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来生——”他迷离一笑,移开手指,慢慢俯落,在她唇间印下一吻,仰头看着天空,身体缓缓靠在椅背上,“看,日出了呢……”
她站起身,抬头仰望,只见浓云散去,皓月当空,柔和明亮的月光瞬间一泻千里,美得惊心动魄。
缓缓低头,只见清亮的月光拢在他清美的面容上,有如神光,他缓缓地合上眼眸,嘴边露出一丝动人的微笑,“无忧……”呢喃着,坠入了遥远的梦境。
“君墨?”她轻声唤,浑身都在颤抖。
守在暗处的清绝等人走了出来。
“悠悠,别难过了。”云归轻轻地揽住她的肩,她顺势伏在他的肩头,落下一滴晶莹。
……
风萧瑟,月沉吟。
一声怅然的叹息幽幽响起:“你要走了?”
“老子本来就是为了救你们才离开凤国,现在人救了,人情也还了,君墨都不在了,老子还留在这里作甚?看着你们几个和凌悠然卿卿我我?”君墨一头躺在宽大的椅子里,随意将脚搁在一边的桌子上,伸手扯过一旁发呆的白狐,径自枕在脑后。
“是先回凤国还是先去临国?”苏清绝轻轻靠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残月,淡淡问道,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惆怅之意。
他生性冷淡,朋友不多,唯一的知己就是君墨,如今知己死,好友离开,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无常。
幸而,云归还在,而且若无意外,会一辈子一起守护着同一个女子。
阿九默了下,道:“先去临国,了了君墨最后一桩心愿,然后再回凤国了老子自己的心愿。”
苏清绝意外地瞅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急着回去对付连池……设法助你皇姐一臂之力。”
“老子可没那么大度……当年……”阿九缓缓说道,清冽的眼底掠过一丝痛楚,“她害死了我最重要的人,我没给她下刀子就已经算是仁慈了。再加上这些年,她可没少在背后捣鬼,甚至想要我的性命,若非老子命大,只怕早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我之意是,这是你夺权的最佳时机!”
“老子的心很小,装不下那万里河山。”阿九想也不想滴回道。
“是吗,之前是谁想将丫头交给连池,以免他借口进攻凤国的。”苏清绝的语气忽冷,转过头来,面容泛着雪样的清光,阿九不由地打了个机灵。
忙摆手辩解:“老子那时不过头脑发热,最后不是什么也没做嘛,别那么小心眼啦,早知道老子不跟你提这档了!”
真不知道那女人有什么好,把你们一个两个迷得七荤八素……这话却只敢放心里嘀咕,没见苏清绝那一脸寒霜,几乎可以冻死人。
苏清绝冷冷地扫他一眼:“希望没有下次。”
“绝对不会了。”阿九郑重其事地保证,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然而,就怕苏清绝这厮。别看他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发起怒来,绝对很恐怖。
“再说,老子很快就解脱了,这次回去就将一些事情交割清楚,日后天大地大任爷逍遥,哪里还管它凤国亡还是兴?!”
国家兴亡,从来不是个人可以左右。凌傲虞虽然能力一般,但是心性还可以,只要脚踏实地,想必凤国一时半会也还灭不了。
“你当真放得下?”苏清绝正色问,“若当真放下,不若与我们一道出海外看看别的世界!”
“有什么放不下的,当年父后费尽心思让母后将那股势力交到我手上,为的也不过是有朝一日身份暴露好有个依仗。现在,已无必要。”说到这个,阿九不由苦笑,当年皇姐体弱多病,而皇贵妃在旁虎视眈眈,为了有个保障,父后将自己当做女儿养,直到后来,父后坐稳了后位,皇姐又顺利被册封太女,然而,他却只能继续当女人……
颠倒性别的生活,他受够了,早就想摆脱这个束缚,如今终于有机会,是怎么也不会放过!
“至于出海之类的话,再说吧。暂时我还不想这个问题,不过,等你们找到那几个失踪的侧夫,也许老子会改变主意也不定!”
“你们说谁失踪?”门蓦然被推开,凌悠然闯了进来,两人抬头望去,都很意外。
阿九更是惊讶:“你这丫头隐匿的功夫实在了得,老子居然没发现你在门外!”
凌悠然修炼的闭气功夫独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不过,眼下没功夫和他说这个,“绝,你们刚才说、谁失踪?”
