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儿,去取伞来,我们出去找找她吧。”飞澜吩咐道。
当飞澜带着侍女来到长廊中时,昏黄的灯笼照过之处,只见散落了一地的落叶和些微挣扎过的痕迹,却早已没了逸云的身影。
飞澜只觉得好似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气力,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之上。绝美的眸子空洞一片。她知道,逸云出事了。
“主子,您怎么了?”梅儿手忙脚乱的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飞澜脸色都是惨白的,双唇轻颤着问道,“皇上今夜宿在哪宫了?”
“皇上今夜没招嫔妃侍寝,这会儿应该还在养心殿批折子。”梅儿话音刚落,飞澜已经走出了长廊,小跑着向养心殿而去。
“主子,主子您等等奴婢,小心淋雨感染风寒。”梅儿撑着伞,快步跟了过去。
养心殿中,君洌寒真专心的翻看着奏折,徐福海侯在殿外,见飞澜匆匆而来,也是一阵诧异。“淑贵人,这么晚您怎么……”
“让开。”还未等徐福海将话说完,飞澜已经冲了进去。
砰地一声推开殿门,全身湿透的飞澜出现在他面前时,君洌寒凤眸微眯起,一闪而过诧异的神色,而后慵懒的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是想朕了吗?”
飞澜清冷的凝视着他,眸中带泪,唇片轻颤着,却沙哑的发不出声音。
君洌寒微锁眉心,起身来到她身前,拖了明黄龙袍裹在她身上,将她轻拥在怀,低声问道,“澜儿,怎么了?”
“逸云,逸云她出事了,你命人去找找她吧,若是晚了,只怕就来不及了……”飞澜艰难的挤出一句。
君洌寒剑眉冷挑起,沉声对殿外道,“徐福海,让御林军去寻人。”
“老奴遵旨。”殿外,徐福海躬身领命。
他将飞澜打横抱入浴室中,柔声轻哄着,“澜儿,你身上都湿透了,先沐浴更衣吧,免得着凉。”
“嗯。”飞澜点头,双手却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反倒是君洌寒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转身离开。
翌日清晨,暴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放晴。
御林军寻找了一整夜,终于在枯井中发现了逸云的尸体。可以说逸云是死不瞑目的,她瞪大了一双惊恐的双眼,如同在痛诉着什么。身上的衣衫被撕扯的破烂不堪,几乎无法遮住躯体,暴露的肌肤上布满青紫色的淤痕,双腿间是不堪入目的淤肿,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那件锦色披风盖在她身上,与她的尸体一样,也被蹂躏的破败不堪,而金银丝线在清晨的阳光下依旧散发着耀眼华彩,此刻映在眼眸中,竟是如此的刺眼。
“轮.奸而亡,至少被凌虐了几个时辰,真够可怜的。”验尸的医女冷淡的说道,声音中几乎没什么情绪,长久居在深宫,见过了世间百态,竟也见怪不怪了。
彼时,飞澜就跪在尸体前面,一双明眸痛苦的紧闭,睁开,再紧闭,再睁开,如此反复几次后,那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依旧躺在她身前,让她无法不相信这是事实,而并非梦境。她颤抖的伸出手臂,用力扯碎逸云身上的锦玉披风,华美的布料在她手掌间化作碎片,被她用力的扬起,一块块碎裂的布条扬扬洒洒的落下来,在阳光下仍散发着耀眼的光泽。
飞澜明白,就是这件锦玉披风害死了逸云。那人的目的明显是冲着她来的,逸云不过一个小小的婢女,又从未与人结怨,怎么可能有人要害她呢!分明是有人要害自己,而逸云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呵,百岁光阴,七十者稀。人终究逃不过一死,但何必要用如此凶残的暴行呢,不仅取人性命,还要凌辱人的身体与尊严。飞澜实在无法想象,那人究竟是有多恨她入骨。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淑主子送回宫,这婢女也别停放在这儿了,让内务府被一口上好的棺材入殓吧。”徐福海有条不紊的吩咐着。宫中死个把宫女本也不算什么大事,但尸体公然的放在这儿,也是晦气。
“主子,奴婢扶您回去吧,逸云姐姐也要入土为安了。”两个广阳殿的小宫女走上来,想要将飞澜从地上搀扶起,而她竟纹丝不动,身子僵硬的跪在地上。
“放手,你们都别碰她。”飞澜突兀的一声低吼,倒是吓坏了搬动逸云尸体的两名小太监。
“淑贵人饶命,贵人饶命。”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
徐福海见情势不妙,慌忙跪在飞澜身前,规劝道,“主子,这人死如灯灭,您要节哀啊。还是让逸云姑娘入土为安才是正事啊。”
飞澜冷哼一声,清澈的眸光都散着冷寒,“逸云死不瞑目,又如何能安息。”
徐福海摇头叹息,刚要开口,却被飞澜抢先了一步,“徐公公是不是想说,逸云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婢子,向她这样的人,宫中一年不知道要死多少,她又有什么资格求得一个公道!”
