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池冷哧:“这就心疼得受不了了?哼,这痛尚不及你给我的十分之一。若不好好回报,岂非太对不起自己!”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坐了个手势,那边的甲板上暂停了对柳二郎二人的折磨。
凌悠然松了口气,连池冷哼了一声,转身倚到一边的榻上,随手拿过一个玉杯放在手中把玩。刚才还饶有兴致的想要刺激她,此刻却对那样的游戏显得意兴阑珊。因为,他发现,折磨她无异于折磨自己。她疼,自己的心更疼。何苦呢?
凌悠然深吸了口气,走到榻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怎样对我都无所谓,但请你,放过他们。”
连池恍若未闻,将玉杯随手抛回桌上,倒了一杯酒,仰头倒入口中,随即长臂一伸,猛地将她扯落怀中,一手搂住她的腰身,吻落她的唇,将甜而辛的酒液强行渡入她的口中。
“喝了这酒,我就放了那几个!”
他冷声命令,眼眸深沉若渊。
凌悠然闻言,将酒液吞了下去。看着他道:“酒已经喝了,可以放人了吗?”
连池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放开她,翻身坐起,对着窗口处做了个手势,“你留下,他们就可以走。”
她苦笑:“我还能离开么?”身体开始使不上力气,也不知他给喝的什么,怎么他却一点事也无?
“但是,我想确认一下,他们无事。”
“如你所愿。”
连池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两个黑甲军押着被反绑的玉瑾三人进入房间。
“妻主!”玉瑾看到她的刹那,既惊且喜,一下子眼泪就涌了上来,若非被捆着,只怕早就扑到她怀里来了。
“女人!”十三郎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身上被下了禁制,不然这小小绳索难不住他。
“……”柳二郎只是复杂地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分别许久,在这种情况之下见面,凌悠然的心情很复杂,喜忧参半,冲他们笑了笑,正欲开口,忽而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攫住了自己,她疑惑地投向其中一名黑甲军,那人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头,一双恨意滔天的眼让她吓了一跳。
“你是何人?”呵斥出口,那人猛地抽出身上的佩剑冲她刺了过来,另一名黑甲军发觉不对,一面发出示警一面提刀缠住那人。
那一剑来势凶猛,凌悠然浑身无力,虽已努力避开,却还是被刺中了肩膀,鲜血瞬间汩汩流出。
“凌悠然你坏我大事,该死!该死……”凄厉凶狠的叫骂声伴随着凌厉的杀招,全都向着没有反抗能力的凌悠然袭来,而那名黑甲军显然非是她的对手,瞬间已受了几处伤。
凌悠然此刻已经知道此人是谁,太女!听说她兵败之后率领残部逃跑,在途中被连池的军队截杀……想不到她非但没死竟然混入了连池的黑甲军……
寒光在眼前一闪而过,差点将她劈成两半,凌悠然心口一凉,忙地收敛情绪,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惊魂未定,太女又一剑刺来,这次却没那么好运,即便剑势被黑甲军所阻,还是刺中了她的大腿。
凌悠然咬牙忍痛,该死的连池,若不是他给自己下药又搜去自己身上所有防身的东西,此刻也不会如此被动。
“妻主!”玉瑾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捆绑的身子一下子滚了过去,一口咬在太女腿上,却被她一脚踹飞。
“郡主!”柳二郎和十三郎也冲了上来,无奈面对身手高强的太女,失去武功又行动不便的两人简直就如蝼蚁一般,十三郎被踢飞,砸在一旁的桌子上,柳二郎更惨,被刺了一剑,也不知是死是活。
所有的变故,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待得回神,黑甲军已被杀死,房间外面亦是杀喊声一片,想必太女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
“呵呵,连池毁了我的一切,我就毁了他的最爱,凌悠然、受死吧!”太女狞笑着,高举起利剑对着她的心脏猛地刺下来——
“啊——”千钧一发之刻,太女被人一脚踢飞,惨叫一声猛地砸在一边的墙壁上。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凌悠然扶了起来,她转头,对上连池关切的眼:“没事吧?”
她轻轻摇头,未及说什么,太女提剑纵身攻来,口中歇斯底里地喊着:“一对贱人,今天本宫就送你们上西天!”
