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张张精彩绝伦,令他们朝思暮想为之倾倒的图纸竟然是她所做?!
他们原本还以为这必定是一名道风傲骨不出俗世的伟大锻造大师所设计。
却不想真人竟然这么的年轻!这简直太出乎他们意料之外了。
“您,真是您设计的那一张张令人惊艳无比的图纸?”工匠头铁三愕然地看着靳长恭。
他自七岁入行以来,从学徒做了七年,然后便是派了一方大师成为真正的弟子,之后潜心苦活数十年,却从来不曾看见过这种奇思妙思的武器形式。
契立即站出来,看着他们一个个地鼻子朝天,道:“当然,咱陛,呃,咱公子的厉害之处,可不是你们这群凡人能够平白想像的。”
那得瑟的模样,简直让别人差点以为那个设计兵器的天才不是靳长恭,而是他了。
周围顿时一阵嘘声,契眼一横,差点没跳起来。
“好了,我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哪一道环节出问题,一并解决了事情才是最重要的。”靳长恭不苟言笑,对着工匠头道。
铁三似被她严肃的模样感染,亦连不迭地点头:“是,是。您跟我来。”
他们越过一座座土包房,一路引领地将靳长恭与契带到一个稍微宽敞的窑洞内,这是一个由土墙与泥浆糊成的房子,样式很简陋,并且尚末踏进便已经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
正前方一炉红艳艳的炉子正烧着,将整个室内映得一片火热。
工匠头铁三从炉中取出一个通红的圆弧形的铁体,放在一旁的石板上,忧虑道:“公子您看,这便是按您所设计,薄刃的环扣,但是却它本身浑然天成的弯度,始终无法达成软度一至,轻轻一敲便会碎。”
众工匠围上前一道观看着,而契看不懂也只是看个热闹。
靳长恭从旁边水缸里取出一瓢水直接浇上去,只闻“嗤!”地一声,铁块整凉下去后呈现一片铁具,她拿起来先随便颠颠重量,再举至眼前伸指弹了弹。
清脆悦耳,但是质地却硬得很。
“看来是材质不行。”靳长恭蹙眉若有所思道。
“的确,我们本来想用质地较软稀金云英矿,但是融合试了试却始终无法成形样品,于是我等才选了这种中性的矿铁与云英矿相融,但始终却又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你还有什么想法,不妨全部道出。”靳长恭转眸,似水覆润的黑眸流过一道幽光。
“我想,若将此处修改一下……”他指着环环相扣的薄刃处。
“不行,它的巧妙之处便在轻,软,薄三处,若经你一改便与做白用功有何区别?”靳长恭一口否决了。
“可、可不改也不行啊?根本无法成形。”铁三着急道。
“改是绝对不能改!”靳长恭斩钉截铁道,但随后她唇畔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弧度:“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从材质方向下手,既然这些矿都不合适锻造,你们便先顾着形,我会去想办法寻找最恰当的材质。”
☆、第四卷 第六章 伪造的等级之说?
澄清又飘渺,薄暮里前端蔚蓝色的天空,末端却最是紫橘墨绿色,似绚丽薄薄的鱼鳞微光翻跃于天际。
一袭月白牙色樱草色底纹华服被弥留之际的晚霞,浅渡深邃了一层落寞的金辉,闻人微遥与一棵被秋色熏黄的杏树,相伴相依,静静地仁立在中庭。
似千山暮雪,冷漠着表情,淡淡于清风袅袅银杏叶中,衣袂飘飞着无尽的孤寂。
“日落西山,一日转瞬即逝,却是白等了……”
他蹙起峰削的剑眉,伸手抚着那微微刺痛的胸口,表情似讥自嘲,翩绖延展的睫毛冷冷地覆下。
“主子,那靳长恭对您竟已经如此绝情寡义,你又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忍不住一腔忿怒,从排排琉璃瓦房檐后,沉步走一名身着青衣老者。
他面容翟瘦,勾鼻鹰眸,四肢尤其一般人要长上几分,走起路来衣摆晃动一派大家作风,他青衣衣摆绣着一排紫色墨竹,却是竹老。
“吾做事情自有分寸,何需你等插言?”
闻人微遥闻言神色一沉,斜睨了他一眼。
竹老一震,心察主子必然因为他的话而动怒了,不敢与他那一双清冽似雪潭寡绝的眼神对视,他立即跪地。
“主子恕罪,是属下多嘴了。”
闻人微遥远山眉骨轻凝,便是一拂袖冷漠地越过跪着的他,朝着卧室走去。
竹老心底一慌,连忙抬头。
“主子,请再听属下一言。这靳帝俨然已经得罪了那苍帝,若我等愿意与苍帝私下合作,岂不是双赢局面?”
