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听完沐成风这话强制按捺住那笑意,没想到这沐成风讥讽人的境界倒真是高,真可谓是字字不带脏,乍一听起来还似在褒扬着。可实际……
云曦昭心中不禁暗骂云奕,平日里他好色淫靡也就罢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如今竟因沉迷于女色而把主将位置都失了。不禁龙颜大怒。但眼前可不只是发怒就能过去的。
“我想这一切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众位放心,回头我一定好好惩处这个逆子一番,给大家一个交代。”云曦昭话语诚恳,就连脸色的态度也不见丝毫破绽,唯独那主将一事,分毫不提。
“好说好说,不过云皇似乎忘了,那主将之事,当时可是云太子亲口允诺的,我想东庆乃是是礼仪之邦,又一向具备大国风范,而云太子又是一国储君,未来大庆的希望,一句话说出去是要重比千金的。岂能成为儿戏,那传出去岂不是辱没了大庆的威仪,云皇岂不成了那教子无方之人,而太子更是成了不守承诺,背信弃义之主儿。这样一来,诸边小国谁还信服?天下百姓谁还敢信服?大国友邦谁还会信服?”花离笙一番话说出来可谓是慷慨激昂,就连宁芷都傻了眼,这家伙原来这般能说,而且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堵得老皇上云曦昭那张嘴开了又张,张了又开,几番下来,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愤恨地瞪了云奕一眼,又看了一旁的程皇后,厉声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臣妾有错,臣妾知罪,还请皇上息怒,奕儿他只是一时糊涂,此番接待使臣,执掌仪式一事他又格外重视,唯恐出了乱子,才会心急之下做出此等糊涂事,还请皇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哼,机会机会,机会岂是等人的。此等资质将来怎配当我大庆的皇帝,又怎能挑起一国的重担?”
就在云曦昭一张脸阴沉不定,难看至极之时,云行歌那飘逸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
“花公子严重了,还请听行歌一言,父皇自幼便时常敦促我等要勤勉于学,勿近女色,戒焦躁、戒淫靡、戒奢侈。更要重信诺,所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以民为本,以社稷为重,更要以信义为基石。而皇兄那日着实是过于谨慎方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唯恐龙池大会之时有宵小趁机闹事,届时各国公主使臣的安危恐有威胁才误将几位关进大牢。”云行歌一番话说得谦卑温驯,也适时给云皇挽回了些颜面。
云曦昭看着云行歌,那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微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贵国九殿下倒真是宽仁,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日在行宫外,我还见到太子殿下对你使狠,更是出言威胁你退出龙池大会,滚回你那琼华宫里待着,否则就让你那右腿也就此残废。不知是不是在下今日耳疾犯了,竟听不分明了。”
赫连苍隼阴着脸,面无表情,但每次说话都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看来太子也是想将我等也都关进那大牢里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届时,这龙池大会岂不是东庆最有胜算了。”沐成风这话说完,各国使臣和随从皆是哗然。
“原来东庆的用心竟是这般险恶,那会不会此次龙池大会只是个幌子,目的是要把我等扣下作为人质。”不知是谁出声道。
“我看没准这饭菜里都下了毒。”
“啊——?”
话一落,凡是来自他国的人均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还有几个人因为害怕打翻了那桌子上的酒杯。
一时之间,大殿上气氛诡异,人人自危,而又各具心思。
而刚刚那问题,显然已上升到了一种无法挽回的层面。
云曦昭明知他这是歪理邪说,但又偏偏说不出来什么。眼下之事可不是失去一个主将那般简单了,没准闹不好就是跟各国开战。或许他们早就看好他东庆这块富饶的地方了。
想到这儿,他闭上眼,再次睁开之时,虎目一一扫过下面众人,最后定格在太子云奕的脸上。
而云奕此时整个人都已经抖成了一团。
“来人,给朕拟旨。太子云奕,资质愚钝,不遵朕训,不分善恶,惟肆恶暴戾荒淫,难出诸口,朕念起心怀善念,包容其二十年矣,而其不知悔改,恶愈张,更不分国之形势,偏听小人言信,触怒贵国使臣,朕悉知其情,尚冀其只是贪于顽劣,且悔改之心甚明,故隐忍优容于今。朕又知赋性奢侈,几度深谕谆诫,期为诸皇子表率,岂知其表面遵从,实却私下违背朕言,另更滋甚。又或有闻,伊于手足毫无友爱敦睦之意,兄弟病重而阴喜欣然,朕已年高,似此类者无不为朕忧虑。如今我大庆已为六国之列,朕一生戎马,峥嵘不断,仅为治平之天下,愿庆国百年之后犹自繁荣,断不可以付此人矣。今昭告于天地,废斥云奕太子位,着即圈禁,而程皇后教子无方,禁足三月。”
“父皇——”
“皇上——”
云奕跪倒在地,苦苦哀求着,一边说着一边猛磕着头,而程皇后更是死死地拽着云曦昭的衣角,跪倒在其脚边。
“来人,把此二人拉下去吧,朕不想再听见他们的声音。”说着他挥了挥手,有些疲惫的闭上眼。
而大殿之上,除了程皇后和云奕的求饶哭喊声外鸦雀无声,就连那乐师也不知何时停止了奏乐。
舞姬也停了下来,纷纷跪在地上。
满朝文武百官,尤其是程皇后一派的人,以当朝国舅,禁卫军统领程沐云和右相桓仲颖为首。
“此次事件太子虽有不是,但也远不至于被罢黜,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吾皇三思啊!”