连池将她推到一边,闪身上前与太女战作一团。
太女的武功本不及连池,但是她拼命的打法,整个人进入了一种极度疯狂的状态,一时间连池也奈何不了她。
凌悠然在旁看得惊心动魄,很是为连池捏了一把汗。十几个黑甲军蜂拥而入,将十三郎几人安置到一边,依照连池的指示,围而不攻,一面保护凌悠然一面警惕。
“啊——”一声高亢而惨厉的尖叫,太女整个人被踢飞,狠狠撞在墙壁上,下一刻,连池一掌拍碎了她的天灵盖。
“呵呵……”临死,太女露出诡异的笑,“要、要你们、陪、陪葬……”说完,脑袋一歪,彻底断气。
“拖出去大卸八块,喂鱼!”连池嫌恶地瞅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对属下命令道。
凌悠然松了口气,见连池衣衫上有血,倏然大惊:“你受伤了?”
“没——”连池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舱下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房间的地板瞬间四分五裂,整艘船都在剧烈摇晃。
“当心!”连池将她紧紧护在怀中,从窗口跃了出去。
“轰……嘭嘭……”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偌大的船身瞬间被炸得粉碎,凌悠然只觉得背上一痛,身体瞬间没入冰凉的海水中……
耳边依稀听到剧烈的轰响、士兵们的惨叫、还有落水的声音,汇聚成十分惨烈的音调,让人心惊胆寒。
……
兴平二年春,邺城最大的海湾龙湾,发生了一场尽心动魄的变乱。凤国落败而逃的太女殿下率众混入黑甲军,以一种名为黑火药的杀伤性极大的东西炸毁了几十艘军船,黑甲军死伤无数。越国帝后深受重伤,双双坠海……震惊天下的变故,史称龙湾之变。
……
凌悠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自己和连池一起坠落大海,沉没海底,而胸前挂着的月牙坠在她坠海的那一瞬,忽然粉碎,碎末化作万千光点,形成一个类似于透明的护罩,将她笼罩在其中。
透明的罩子,好比一只轻舟,在海上随波逐流,她在其中睡着,无法醒来,却清晰地感觉到连池始终紧紧抱住自己,无论经历怎样的风浪,亦不离不弃……
忽而她感觉到连池身上流出大量的鲜血,喷洒在自己的衣襟上,开出大片妖冶的曼珠沙华。
“啊。”蓦然睁眼,刺目的光线却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听得一道清冷的嗓音隐含关切在耳边响起:“悠然?醒了?”
“嗯?”缓缓睁开眼眸,一张浮冰碎雪般的绝世容颜骤然映入眼帘,凌悠然眨了眨眼,“绝?”隐约带着一丝不确定,“我没死?”
苏清绝微凉的指尖抚上她的眉间,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你说呢?”
她怔怔看着他难得的笑容,“绝……你应该多笑笑。”从他指尖的温度,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你若喜欢,往后、天天为卿展颜又何妨。”他轻道,眉目若水,动人心弦。
她痴痴看了半晌,蓦然翻身坐起,扯得背上一阵疼痛。
“当心,你背上的伤还没好。”清绝小心按住她,扶着她慢慢靠在枕头上。
“玉瑾他们呢?”她皱眉,记得当时他们可都受了伤,而且突然的爆炸之下,只怕——
“别担心。他们只是受了伤,却并无性命之危。”他柔声宽慰,想起赶到现场时的惨烈情状,仍心有余悸。
她松了口气,感觉有些后怕。轻音留下的帛书里,有提过火药的制作方法,却也并不齐全,那是他早些年无意发现的,之后因为被巫傩族囚禁,并没有实验的机会。也不知道太女打哪儿弄来这玩意儿,幸好,配方没有完善,威力不够大,若不然只怕自己早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清绝顿了下,沉吟道:“只是、柳二郎他、失踪了。他落了海,我们多方寻找,却无结果。而你和连池沉在海水中一天一夜,我们以为……”声音微哽,想起当初的绝望,心上的伤口再次裂开,痛不可遏。
“绝,对不起。”凌悠然歉然,轻轻将手覆盖在他手背上。
绝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说起来,真乃上天眷顾。”
她却想起了那个冗长的梦境,下意识地伸手摸上脖颈,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绝可看到我脖子上的挂坠?”
他微怔,“无。怎么了?”
“没事。”也许,那并不是仅仅是梦。
门外响起了云归温和的嗓音:“悠悠醒了吗?”
“云郎!”
门被推开,进来的除了云归和绯月,还有走路一瘸一拐的玉瑾和脑袋包的像粽子的十三郎。
“呜——妻主!”玉瑾一下子扑了过来,伏在她大腿上,紧紧抱住她的大腿哭得稀里哇啦:“呜呜,妻主没事太好,呜,吓死玉瑾了,呜呜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