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河旁有几个现成的窑。三天后,开始烧窑了。三个砖窑同时开火,每个窑有四个人轮班烧火,没日没夜地烧火,堆放在草坪上山一样高的草垛子迅速地减少。
从烧窑开始,赵世宇是一步都没有离开,查看各个窑的烧火情况,同时也参与轮班烧火。因干活的人有十几个,一日三餐地挑到茅草棚麻烦,李画敏干脆将厨房移到茅草棚下,在这儿做饭炒菜,闲时回家喂养家禽家蓄。月娘每天上午、傍晚都去挑草。
卢二娘也来帮挑草,说是平日多得赵家帮忙,现在反正有空来帮忙是应该的。月娘去挑草本就是掩人耳目,绝大多数的草都是晚上李画敏请小鬼搬了来。卢二娘坚持要来帮忙,月娘只得由她去。
这天清早,刚刚停歇的赵世宇草草吃过饭,掀开砖坯间挂着的一块帘子,进去倒头就睡,昨天夜晚连续烧火几个小时,他实在是累了,身体碰到木板就呼呼睡着了。昨天晚上最后一班烧火的几人,也纷纷掀开其他帘子,到里面休息。
李画敏收拾碗筷。摇头叹息:这烧窑,辛苦得近于残酷,一旦开始就日夜不停歇地烧火,根本就不能回家休息,只在砖坯间挂块帘子、摆块木板,将就地歇息。七天的时间刚刚过了三天,轮班烧火的人明显变得瘦削了。
晌午,李画敏将饭菜做好,把其中的一半摆到桌子上后,就冲砖坯间挂起的一块块帘子叫喊:“喂——起来啦。吃午餐啦。”
在一旁帮忙的卢二娘也帮着叫喊。
在帘子后休息的人纷纷走出来,睡意朦胧地擦拭眼睛,到马尾河中洗把脸。便坐到餐桌边——吃过午餐要去烧火,换下现在正烧火的六人,不是客气的时候。只有赵世宇休息的地方,仍没有动静。
李画敏搬酒坛子给用餐的人,然后走近赵世宇休息的帘子。提高声音叫了两声。
“瞧这个阿宇,睡得够沉的。等我叫醒他。”卢二娘朝低垂不动的帘子走去。
李画敏反应快,在卢二娘要掀开帘子前拦住她,冷淡地问:“卢二娘,你要干什么?”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一个年轻的小寡妇掀开帘子去叫一个正在睡觉的男子。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卢二娘却装得莫名其妙地看李画敏:“叫阿宇起来呀。”好像叫醒赵世宇,对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一个小寡妇,叫我男人起来。合适么?”李画敏凑近卢二娘,在她耳边悄悄讥讽,然后提高了声音,“卢二娘,你挑一个上午的草。够辛苦的了。来,来。不必再忙碌了,坐到桌子边用餐。”李画敏热情地挽起卢二娘的手,拉卢二娘到桌子边,招呼其他人不必等赵世宇,先行喝酒。
卢二娘只得坐到餐桌边。李画敏快步走去,在低垂的帘子前犹豫片刻,悄悄咬牙,掀开帘子进去。坐在餐桌边的五个男子,只顾谈笑,对其他的事并不在意,唯有卢二娘两眼盯住李画敏进去的帘子。
三天来,赵世宇是劳力又劳心,沉沉而睡的他并没有听到刚才李画敏的叫喊。李画敏进去,推他几下叫喊,方将他弄醒。睁开眼睛,赵世宇猛地坐起:“吃饭了?瞧我睡过头了。”
这位憨哥,方正的脸庞渐变狭长,脸上长出胡碴都没时间剪,身上的衣服脏得不成样,乍一看像个沧桑的流浪汉。李画敏心疼,建议说:“阿宇,要不咱们多请几个人,三班人马轮流烧火。只有两班人马轮流烧火,太辛苦了。”
赵世宇拉了李画敏的手站起,轻轻在她额头亲一下,她这种体贴的话,让人心暖:“敏敏,没关系的。建房是人生一件大事,累点没关系。我撑得住。”
坐在餐桌边的阿森,听到帘子后唧唧呶呶的,扯开嗓子叫喊:“阿宇,你还吃不吃饭?你要是不吃,我们可要开始了。眼望敏敏做这香喷喷的鱼肉,我早就流口水了。”
“来了。”赵世宇捏了捏李画敏的手,然后放开,掀开帘子走出去。
李画敏和赵世宇来到餐桌边。等候的人开始拿起筷子,菜香、酒香已经诱起他们肚子里的馋虫。
赵世宇到河里洗脸回来,李画敏替他拉椅子。卢二娘打量赵世宇,放了碗站起来:“阿宇,你别动。”赵世宇一怔的时候,卢二娘已经从赵世宇的后脑勺轻轻取下两根草屑。
坐着喝酒的人稍微一怔,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阿森拉赵世宇:“阿宇,快坐下喝酒。我们几个已经喝了半碗了,你身为主人都未粘酒,像话么。”
“阿宇,这是你的。阿森,你们几个别客气,都不是外人,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客气。”
李画敏笑眯眯地招呼人用餐,还给卢二娘夹一块炒鸡肉,目光落到这位小寡妇身上时,李画敏心中警铃大作:她想干什么?
