了许多事儿。
在旁人眼里看来,这中感觉十分玄妙。原本警恶惩奸应该是无比畅快之事,怎的皇后表现出来的,却是歇斯底里的倦怠。丝毫看不出一点欢愉的样子来。
淳嫔掂量了皇后的话,又看了诚妃与庄妃的神色,心里暗自揣摩此事必然不是这么简单。随即便将矛头指向了长春宫:“请皇后娘娘恕臣妾多嘴。定嫔久居长春宫并无恩宠,又怎么能够这样肆意为祸,莫不是有旁人帮衬之功?”
听得淳嫔这样说,宫嫔们也大有人坐不住了。恩贵人的表现尤为明显,几乎是冷笑着站了起来:“皇后娘娘,您瞧啊,今儿这儿长春宫的人可是一个也瞧不见。就连昔日李氏一心扶植的完颜贵人,也不是没来么!照这么看,淳嫔娘娘说的不错,这李氏身边定然是有人帮衬的。
怕就怕野火杀不尽,春风吹又生。娘娘您可要及早决断才是啊。”
“决断?决断什么?”皇后有气无力道:“只怕本宫有心无力,什么也决断不了。”自想起皇帝那一晚,是多么的嫌恶与厌倦,皇后心里就痛得滴血。为何身为正妻的自己,都不足以抚平自己夫君心灵的创伤。
偏偏是如妃,偏偏还是如妃。
后宫佳丽三千都不算什么,皇帝的眼里心中,从来唯有如妃一人。
皇后死如死灰,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纵然是拼劲一身的力气去争去斗,到头来不是一如李氏一般么?作茧自缚,死无葬身之地。难道能多换来皇上疼惜的一眼不成么?全都是自欺欺人的谎话。
“皇后娘娘,防微杜渐方为上策啊。”恩贵人还是不死心。好不容易帮着如妃解除了后顾之忧,救回了玉嫔一条性命。她不甘心自己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
却是庄妃开了口,拦了恩贵人继续说下去:“见好就收吧,不要惹得旁人都烦了,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恩贵人,你心里想什么皇后娘娘心知肚明,本宫也一清二楚。相信如妃娘娘也必然心中有数。你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再者,当着诸位姐姐妹妹,我也有几句话要叮嘱。咱们身为皇上的宫嫔,当做的不过是上尉天颜,下承子嗣。后宫里最缺的,从来不是耍嘴皮子的人。你们若是盼望着皇上能时常相伴,就都闭紧自己的嘴。不要当说的,不当说的都从这红齿白牙里往外冒。可都听明白了?”
众人齐齐聆听教诲,如是拜过谢过,皇后总算才显露了笑意:“行了,都退了下吧。本宫身子发了,明儿的请安也就免了吧。待皇上好些了,你们再去养心殿请安吧。这些日子,安分守己,守口如瓶才是最紧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