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事情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头好晕,好累,全身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要睡一会,好好的睡一会。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失去意识之前,她看到那个她挂心一路的男人失去冷静的脸。
嘴角微微勾起,这个男人,原来也会有这种表情。
“如初,如初,怎么回事,冬菲,这是怎么回事?”祁佑紧紧抱住软倒在地的人,头一次知道乱了分寸是什么滋味。
冬菲一把握住小姐的手搁在自己手上,一手去摸脉。
半晌才放开了手,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急声道:“小姐在路上落了胎,只睡了一个晚上就又上路了,这一路都紧绷着还好,能撑住,这一放松便受不住了,姑爷,您找个隐蔽的地方给小姐,我要给小姐用针。”
整个营地只得一个主帐,那是太子专用的,除此之外哪有完全隐蔽的地方……
“抱去帐篷。”闻讯赶来的太子听得心中震动不已,没有多想就将自己的帐篷让了出来。
“殿下……”
“快去,这时候还讲究那些作甚,救人要紧。”
“谢殿下。”看了怀里呼吸浅浅的人一眼,祁佑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将人抱起来送入帐里。
“春玉,你去打热水来,云书姐姐,我需要你帮忙,其他人全出去,夏言和翠凝守着门口。”
祁佑不走,也没人会赶他走。
三寸长的金针颤抖着挺立在胸口几处主要穴道上,最后一针扎入肚脐下的关元穴。
春玉以极快的速度几乎同时将金针拨动一次,等了约半盏茶时间又去摸了脉。这才将针一一收了。
抹了额头上的汗,冬菲从贴身的地方拿出一个小瓶子,将其中是液体全数倒入小姐嘴里,流出来的一滴都被她勾回嘴里。
从她的动作就可看出这药的珍贵程度。
几人配合无间的给小姐擦了身换上干净的衣服,直起腰来时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
对望一眼,几人识趣的打算离开。
“如初落了胎?”
没有指名道姓,三人都停下脚步,云书回道:“是,才两个多月。本就是最不安稳的时候,小姐坚持要来,没人拦得住。”
祁佑想问为何没人告诉他如初怀孕的事,派来的人好几茬,这么重要的事却提都没人提起。
可是……已经失去了。再问这些有何意义?
这么一路颠簸,怀着身孕的如初得吃多大的苦头?还带了冬菲夫妻两人,最后怕是法子都想尽了还是没能保住。
他不问,云书却解释了,“不告诉您是小姐的意思,她原想再等等,哪想到……”
祁佑没有再问。只是挥了挥手。
几人会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有想过如初知道后会如何担心,可能会使银子请人,或者去打通别处的关系。想法子给他们增兵——他就是知道如初有这个本事。
在想起兖州那次相遇时甚至幻想过如初会如天神般出现在他面前。
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没想过会实现。
这是边境,是死人最多的地方,古话说战场上女人来不得。
固然有看不起女人的一方面。可更多的,是因为战场上阴气太重。女人属阴,最是容易被邪气所侵,生病还算轻的,送命都很有可能。
所以,他想念如初,却不想她来。
只是当这人真的出现了,他脑子里却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只是想着如初真的来了,真的到了他身边。
当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那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希望她出现,又有多希望她不出现。
明明全是期待。
明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她。
可是他的如初不该是这般虚弱的模样。
他的如初向来最是精神,永远想法多,主意正,说话时眉眼微微上挑,神采飞扬。
他喜欢如初眼里带笑的样子。
低下头去将吻印在额头,眉间,鼻尖。
最后轻轻贴在唇上不辗转不吮吸,就轻轻碰在一起。
呼吸着对方呼吸的空气。
——这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如此渴望着这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书重又走了进来,轻声道:“姑爷,梁公子说您受了伤,趁着小姐还没醒,您去给江雨看看吧。”