正文 121.馋酒菜,来帮工
开火煤窑后的第四天清晨。李画敏提一篮子绿豆,月娘用箩筐挑十几斤稻米、一些新鲜瓜豆、几斤豆腐、两条大何鱼、几斤肉和两坛子酒,两人一同朝村外的砖窑走去。两条大鱼在箩筐里折腾,“啪啪”地响。
李画敏和月娘谈论的,都是建房的事。
李画敏劝月娘:“母亲,你昨天顶着烈日挑草干什么?注意休息,别累坏了。如果不是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我会法术,我今天夜里就可以搬回全部的草。”
月娘无可奈何:“敏敏,我知道多数的草都是你搬回来的。可是,卢二娘坚持要帮助挑草,我要是慢悠悠的,卢二娘挑了两担草我都挑不回一担,岂不让她疑心?我平日不是个偷懒的人。她要赶紧,我只有陪她了。”月娘首次有这种感觉:这卢二娘对赵家,热情过火了;因为她的帮忙,反而让自己更辛劳。
“母亲,再往后修路、搬砖、搬木材时,你一定得回绝卢二娘,不能再让她掺和了。咱家三人自己来,既省力气又节省银子。到现在为止,仅是酒菜银子就花了二十几两。”李画敏不想卢二娘参与赵家建房的事,要借月娘来阻止卢二娘。
如果只是说,叫卢二娘别来咱家掺和,月娘未必能够接受,但是提到节省银子的话,月娘恐怕比自己更希望卢二娘滚开。
“知道了。烧了这一批砖,我就叫卢二娘不要来帮忙。敏敏,咱家每天的菜式又是鱼又是肉的,也太丰盛了,太花银子。过去别人家煤窑,每顿只有一道萦菜的。”看到每天花几两银子买菜,月娘心疼。
李画敏婉转地说:“母亲。每天买酒菜都要花二三两的银子,花费是不小。不过,煤窑是件辛苦的活儿,咱家又连续烧两批砖,吃食差的话,我担心他们支撑不住。阿宇这几天里瘦得厉害,我得多沌些补汤给他。大家一起干活,没有理由只做给阿宇、叫他端到另一边独自喝的,是不是?”
月娘叹息:“你说的也是。算了,仍是做好些给他们补身子吧。宁可银子使了。建房后咱们省俭些。”
……
来到茅草棚,李画敏和月娘一起动手做早餐,煮了一锅的稀粥、一锅饭。又炒一盘肉、一盘豆腐、一盘豆角、一盘咸菜。
“喂——吃早餐啦——”李画敏拖长声音,冲低垂的帘子叫喊。
睡眼腥松的人纷纷从帘子后走出来,然后到马尾河中洗脸。卢二娘来到,帮忙张罗早餐。
昨天夜晚李画敏失眠了,她在思忖卢二娘白天的表现。如今。李画敏在摆放酒菜、碗筷的时候,留意卢二娘的表现。
嗯,不是自己多心,卢二娘对赵世宇真的微妙。瞧,赵世宇洗脸回来,卢二娘冲他眉开眼笑。殷勤地给赵世宇盛饭、拉椅子。汗!这情景就似个温柔体贴的妻子照料丈夫。嘻嘻,卢二娘的一腔热情,受到冷遇。赵世宇只顾跟阿森的父亲卢三伯说话,根本就没有看到卢二娘的笑脸。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世宇没有坐到卢二娘拉给的椅子上,而是走到另一边坐了,卢二娘专盛给赵世宇的饭。让阿森的弟弟吃了。卢二娘眼看享受自己服务的阿森父亲和阿森的弟弟,愤怒而无可奈何。
用过早餐。李画敏拿碗筷到河边清洗。
赵世宇到河边漱口,紧靠李画敏蹲下,悄声问:“敏敏,累吗?整天忙个不停,难为你了。”
李画敏瞪赵世宇一下,低声说:“那个卢二娘,对你亲热得很呢?我咋觉得,你跟她是两口子,我是个外人。”
赵世宇四下看看,见到没人注意,在李画敏腰上拧一下,低低地骂:“没良心的东西!谁跟她是两口子?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一脚踹你到河里去。你可看到我理睬她了?”
“哼,你要是敢跟她眉来眼去,小心我收拾你。”李画敏甜甜地瞪他一眼,发出警告。
赵世宇不答,笑着走回棚子去。
赵世宇等人去接替烧火,让另外六人吃早餐、休息。月娘和卢二娘去挑草。李画敏等所有人都吃过早餐,将碗筷都清洗干净,然后回家喂牲口、家禽和蚕虫。在家中休憩一两个小时,李画敏便到茅草棚去做午餐。