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是在看“她”,还是在看暗帝?如果他是透过暗帝的那张“脸”在看她的话,那……靳长恭垂下眼睫,眸底汹涌着情绪如麻纠结成一团,他们之间难道就因隔着暗帝,而产生种种说不清的误会吗?
此时在公冶的眼中暗帝就是“靳长恭”,事后她再跟他解释,会不会也无法再破镜重圆了?
不行!不能让她之前在公冶身上经营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水,即使她此刻留在他身边无法言表身份,但至少她可以给他一个警示。
“你们八歧坞倒是有情有意,父辈的情后辈也义无反顾地继承着,那个……借问一下,不知道公冶少主你可末婚妻呢?”靳长恭眼波盈盈流转,话题急转直下地问道。
“……”公冶闻言,看了她一眼。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其实有也无所谓,宰了就是了,当然没有的话就更好了,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本人身世良好,前途无限,虽说暂时有些潦倒,倒是这并不妨碍我将来的大展宏图,所以,你能郑重地考虑一下我怎么样?”靳长恭端着脸凑上前,唇角溢出的笑意比任何繁华还要璀璨。
很相似的对话令公冶不由得回忆起当初跟“靳长恭”第一次见面的情境,脸上闪过一丝恍惚。他看着靳长恭的眼睛,突然问道:“你一般都会这么对第一次见面的男子询问吗?”
靳长恭顿时脸色一变,大喊冤枉道:“怎么可能?!我那是因为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就不想浪费彼此的时候,直接求婚了。”
这厢靳长恭感觉十分憋屈,为毛不管她是男的还是女的跟公冶求婚,想将这块金疙瘩拐进后宫,他都一如顾往拒绝了她呢?
究竟是她太随便,还是他太坚贞啊?!
看靳长恭那一副“我被冤枉,我很委屈”的模样,他清眸透过粼粼光,笑道:“我还不知道姑娘贵姓呢?”
靳长恭哀叹,又被他转巧地转移话题了,这行商的果然都很奸诈,就算长得再温和可欺的家伙也一样!
“我姓柳。”她兴致缺缺地回道。
“原来是柳姑娘。对了,请问那地上躺着快要醒过来的人,柳姑娘认识吗?”公冶指着碎石边躺着的一道黑袄男子。
靳长恭闻言看去,一看便愣住了,因为她正看着苏醒过来的莲谨之撑着半身坐起来,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在七怪与公冶的人打斗场所,看他们越打离他越近时,靳长恭表情一凝。
她竟忘了莲谨之了!
“看来他是姑娘的熟人了……”
靳长恭也顾不得会被卷住那一群人的斗争之中,她冲身而去,拿出蚕丝线射出圈住他的腰间,这时七怪的攻击已经无差别地毁至莲谨之的地方了。
她逼于无奈,只能飞身跃起十指再度刺入乐绝歌身上,此刻乐绝歌感觉刚才一瞬间便消失的力气再度恢复了,他举起手边的玉箫吹奏起来。
那悦耳的箫声传入其它人耳中,便如一波波魔音贯耳,七怪乃至止兰他们都拧紧眉头抚耳退了下。
靳长恭见此,两手一抽,顺势便将两人都扯了回来。
靳长恭这些再将乐绝歌控制住,经过之前一番蹂躏的肉体,恐怕之后的滋味会更加不好受就是了。
眼见靳长恭将莲谨以及乐绝歌都一同从打斗中带了出来,公冶眼中极快地划过一道笑意。
“想跑!”
却不想这时一道冷喝,暗帝已翻飞着衣袂,一身翻腾倒海的杀意已朝着乐绝歌以及靳长恭他们倾泄而来。
而公冶见此,第一次那张似暖阳温和的脸上彻底失去了笑容,他沉声道:“长恭,你曾经跟他亦算有着‘不一般’的交情,如今何必如此赶尽杀绝呢!”
靳长恭诧异地看向公冶,这还是他们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听到他叫暗帝为“长恭”,不由得她额头冒冷汗。
遭了,看来公冶是彻底生“靳长恭”的气了!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暴露的危险
暗帝微微颦眉,暗暗思索着公冶的那一句话,特别是反复琢磨着乐绝歌曾经跟他影儿究竟有着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寡人本来也想留着他一条命的,但他万不该……去触碰寡人的禁忌!”
暗帝薄艳的唇,殷红似血,浅浅地吐出的话语最后竟像似要噬骨饮血般阴森森,令人不由得感觉像一条湿腻的蛇从脚底滑了上来,背脊骨直发凉。
禁忌?是什么禁忌?