看他不动,云书又道:“小姐最不希望看到您受伤。”
背上的伤口早在他抱起如初时便又裂了,背上粘糊糊的,肯定又流了血。
刚才还没觉出疼来,经云书一提醒痛觉仿佛马上便恢复过来。
——这种疼才是真正的撕裂的疼。
伤口确实不能让如初看到,祁佑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赤着的上身伤痕累累,有好了的旧伤,也有这次添上的新伤。
背上长长的一条,从左边到右边,皮肉往外翻着,和着血和药水看进来异常可怖。
以前对姑爷没有多少感觉的男男女女看到这样的祁佑心里由衷的升起敬意,这时候才觉得小姐为这样的姑爷牺牲至此是值得的。
春玉端了温水过来,江雨放了些药在里面,抬头道:“祁姑爷,请坐在这里。”
称呼是很有讲究的,江雨既没有称呼他祁公子,却也没有直呼他姑爷。
从身份上来说,他算是娘家人,又是冬菲的夫君,称她一声姑爷不为过。
可他却又不是华家的下人,最后干脆以武林同道的身份称呼他一声祁姑爷,这样倒也说得过去。
祁佑看他一眼,在他指着的地方坐下来。
——这个简易的木凳子原来是没有的。
PS:不知道相逢的这一章有没有写得让大家失望,删删写写大半天,我尽力了,水平就这么点,泪目。
第二百九十八章逼不得(三更求粉红)
闻昱丹看着那道伤口眉峰蹙起。
他身手欠佳,这一刀本该是落到他身上的,原及替他挨了这一下。
养了一段日子新肉都长起来了,前几天营地被围,祁佑和人动手时伤口裂开,伤势加重了许多。
要说原及身上那些伤,多半是为他受的。
这次又落魄至此。
跟了他这么个主子,原及时运真不好。
“殿下,帐篷……”
“让你夫人先住着吧,这一路,怕是吃大苦头了。”
落胎有多痛他无从体会,却是亲眼见过的。
对华氏,他由衷的佩服。
“谢殿下。”
就着微弱的光线,江雨将他的伤口清理干净,化脓的地方挑破将脓挤出来,祁佑吭都没吭一声,硬生生抗下来。
一众小姑娘不敢直视姑爷赤着的上身,云书将她们各自安排开来,做饭的,收拾的,去外面巡山的,总有事做。
“我们最近都吃的山里找来的东西,剩下的干粮不多了。”被几个俏生生的姑娘包围住,伙夫黝黑的脸都能看出那抹红来,“你们人也不多,这些粗活我来做就好。”
厨房一直就是春玉的地盘,这时候便上前道:“我们本就是侍候人的,什么活不会干,大哥,我们也不敢抢您的地盘,只是这个时辰你们怕是都用过饭了,我们这么多人总不能还让您来负责我们的吃喝,再说小姐和姑爷都是伤患,我们想着法子都得给他们准备些精细的吃食,请大哥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我去给你们拿两口锅来。有口小的正好能给祁偏将和他夫人做吃的。”
“哎,多谢您了,我帮您去拿。”
闻昱丹有太多事想问,想了想还是决定再等等,虽然华氏的人都能干,可要说最精明的,还得属华氏。
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二天早上。
温暖熟悉的怀抱让华如初依恋的又往里靠了靠。
只有曾经失去过,人才能体会到失而复得的那种幸福感让人有多满足。
平时觉得不在意的。也只有在经历失去后才懂得原来自己那般在乎。
这个男人,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
浮萍般的人生才算有了一个可落脚的地方。
祁佑早就醒来,换成平时这个时辰已经操练士兵好一阵了。
可这会,他只恨不得能在这床上天荒地老,没有那些烦心事。只有他们夫妻两人。
“我一路都在担心过来只赶得及替你收尸。”
“我说了一定会活着回去的。”突然觉得胸口凉凉的,这是……
忙将人从怀里拉出来,看着那满脸的泪水,祁佑只觉得心尖都疼了,满心却又有种肿胀的满足感。
如初在为他哭!
从没流过眼泪的如初为他掉眼泪了!
不用如初说任何话,他也知道了在如初心里他有多重要。
双手捧起她的头,祁佑珍惜无比的将她脸上的泪水一一吻净。那虔诚的模样像是在做一件最神圣的事。
华如初也被自己的眼泪吓呆了,她,她,她有眼泪了!
咸咸的。是眼泪的味道!
活了十八年,她这辈子才尝到了眼泪的滋味。
“对不起,让你担心,害你受这么大累!如初。对不起!”
“你是对不起我。”想起他出征后祁老太爷的所作所为,华如初觉得万分委屈。像是打开了哪个开关,眼泪又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老太爷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你做的哪件事不是为了祁家,可他呢?明知道你出了事,他却能不管你的死活,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你要真死在战场上了,他以为祁家能再出一个祁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