闻人微遥一顿,许久似慢动作般回过头,他冷冷地看着神情滞然的竹老,表情徒然阴鹜一片。
“你听着,吾为了能够令靳长恭能够重新回到吾身边,吾杀了同胞之弟的闻人长空,做绝了孤家寡人之事,吾夺了他身份的信物,取代了他成了那神武一族之人,便是为了能够更接近,拥有更能令她接受身份回到她身边。”
他的声音高扬了三分,似从五脏内腑碾碎了溢出来般,凄怆得令人震惊。
“为了令她原谅吾,吾愿意抛下自尊奉她为主,为了让她能够平复我曾伤害她的怨恨,我便忍着暗帝一波一波送来的杀手,受尽磨难,内力耗尽亦再所不惜。”他顿了一下,似平复了一个心底那汹涌哽喉的涩痛之意。
他看着竹老,眼神荒凉似茫茫的旷野,声微沙哑道:“你觉得吾连自已都可以如此糟践,吾会去与那苍帝合作,谋害于她?”
被苍帝一脸冰冷的神情,与他眼底闪烁着明灭难辨的猩色疯狂所震,竹老瞠大眼睛,心底既惊又恸,脸色刷地一声便苍白一片。
直到看到他哑口无言,闻人微遥才收回了视线,他深深地吁了一口气,悠悠地放下了手,那胸前的伤势竟绷裂,血便渗出层层的衣衫,浸红了一片。但他却视若罔为,步履依旧稳稳地踏入了寝室,并将仍旧懵然的竹老独锁于庭中。
靳长恭第一次来临时建造的兵器锻造工地,样样新奇,亦想更多地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锻造冶炼技术水平,这东一逛,西一逛,便不知不觉地逗留了一、两个时辰。
靳长恭首先从火炉观察起,那些人瞧着靳长恭为人倒也好相处,不摆贵族架子便热心地替她介绍起来。
他们道:一般炼炉都是以木炭作为燃料,但是据靳长恭所知,一般木炭的火势炉温较低,部份铁质是不能够达到完全熔解温度,所以大部分的矿质炼出的铁是海绵状、含杂质多,组织松散。
而她观察了一圈,果然有部分铁质是有这种情况出现。
但是目前能够提供的炉火燃料普遍都是炭,但是锻打中为了使钢材有更好的可塑性,就必须尽量提高温度。
她的忧虑一道出,不少铁匠人便笑着告诉她,虽然第一次无法尽善尽美,但接下来只需要经过加热锻打一样能去去除杂质,使组织紧密,达到不错的效果。
只是一般的匠人锻造师技术再好,成品依旧无法达到靳长恭所期望的那种,毕竟她是参考着前世用的那些精美刀具为案例。
她想,也许她回忆一下前世考究的一些历史笔录,可以试着从传统低温方法得到更好的冶炼。
她叫契找来一个老工人带领,再分别采样地问了一下其它工人们,他们好像一般都比较注重传承,沿用旧法再慢慢添加一些新的元素来修正来锻炼,却甚少有人会去反复推敲创新另一种方式。
靳长恭脑中已有了些想法,她了解清楚之后,便带着契一道打道回宫了。
回到靳宫时,天色已经悄然转暗,但整个上京那么一大片光景却只有寥寥几点灯火点着。
这时经过一番番动荡,就像一颗被反复折磨而疲惫的心,无论如何再补救也无法重新振作起来。
靳长恭阖眸,指尖轻点窗棂,但速度却越来越快,越来越烦燥。
契看着她,斗胆抓住了她的手,道:“我的陛下,您能不能别再敲了,跟催命似的听着渗得慌。”
靳长恭抽出手,表情一变又一变,最后一片平静,遥目望着那在枯枝老鸦背景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霞烧云。
“你说,靳国的腐朽是不是已经长蛆朽烂了,既使寡人再如何努力,再如何拼命也挽救不回来了?”
第一次听见靳长恭说这种近似丧气的话,契心脏微微一抽,他喜欢她的张扬跋扈,喜欢她的嚣张傲慢,却偏偏就是看不得她这副急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有点犯贱!
“陛下,如今的靳国已经陷入了最底谷,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你只需要再努力一点,再拼命一点,那么它就会从起点,朝着你想要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前进……”
契最近晒得有些黝黑的皮肤在余晖中泛着柔意,他道:“况且,我们全部人都会陪着你,你努力了我们就更努力,你拼命的做那我们便不要命了跟着。我相信,有你的靳国会是一片辉煌盛大的。况且,你别忘了,我们商族与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身上可是有我族的责任,现在放弃的话还太早了。”
靳长恭抬眸,有些微怔地看着他。
听着他先从鼓励的话,再到忠诚的相随的表态,还有最后那一句为了激励她的斗志所说的训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