苏清绝知道瞒不过,只得实话实说:“是玉瑾他们。早在你们没到达邺城之前,他们已经失去下落。船上的其余人员却都还在……”
“怪不得这么多天,你们始终拖着不肯离开这里,是想瞒着我暗中将人找回来吧!”凌悠然有些懊恼,因此君墨的死,自己消沉了好一阵子,居然半点也没察觉。
想了下,脱口道:“是连池,一定是他把人弄走了!”离开时他残冷的笑意犹在脑海,他说过,自己会回去找他!
……
当初春的第一抹新绿绽放在枝头的时候,宣王与越的联合大军终于攻陷凤国都城,太女带着残余部众仓皇出逃,不知所终。
女皇病体沉重,已失去意识,众臣拥戴之下,六皇女顺势登基,改国号承佑。承佑元年春,太上皇薨,举国皆哀。
越国黑甲军退守岷城,凤国沧江以北大片土地,被新任女皇封给逍遥郡王也即是越国皇后作为封地。
凌悠然成为了史上封地最大的郡王,也是越国有史以来,实力最强的皇后,因为她的手中拥有凤国的半壁江山。
……
明丽的阳光下,三层高的巨大船只伫立在海湾处,旌旗猎猎,守卫森严,巨船的周围,密布着许多小船,黑底金边,包着铁皮,船身轻盈而灵活,是越国最新的战船。
凌悠然手遮额头,眯眼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沉厚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人几乎透不过气的感觉。
吊桥缓缓降落,一个身穿黑色甲胄的青年将领缓缓走了下来,是熟悉的面孔,是烈。
他冷着脸,恭敬地施礼,“臣拜见皇后。请皇后上船。”虽然心中并不认可此女,但是,既然主子认定了她,作为属下的,只能遵从。
踏上甲板,看着吊桥缓缓收起,凌悠然不禁紧张地捏了捏拳头,也不知这次的决定对与否。
深吸了口气,跟随烈一直进入其中一间舱房。
窗口大开,一抹挺拔冷峻的身影,如渊如岳伫立窗前,黑色滚金边的袍服,披散的墨发,张扬之中给人一种孤冷之感。
烈无声地退了出去,带上门。
凌悠然立在原地,不敢前行。
她来了,就在自己身后……连池扶在窗舷的手紧了紧,压下眼底翻滚的情绪,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冷淡,唇边勾起的那一缕笑意,亦是冰冷的:“我说过,你会回来找我的!”
“玉瑾、十三郎和柳二郎,都在你这儿?”凌悠然努力平复突然失控的心跳,直奔主题。既然不想再与他牵扯,无谓的话,还是不说的好。结局早已注定,挣扎、只是多余罢了。
他窄眸轻眯,语气愈发冷冽:“连柳二郎那等货色都能得你关注,缘何独独对我绝情?”
她对柳二郎并无那份心思,不过这话没必要对他讲,“要怎样才肯放人,你说吧!”
她怎能如此淡然?在招惹自己之后,在背叛自己之后,她怎么可以表现得若无其事,这样显得自己的苦苦煎熬是那么地可笑……连池心潮起伏难定,招手:“过来!”
她迟疑了下,来到他面前,却被他猛地扼住脖子,她吃惊地瞪大双眼,他想杀了自己?
这个认知,让心底猛地一揪……她露出一丝苦笑,缓缓闭上眼睛。
他却忽然松开力道,温热的指尖轻轻地抚摸她颈间的肌肤,“让你来,看场好戏!”
说着,将她推至窗前。他话语低柔,她却觉毛骨悚然,凌悠然随着他手指所向望去,对面船只上二楼甲板忽然坠落一人。
她不禁低呼,然在接触水面之前又猛地顿住,那人就坠在一根绳索之上,被海面上的烈风吹得东晃西晃,看起来十分惊险。
运足目力,不由骇然抽气:“柳二郎!”那人正是柳二郎,近段时间不知为何功力大有突破,以至于眼下距离甚远却连柳二郎此刻脸上的痛苦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心底愈发难受。
连池抵着她的后背,冷笑:“怎么?这才开始,就心疼了?好戏还在后头呢!”
话音落,甲板上再次甩下一人,这次却是十三郎。她的心猛地抽了抽,忙地捂住嘴,掩住即将脱口的惊呼。她怕,下一个会是玉瑾。
所幸甲板上没有继续抛下人来,然却开始折磨吊在绳子上的俩人。
绳子猛地一放,让两人瞬间没入冰凉的海水,又猛地提起来,如此重复,柳二郎面色已经开始发青,十三郎也好不到哪里去。
“住手!”她转过身,用力抓住他的衣袖,“连池,快让他们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