公冶话到嘴边,却最终湮灭地喉间了。
明显,暗帝冷漠地撇开眼,就并不打算跟他解释,他又何必自视过高,觉得自己在他眼中会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他发现他跟她已经形同陌路了。
那日空朦无穷雪,与她决别于靳宫中回到八歧坞的他,想来还是对那日暗中介怀,一回去便派人暗中监视着靳宫的消息。
听闻她于国院阐福寺重新登基,正式得到皇陵宗氏正统的认可后,却一改之前营造的大好前景,反而大肆公然打压朝中一派反皇势力,甚至连后宫的那些羁押的质子与朝中官员们的子嗣,她都一并“处理”了。
她几乎肃清了整个男色后宫,这虽然于她一个改过自新的好作法,但是她实施的手段极其血腥、残忍,连一些无辜都被殃及,这一幕幕恐怖的行径,足以磨灭了她的这一举措的好印象,只为她那暴君的形象又添了一笔血债罢了。
尤其在听到她竟因为雪无色与另一男宠其妹通奸之事,牵怒其整个丽国将屠城,在那一刻,他感觉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结冰。
她——简直就是在自取灭亡……
原以为她跟传闻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他眼中她很特别,他觉得她该是一个有着雄伟抱负,有着无与伦比野心、筹谋却一直隐忍着,像一只养精蓄锐,等待最佳时期用她的能力震撼整个轩辕大陆的帝王。
可是她所绽放出的璀璨光亡仅一瞬即逝,经过时间证明,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偶尔懂点小聪明,实则愚蠢得只顾眼前利益,任性妄为的昏君罢了……
即使“事实”摆在眼前,公冶却无法释怀心中复杂情绪,他不相信他竟判断失误到如此地步,那时,他迫切地想知道,靳长恭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事情,亦或者是这一则则耳闻能祥的传闻,只是有人的恶意中伤。
当是,他身在一个八歧坞内部“沼泽漩涡”内无法脱身。无奈,只好施了一个障眼法利用单凌芸的关系,让她带领一支商队前去靳国。
当夜,夜阑临站房檐前,他提笔犹豫了一夜,终是写了一封劝戒信。
可是当他将他一夜想出来的所谓“提点……”“切不要……”“注意……”类类密密一纸的内容重新读阅一遍后,他却撕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做这种事情,他与靳长恭相处并不长,亦不是那种能够交底彼此的深交,可是他却为了她,于寒夜陪风雨踟蹰了一夜。
他看着水光潋滟,山色空蒙的碧荷春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后在一张白萱纸上,提笔——重事相商,念君可好?
仅八个字,他却觉得已将心事如述传达了。
之后,单凌芸被拒绝于宫门之外,想尽办法才将公冶的那一封信件送至了靳宫,然后……信件原封不动地归还了。
那时候,单凑芸并不知道,就在她前去靳国的同时,暗帝派人送了一封信件给公冶,那里面密密麻麻地布满的内容让公冶脸色一变。
那上面是一张清单,“靳长恭”将八歧坞所设在靳国的所有商铺都从各地整个连根拔起,并一一做下记录标志,甚至连十三区的事情都不能幸免,他不仅监禁着他八歧坞派去农耕的干事,甚至还将十三区全部采纳的矿产通通冻结不允许流通,更以莫虚有的名义将其重新归其名下。
她——这是想彻底跟他之间决裂!
公冶不懂他为何要这么做,对付他与“靳长恭”有何好处,他为何要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事情?
再次意外在流失之地重遇,他诧异一个人的改变,那一刻他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靳长恭”了。
乐绝歌此刻四肢抽搐着,他甚至连躺着都能感觉麻得难受的肌肉,看他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靳长恭跨前一步蹲至他跟前,掏出了一颗莹白色的药丸喂进他嘴里。
乐绝歌艰难地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皮疲惫地半垂着,于她手心舌尖一卷便吞了。
靳长恭似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倒想不到他竟会如此信任她,也不担心她会毒死他。
吞服了靳长恭那一颗药丸,很快乐绝歌便感觉脸颊麻木的肌肉好像能够动弹了,他僵硬地扯了扯嘴皮,看向暗帝,语序很慢地道:“是—你—的—禁—忌—不—要—你—的,我—什—么—也—没—有—做。”
“小子,别太狂妄了!”七怪中最受不得你激的猿,弯着厚壮的臂膀高高跃起,挡阳遮日,双臂抱圈,左右开弓地朝着乐绝歌侧脸冲去。
看样子是打算打掉他的牙齿,让他有口难言!
“赶紧将主子女人的行踪说出来,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惨的!”蝎一排黑牙咧开,小眼眯着,整个人看起来似在臭水沟里打捞起来般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