“主子,您误会老奴了。”徐福海又是一声重叹,愁眉紧蹙,“逸云姑娘的确死的冤枉,可是,毕竟事情毫无头绪,想要查起来并不容易。何况,此事可能牵连甚广,这后宫往往便牵扯着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啊。娘娘,这并非是公不公平的问题,而是值不值得如此做。皇上已经为朝堂之事费尽心神,主子就当心疼皇上,将此事作罢吧。”
飞澜神情呆滞的跪在地上,半响后,才轻声开口,“将逸云带回广阳殿吧,她不能就这样下葬,我要为她洗净身子,梳洗打扮后,再送她安安稳稳的上路。”
“是,老奴遵命。”徐福海跪地磕头,而后吩咐着小太监将逸云的尸体抬回广阳殿。
广阳殿内室,雾气萦绕。
飞澜坐在宽大的浴桶旁,手握毛巾,专心的为逸云清晰身体,手中毛巾擦拭过逸云的每一次肌肤。轻轻呢喃着,“逸云,从前都是你伺候我沐浴更衣,今天换做我来伺候你。如果人还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相遇,换我来做你的奴婢,你说好不好?”
她轻笑着,眼前却逐渐模糊一片,也不知是不是浴室内的雾气太重的缘故。当她为逸云擦拭手臂时,才发现逸云的手掌是紧攥着的,飞澜用力扳开她手掌,才发现她死死抓着的是那块凰佩。
飞澜将纯白的玉佩我在手中,再也无法隐忍的痛苦失声。泪珠一颗颗打落在逸云掌心将,晕开了一片,同时,也让她注意到逸云掌心间一道道并不算清晰的划痕,那是一个还有两笔就要写全的‘瑜’字。
‘瑜’,瑜琳的‘瑜’字。
飞澜突然回忆起,逸云刚跟在她身边的时候,还十分的自闭,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飞澜就想了一个办法,将想说的话写在掌心间传达给她,很长一段时间,这就是她们相互交流的方式,逐渐的,逸云才慢慢的开朗起来。
而现在,她就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告诉飞澜凶手是谁,她一定是想要她为她报仇。
“逸云,你安息吧,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下辈子,找一个好人家投胎,安安稳稳的过一生。”飞澜低语,柔软的手掌轻轻的覆盖住逸云眼帘,终于让她合上了双眼。
飞澜缓缓起身,模糊的眸子逐渐浮起一股清冷,吩咐道,“你们好好为逸云清洗身体,然后为她换上那件内务府刚送来的罗仙裙。”
“是,奴婢遵命。”两个小宫女走上前,丝毫不敢怠慢的为逸云沐浴更衣,但若是仔细瞧着,她们的手都在颤抖着,给一个死人洗澡,她们说不害怕也是假的。
……
飞澜手握龙鸣剑,一步步向永寿宫内殿而去,所过之处,遇神杀神,遇佛弑佛。龙鸣剑韧划过汉白玉地面,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内殿之中,瑜琳与侍女幼兰抱成一团,缩在角落中,显然吓得不轻。而飞澜就像从地狱中走出来的鬼魅,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她在瑜琳身前停住脚步,手中龙鸣剑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出嗜血的寒光。
“大胆淑贵人,你携剑闯入永寿宫偏殿,是想造反吗?”幼兰壮着胆子,厉声质问。
“造反?”飞澜冷笑,不屑的眸光冷冷扫过瑜琳。此时,瑜琳那一张娇俏的脸蛋早已吓得失了血色。“你以为你的主子是什么人?她既无册封,也无名分,与宫中的婢女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陪皇上睡了几次而已,难道就当自己是后宫之主了吗?当真是可笑。”
“慕容飞澜,你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诋毁本宫。”瑜琳脸色扭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你又算什么东西,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个马前卒,他也不过是利用你为他卖命罢了。若皇上真爱你,也不会只给了个小小的贵人名分。而本宫与皇上十几年的情意,他疼我爱我,他说过要册封我为后,慕容飞澜,你和你的儿子加起来,也抵不过本宫的一个小指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耀武扬威。”
瑜琳傲慢的轻哼,拢了下微微凌乱的发丝,伸手指向殿外,“若是识趣,就赶紧给本宫滚,本宫大人大量,今日便不与你计较。”
她话音未落,而飞澜已经挥起了手中长剑,剑刃直逼瑜琳咽喉。
“啊!”瑜琳一声尖叫,踉跄的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面之上,她抱头鼠窜,狼狈不堪的滑稽模样与刚刚的高贵骄傲成了鲜明的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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