一众人等纷纷跪下。
云曦昭却是闻都不闻,只是挥了挥衣袖,“都起来吧,此事到此为止,任何人等不准再议!乐师呢奏乐,朕要跟各国使臣们欢饮一番。”
话落乐曲再次响起,舞姬也纷纷上前献舞,偌大的龙祥殿内,又是一派歌舞升平,仿佛刚刚的事没有发生一般,只有程沐云,桓仲颖一干人等这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而这乐曲听在他们耳中也都成了那催命的唢呐一般,各个面表随沉稳如常,实则内心焦急万分。
而另一边,萧贵妃和睿王云琰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连之前一直闷头灌酒的曲卿臣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眉头蹙了蹙,食指有节奏地轻轻敲了敲那玉盏,才又重新端起杯子,一仰而尽。
而此时的宁芷,冷眼望着这一切,远没想到今日会发生这些事情,堂堂储君就这样被废了。这似乎,跟她原本想的计划有些出入,但却着实是件好事。
她看了看一旁的云行歌,脸色依旧如常,只是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冒了出来,她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上前擦拭着。云行歌低下头来,冲她温温一笑。
这一幕看在曲卿臣跟花离笙眼中皆是格外刺眼。
花离笙突然站了起来。
“这般喝酒实是无趣,莫不如行酒令如何。”
“花公子此番提议甚好,来人,拿绫花来,鼓乐传花,传到谁,就吟诗一首。吟得好朕自有奖赏,吟得不好就当众为大家表演一段,歌舞皆好。”
下面坐着的群臣刚要附庸,却不想花离笙却大摇其头,“此番提议虽好,却失了一分风雅,不若我们南楚的流觞曲水更为雅致。”
这流觞曲水是南楚有名的一种酒席宴乐,云曦昭也曾听闻过,今日听他一提起似也来了兴致,遂道:“那好,咱们就‘流觞曲水’,来人,移驾御花园,让那些宫女们备好空酒盏放入那假山流淌而下的溪水中。莫要太少,也莫要太多了。”
说完便率先从龙椅上起来。而坐下的各国使臣和朝中大臣们也都纷纷起身,向御花园而去。
宁芷扶着云行歌刚一起来,花离笙就大踏步走了过来。此时众人都已向那御花园而去,没有人关注他们。
花离笙定定地看着宁芷扶在云行歌臂弯上的手,眼眸微闪。
宁芷还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般凝重的表情,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尤其是在他那灼热的目光之下,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有什么在烧着她的手。不知不觉间,她把手从那臂弯之中抽出了几分。
只是此时,云行歌的身子似乎倒了倒,宁芷忙又把手扶了上去,甚至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离他更近了一些。
花离笙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此时绝对可以用难看二字来形容了。
他看了看宁芷,又看了一眼云行歌,手中的酒盏还未放下,里面盛满了酒。
“今日……”他顿了一下,凤眸微微眯着,里面映着宁芷与云行歌亲密依偎的身影,忽地,抬起头,一饮而尽,“这酒可真是涩。”他道,随即转身,那酒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滚了几圈,碎成一地。
43 流觞曲水
一众人等到了御花园,大庆果然是六国之一,御花园修建得极为气派,地上的砖石乃是尚好的青瑶砖。四方形,非常周正。远处有亭台楼阁,假山清泉,再往远眺望,就能见到那些辉煌的殿宇,流水的清脆声远远便能听到,清泉后似有一座台基,四周围着石栏。两头石狮子在其前,张牙舞爪,威风至极。那石狮子中间有三座台阶。台阶上雕刻着瑞泽祥云,衬托其云雾了然,高山仰止之意境。宫女、太监们早已在那里候着,分列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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